祝离手肘撑在桌沿边，身体微微斜靠椅背，加上手托脑袋的动作，活像个古人伏案休憩的优雅姿态。
章志将手边的热茶顺其自然推到祝离面前。
看到递过来的茶水，祝离抬起另一只手捏起杯身就凑到嘴边喝了几口。
这两人全程无语言交流轻车熟路的样，天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认识？！”
章志轻描淡写道：“认识，祝离是我们警局的常客。”
“常客？”
天豆不禁认真多看几眼祝离。
谁没事老是进警局啊…这人该不会是个惯犯吧。
祝离喝完茶果然精神了不少。
稀薄的花香在他祝离鼻间勾连游走——
一抬眼，这才注意到章程眼底倦怠，
嗯么，这位人民卫士好像被个什么东西缠上了……。
祝离轻笑，漫不经心道：“章警官，许久不见……你最近桃花运啊。”
章志咳了几声，板正了脸色，“认真点。”
然后开始严肃数落起祝离，“你说说，你这是第几回了?一回来就搞事情，前年的事，你都忘了是吧……，还记得破产的许三先生站自家楼顶准备自杀你上去说服人回心转意，转头又一脚把人踹下去的事了？你还跟着一起跳下去，如果不是下面有安全气垫，你们俩早摔死了…还有回把个家暴男扔进湖里，害他差点淹死，还有一次，我都不想说你了，在山顶上烧纸钱被人误会森林纵火举报了……”
旁边的天豆都快听不下去了，他没想到祝离还真是个“惯犯”。
眼里不禁多了些“敬佩”，不得不说，他干的部分是人事，而另外一部分是人事都不干。
念经一样，祝离感觉自己的耳朵像在经历酷刑。
“……所以，这回你把一个完全无辜的市民带到楼顶又是什么原因？”
祝离放下手，微微板正身体，说：“这次，是巧合，我没想出现在那里，我只是后来的热心市民，不信，你问我旁边这位。”
天豆没有祝离那强大到忽视所有气场的心理素质，被这压迫视线一盯，立刻将身体板得直直的，就差把双手交叠放桌上了。然后开始他的顺口溜模式，“其实我是无意间看见那大厦阴气太重，所以才上去一探究竟的，然后就遇见一个怪模怪样的男的携迫一个女的……”天豆边说着，边看章志脸色逐渐黑沉下去，一紧张，他音量到后面直接都快消音了。
“就…是这样。”
虽然在人看来是胡说八道的成分，但他事实说的。
章志果然一脸严肃地看他，大约觉得天豆是在把他当傻子。“小兄弟，我看得没错的话，你应该还是个学生，说这些话经过大脑思考了吗？”
“是真的！”天豆特别一脸真诚。
章程手指轻敲桌面，示意他别激动，“就算这样，当时顶楼也就你们三个，没有看见所谓的女人，这你又怎么说?”
天豆瞬间哑然。
这。
他下意识就向祝离求助。
您倒是开开金口啊。
接收到信号，祝离懒懒开口。
“啊，对……章警官，我可以作证。他说的绝对绝对是真的。”
哪知章志只是轻描淡写瞟了祝离一眼，用以往的经验看他。“你一个具有反社会人格倾向的人说的话没有实际可信度。”
祝离一脸理所当然地无奈。
看向天豆，“看吧，他不信我。”
天豆简直想给祝离翻个白眼了。
祝离身体前倾懒懒趴在桌上，两只淡色的眼睛就这么打量他。
“章警官，你不会又要把我关起来吧——”
这个“又”字，就明显有点巧妙内涵的意味。
两人一来二去的交道，其实也算是偏向朋友的那种关系了。
章志被这双瞳色偏淡的眼珠子盯得不自然。
“…咳，现在人还没醒过来，而且你们说的那个女人谁也没看见过，除非你们能找出她，让她替你们作证，否则就留下来等人醒了之后再说……”对上祝离疲惫的目光，又补上一句，“我相信你们，但是按照流程，搞清楚你们才能走。”
“哦。”祝离坦然接受。
他无所谓，反正在哪儿都是睡。
但他身旁的天豆不淡定了。
祝离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儿。
让他有点心梗。
“不行啊警察叔叔，我姐姐生病在医院，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她呢，能不能通融通融。”
“接着编。”
天豆：“哎呀，真不是我们……”
“我和他……。”天豆着急指自己又指了完全置身事外的祝离。“……他和我，我们都是碰巧遇见那人的，碰巧，警察叔叔，那种巧合你懂吗……?。”
章志依旧不为所动。
这两人耳边聒噪，祝离这里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
临夜，很凉，一切显得平和而安宁。
一双脚刚踏进门口，就引起了前台女警的注意。
男人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冷白，让人寻不到一点瑕疵的尊贵阴郁，埋在浓雾里看不清的神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他的出现，空气都稍稍变得阴冷了些。
见他款步走来，女警立马站起来，随着他的靠近，冷气也扑面而来。
大半夜的，女警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当看清眼前人的眉眼时着实深深惊艳。
女警第一眼以为来人是个大明星。但是转眼又觉得这人气质迥异，让人一眼看不透的朦胧感。
她素质良好地微笑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你好，我来找人，请问有个叫祝离的年轻人在哪个审讯室？”
男人举手投足优雅，谈吐也是不紧不慢，让人觉得听他说话都能是一种独特享受。
可是女警却不得不认真打量这个男人，“找祝离？请问您是？”
看男人一身质地精良的西装，一看就不是平凡人。祝离那小子虽然脸长得不错，也贵气，但了解祝离的都知道，他就是个习惯掉进钱眼子里的反社会人才，山顶洞人，人间钉子户，两人一看不像有瓜葛的关系，但看他一副教养极好的模样，出于职责，女警姐姐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和谐，眼里还是多了一分警惕。
“不好意思先生，能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只见男人微微一笑，眼神像把温柔的刀子，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过去。
女警礼貌一笑，刚要接过来，突然！男人眼底凌厉地掠过一抹红光。
叮的一声。
女警目光瞬间空洞，手顿在半空。
男人淡定收回还没递出去的证件，礼貌一笑。
“不好意思，打扰了。”
接着朝女警微微欠身，转身往朝电梯走去。
等他一离开，女警瞬间恢复状态，看了一眼进入电梯的男人。
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
天豆这边和章志争论无果，眼看着就要被章志真的抛弃在这审讯室，天豆心急如焚。
忽然，桌面传来一遍遍震动。
章志拿起手机凑到耳边。
“喂?什么事。人醒了?……”
“……中邪?京都的人也来了?”
章志捏了下泛酸的眉心，期间多看了几眼祝离，“……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这边也可以放人了……。”
天豆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他一脸期待地等着章志放人。
章志很快结束这通电话。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天豆迫不及待地问他。
章志眉间露出愧色，“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抱歉，我们好像搞错了人。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专车送你们回去。”
天豆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一听到要用警车送回家，天豆连连笑说：“不，不用了，不用了……”
要是大晚上被警察送回家，他妈不得拿着菜刀追着他疯砍啊。
章志：“好吧。”
天豆又低低兴奋地拍了拍祝离的肩膀，说：“前辈，章警官说可以走了！”
祝离懒懒地冲他摆手：“好走不送。”
见祝离没有动的意思，天豆尴尬收回手，转身走人。不过刚搭上门把手，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回来问道：“前辈，如果我去找你，樊笼市的山那么多，你到底住在哪个山头啊？”
祝离强撑着眼皮，没什么精神地搭了句：“白头山。”
白头山。
天豆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转身拉开门离开。
门大敞开，灌进来不少冷气。
祝离勉强眼睛睁了睁，强撑起一点精神也站起来。
章志目光顿在祝离一脸的苍白上。
“祝离，你脸色不太对……”
章志话还没说全，就见祝离果然脚步虚晃，接着身体摇摇欲坠，往旁一倒——
章志眼疾手快就要拉住他。
但是下一秒，他脑袋就稳稳靠住另一个肩头。
章志眼色微变，顿住动作。
“……”
来人抬手温柔地护住祝离要歪斜下去的头。
面对陌生人出现，章志不住警惕起来，手下意识摸上腰间的枪。
但这时祝离有了动静。
冰冷的气息让他被迫清醒了点，抬眼，男人熟悉的下颌映入眼里。
仅仅只一眼，就无比自然地再次紧贴住男人的肩膀。
合上眼，语气散懒无力，“陆今眠…是你啊…。”
陆今眠垂眼，温和回应：“嗯，是我。”
“老子都摆烂到人间当人了也躲不掉你。”祝离有气无力道。
陆今眠微微失笑。
祝离安心地靠着他，困倦袭来，怎么挡也挡不住。
“无所谓，大老板，我好像又快散了……。”
四分五裂的焰色痕光已经蔓延爬上了祝离大半张脸。
陆今眠大手挡住他的侧脸，刻意避开章程能看见的视线。
亲昵而自然地低声说了句：“有我在，你不会散。”
接着将人拦腰打横抱起，将他异样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不让人察觉。
章志没有及时看见祝离脸上的异样，而是惊讶于祝离这毫无防备的样儿，有点意外。
认识他这么久，他可没见过祝离对谁这么毫无防备过。
陆今眠向章志礼貌一笑：“抱歉，打扰了，来得有点晚。”
这人太过有修养，搞得章志一时间忘记该怎么反应。”
再看几眼祝离，见没反应，他只好关心一句，“那个……既然你们认识，那就记得带他去医院看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陆今眠微微点头：“谢谢”。临了转身要走，又对章志多说了句，“……章警官，如果今天想睡个好觉的话，可以试试睡前烧点菖蒲熏一熏家里。”
章志不明所以。
但还是礼貌应下，“喔，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