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渊除了绝望的热闹和杂乱不堪的恐惧纷扰之外,还有一处万籁归寂之地,是天雷曾经劈出的一道裂缝。
而此刻,裂缝上方正不断往上冒出黑白交汇的双色旋流,那急躁而迅疾的架势,像是为了抗衡,在进行某种撕裂挣扎。
除此之外,深渊巨口旁还有两道一前一后的冷静身影。
“他的功德簿呢?”某个沉稳威严的声问。
站在后方的红衣判官恭敬持笔在空中利落勾出一两笔红色弯弧,流光过后,一本朱红色札记瞬即呈现,随着红衣判官的挥笔动作,札记主动缓缓飞到陆今眠面前。
陆今眠随即又一挥衣袖,那红色札记边浮在裂缝上方,裂缝中的黑白流光一触即红色札记,就开始迅速翻页。
接着从中不断翻飞出复杂的金色符文,那金色符文边漂浮空中,边化作丝丝缕缕的流光,陆今眠下意识要去抓住,但那丝丝缕缕也只是从他指逢间无情流走,最后彻底化作虚无。
下一秒红色札记重新合上,化作流光飞回红衣判官的笔身。
陆今眠此刻眼里尽是不甘的复杂之色。
此情此景,站在这地方的红衣判官不知经历多少回。
也只有在关乎那位大人的事情上,冥王殿下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失态”。
他朝陆今眠背影微微躬身,板正的脸一如既往,用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口吻劝言,“殿下,您还是不肯放弃吗?不管您替祝离大人创制多少次功德簿,让祝离大人攒多少功德,最后都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无法得到天道认可而化为乌有。”
“恕属下直言,从祝离大人聚魂那日开始,您一直在做的从来瞒不过天道了,天道命数,唯死方休……您多年来为祝离大人所做的一切,天道,从来不认可……”
“是吗?”陆今眠怅然,“可是我从未违背天道行事过,如果天道真的不认可,那他又怎么能重新站在我眼前。”
“一定有别的转机,只是现在还探不到时机。”
陆今眠缓缓一句,语气中便带有让人不敢质疑的权威,同时情绪稳如死水深潭,让人探不到一点多余波澜。
红衣判官不知道那所谓的时机是什么,千年过去,上界下界也都不知道交替变化了多少,两界的人除了上了千年岁数的知道祝离的过往,从祝离大人神魂重聚那日起,不知道就有多少眼睛开始盯着他,顾忌他祝离是顺应天道的重聚神魂,知情者都不好深究下去,只盼着冥王能够约束好他,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像从前那样再把两界闹得个天翻地覆,这些年来,若不是殿下极力证明祝离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用各种方法降低祝离大人的存在感,估计那些神,是不会轻易放过祝离大人的。
但不得不说,祝离大人成神不做神,入魔不成魔,悟佛不成佛的名头,还是依旧响彻两界,影响根深弥久。
这时,裂缝发生异动。
此刻裂缝底下不断冲击上来的气流,那气流在呼啸着它的暴躁和不安,强大的气,引得几十里外的阴灵也难免跟着低吟哀嚎。
陆今眠的注意力迅速回到眼前的这份暴躁不安里。
陆今眠脸上不得不挂上凝重,抬手,一道黑色法印自掌心中飞出,在裂缝口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陆今眠再并指从心口处祭出心头血,飞入法阵,法阵瞬间像是受到感召,光芒大作,飞出千丝万缕的红线往下方沉入,霎时间,暴躁的气流被瞬间包裹渐渐平息下去,随着陆今眠慎重的下放动作,法阵迅速沉入渊底。
陆今眠的动作格外娴熟,一气呵成,但随着这番操作,陆今眠因为力竭,脚步虚晃了几下。
“殿下。”判官担忧地喊了一声。
陆今眠很快稳住身形,喘了几口气,说:“无事,修养一段时间就行。”看向已经回归平静的渊口,陆今眠这才露出点缓和的眼色,松了口气。
“只要加固好这道封印,就能避免影响到他。”
红衣判官也看向已经平息的裂缝。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陆今眠说得风轻云淡,像是已经有了对某件事的绝对把握。
但盯着不再躁动的裂缝深坑,红衣判官却是生出别的疑虑来,拱手说:“殿下,……邪魔出逃十几年,一出现就抓了花神,干扰人间,怕是冲祝离大人来的,按道理来说,您和上面那位的约定受到影响,那位肯定是要来找您的,但奇怪的是,到现在也不见动静……”
陆今眠眼底立刻有了别样的深意……
白头山,其实几十年前原名为白骨山,传说中说是,如果有人用锄头往这山上随便一处地方挖一锄头,就能看见先人白骨。由此,白骨山得名。但是随着时代辗转,当地人觉得白骨山这名字听起来太过吓人,又阴气太重,于是由它只在冬季积雪在顶,所以重新换了个“白头山”的名儿。
虽然改了个浪漫名,但仍然是当地人人所忌讳的,从不敢动这里的寸土寸壤,只敢在山脚下安几个小家。
当然,除了某人。
就算天塌下来,某人也是最能心安理得的。
“你确定是这个鬼地方吗?”白头山鲜少有人,所以灌木丛生,曲径通幽。
而此刻,却有两个少年身影一前一后在其间若隐若现,踩着地上掉下的枝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前辈和我说过,如果要来找他,就来白头山,我也问过白头村的人了,他们说这山顶上的确住了这么一个不肯随政府安排搬迁的。”一个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
“那不就是个钉子户么?就这种人品,大约是个难缠的刁民。”另一个声音一边烦躁地拨弄着碍眼的枝丫,一边毫不掩饰地批判某人。
“别这么说。”另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回应。
“好好好,我不说,但你看啊天豆,我们走了那么久,别说一点人气都没有,倒是越走越冷,还阴气重,我有理由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待的地,你说哪个正常人会住在这种坟山里。”
“神经病吗不是。”
快嘴快舌的少年一头金发碎刘海,鼻梁骨上随意搭了副墨镜,着一身名牌,个头也比天豆壮硕高大。
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神经病,现在在安稳地,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天豆就是个脆皮身体,透骨的寒凉也冷得他忍不住寒毛直竖,吐出一口气,向逛街似的走在后头的金发少年艰难发出灵魂拷问。
“你怎么一点气也不喘!”
“来都来了。”
“我是修行之人哇。”金发少年看他这蹒跚步履,踉踉跄跄随时要往后倒的架势,有点调侃地说:“啧啧……天豆,你看看你,就这种级别的小山坡都能累成这样。”
天豆也无可奈何:“别说了,金恒……没看出来,我都快,快累死了好吗。”
金恒有些幸灾乐祸,愉快地搂过天豆肩膀:“说多少回了,要叫表哥……”,忍不住调侃说:“我单纯可怜的表弟,你怕不是真被个江湖骗子哄了吧,姑姑从小把你看得那么紧,明令禁止让你远离道法,远离妖魔鬼怪,但你还是背着她偷偷学了,不仅学了,还遇到妖邪,差点死于非命,万一哪天姑姑知道你来找这么个不明底细的,你要怎么解释?”
天豆被这么个力度猝不及防压上来,整个人膝盖抖筛子,看着像自己大冤种似的表哥,他费劲喊:“松松,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再说,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天豆不得不停下脚,缓上气。
歇了歇,终于缓过来,有了点精神。
他说:“虽然我妈管得严,但也有她看不见,管不到的地方。”
听到他令人意外叛逆的口气,金恒不住另眼相看:“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叛逆的时候。”
天豆叹了口气,辩解说:“不是叛逆,我只是想变厉害些,起码不像现在,爬个山就快要了我的命。”
天豆说着说着,脸上抹了一把失落,继续朝前走。
金恒跟着走,边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这体虚,又缺乏运动……,我亲爱的表弟,说不定姑姑以后会改变她的想法。”
金恒的安慰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想起自己固执不已的老妈,天豆苦笑不得,“再说吧。”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视野终于开阔了。
天豆突然兴奋指着前面说:“金恒你看,到了。”
金恒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了个小破屋。
小破屋吊脚楼构造,飘飞的符条开花似的铺满屋顶,几根屋柱写满一串串朱红色的大字镇妖驱邪的符咒,还有用黄色的符纸当贴纸横七竖八贴满整个吊脚楼外围,血红的朱砂符咒还成了窗花。
目睹一切的两位少年人瞬间被刷新认知。
某位金发帅逼更是一脸不可思议,指着这鬼地方质问,“就这?!”
“这鬼地方到底是住人的还是镇鬼的啊!”
天豆虽然震惊,不可置信,但还是认命道:“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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