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告别

江梦归早就知道云鹿在疑惑什么。

擎元岛主是个只喜欢看乐子的懒人,凭云鹿的身份实在没法请动这尊大佛。

他们需要有一尊“更大的佛”将岛主搬出来,就比如实力强劲又对解开这起事件十分感兴趣的天兀子,多亏了他的那只灵宠白鹤十分配合,乖巧地将江梦归故意准备好的线索带到天兀子面前。

小老头自以为解开了这个谜,兴奋地将岛主拉出来追赶他的“证人”,这才顺利救场。

“如果此番没有成功套路到他,我也会独自赶来,你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往后的日子里,班思卓也不会轻易放弃,依旧是个隐患,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幸好云鹿也努力挺过了这一关,江梦归略感欣慰。

丧郎君捏着这个把柄,可以威逼利诱从中得利,但云鹿没有这个实力,拿在手里只会成为催命符,还是光明正大的送出去最为妥当,还能顺手卖给岛主一个小人情。

轿中人懒洋洋地开口:“你们俩胆子也真是大,敢给那位天兀子下套~看在你们送了咱一个‘朋友’的份上,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哼哼~”

说完这句,似乎刚注意到一旁面色铁青的班思卓,又接着笑嘻嘻地接上,“可惜,咱是守信之人,今儿陪云姑娘去了穿云阁,就没时间招待‘新朋友’了,班门主请自便吧,待咱得了空再去找你玩,你,会欢迎咱的吧?”

班思卓眼角抽动了一下,咬牙答:“当然。”

言语来回几句,便远远瞧见红绿狐狸归来,将装有龟甲的宝匣奉上,云鹿没有打开看,直接塞到了江梦归手里。

“多谢。”江梦归心中明了,所以不做推让地收下。

“对了,还有这个,”云鹿忽然又想到,从怀中摸出那件坠子还过去,“刚才多亏了它,谢谢。”

江梦归摇摇头。

“你拿着,不到最后,算不得真正的安全,就当离别的赠礼了,珍重。”

听到这句话,云鹿直觉自己今后恐怕再也不会与眼前这位少年相见了。

江心这个名字,他的身份,外表,也许都是假的,今天一别,自己在人世间就再也找不到他。

“我还想问一句,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这样一次次帮我?”

少女抬头,心里并未想好自己期待哪一种答案,却在视线相接时,从对方垂下的眼睛里看到了温和而悲悯的情绪。

“因为,你就像过去的我。”

天真,快乐,不曾思考过这世上一切复杂的事,活在虚幻的泡影里,以为世间的一切苦难与自己毫无关系,直到命运倾轧下来,将所有旧日的幻想粉碎,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反抗余力,只能做一只仓惶的困兽。

云鹿笑了一下,似乎是无法想象眼前人也有和自己一样天真愚蠢的过去,以为这只是一句安慰。

最后分别时,她洒脱地摆摆手,而后再没有回头。

——————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水天之间,江梦归收回了视线,才发现班思卓早已收敛气息没了踪影,身旁只剩天兀子的那只白鹤还在歪头等着。

红衣挑了挑眉,抬手运力从鹤的脑壳上揪下一根羽毛,指动的一瞬间,鹤扑腾着翅膀变换了形状。

秦川捂着头,面色尴尬地现了原形。

“前辈......”

江梦归无语,本来只觉得这鹤有点自来熟,虽然那酒鬼老仙总是神出鬼没,但能在这等仙人手上养的灵鹤,怎么会没缘故的主动亲近旁人呢。这点疑心随着查案的深入越发大了,回过头来想,这白鹤在案发时过于积极的态度实在是不对劲,再加上秦川以笔迹代替了传音,明显没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太苍山。

今天叫白鹤把一应线索全都给老酒鬼送过去,一是应急,二为试探,这么听她的话,果然不对劲!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本事,能借着化形成仙尊的灵宠坐骑混进来。”江梦归叉着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倒叫秦川有些忐忑。

“我认真考虑过,还是放心不下,便一路追来,走到一半时碰上那位老仙人。”

当时那白袍老头晕乎乎地栽下来,一屁股坐在秦川的剑梢上,酒气熏天地嚷着叫他载上一程。

“小老儿睡会儿,你往擎元岛飞,到了那处,我有好东西给你。”

秦川忙说不用,表明自己也想入岛,可惜没有弄到上岛的凭证,请他帮忙。

“那还不简单!”老头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包票,直到了擎元岛跟前,捻手掏出一根鹤羽随手插在秦川头上。

一阵灵光划过,秦川就这么化形成了一只水灵灵的仙鹤。

可惜他没当过鹤,也不太明白该怎么飞,这才一路跌跌撞撞的冲破了护岛大阵,还一路摔倒了江梦归和云鹿面前。

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些丢人。

秦川试图找补:

“我化了形跟在老仙人身边,一路学到了不少,也许不日便可突破结丹了,也算没有辜负前辈的嘱咐。”

江梦归难得叹了口气。

自己能成功拿到龟甲,有一大半是秦川帮忙推理真相的功劳,这么说来,自己不仅不能苛责,反而还要感谢这小子。

“算了,我们先回岛上。”

“我们不直接回太苍山么?”秦川以为龟甲已经到手,眼下似乎没有必要再上岛了,刚问完,便迎面接过江梦归随手扔过来的令牌。

前辈眨眼间又变成了小龟模样钻进他的衣襟里,声音也从里面传出来。

“你既然做好了突破的准备,总要去找些合适的丹药辅助,可以回去碰碰运气,我牌子里的磲币足够,你若有看上的就自己买。”

“嗯,但是前辈......”

“怎么?钱不够?”

秦川吞吞吐吐,“我也想要那个。”

“哪个?”

“你给云鹿的那个坠子,能挡金丹后期的修士全力一击,我觉得很是有用。”

“有我在,你不需要那种东西。”

江梦归直截了当的拒绝,秦川只得闷闷地往回飞,路到半程,他又忍不住问:

“前辈,你帮云鹿的理由,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不然呢?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编故事,只是心有所感,才想着或许能帮她重新站起来。”江梦归抬眼,“你今儿怎么这么多问题?跟着那老头儿老酒喝多了?”

“我只是觉得前辈与云姑娘一见如故,态度也温和得很,好像跟她比跟我更熟稔一样......”秦川说得委婉,平心而论,明明自己跟前辈也算出生入死过了,还受前辈所托帮忙解开灵龟的谜团,理应算是半个同伴。

可前辈对只认识了短短几天的云鹿小姐比对自己温柔体贴得多,甚至面对自己化形的白鹤时讲话都软了三分,让他差点以为出门在外的前辈真的换了另一副面孔,结果这种幻觉在前辈挑眉将自己化形的那根羽毛拔下来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前辈还是那个会面不改色,不容置疑的前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得前辈不快,从前没有对比,现在他却明显的感受到,同为小辈,云鹿和自己的待遇差距如此之大。

秦川试图推理。

前辈对自己,对舍应前辈,对丧郎君和班门主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区别,对云鹿小姐,左肃羽,甚至身为凡人的蓝家老太君却都是恰如其分的温和礼貌。

所以前辈其实是......讨厌男性?得出这个结论的秦川有些无语凝噎。

江梦归不知道秦川拐了十八弯的想法,她只听出来对方的语气有些别扭,酸溜溜的。

这小子什么意思,不会是醋了吧?

龟龟懒得继续琢磨,索性把头一缩,回壳里调息去了。

——————

一队身影从暗海的天边划过。

飞轿中的人影特意坐起身子瞧了瞧外边努力跟上速度的瘦弱少女,先吃下一口红狐手中的葡萄,而后怪道:“咱还以为你们要依依话别许久呢,看来还是情浅缘薄,啧~”

“岛主玩笑了,朋友交心,不争朝夕。”云鹿笑了一下,望着归家的方向,喃喃道,“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我也有。”

“嗯~这倒是,咱早就猜到了,说说看~”

“二哥的意外,家父定不会怪罪与您,我了解他。”云鹿垂下眼睛,心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目前的局势,“相反,父亲会乐意搭上擎元岛这条人脉,与您结好。”

“嗯~”

“我希望您能向父亲提出,由我来负责这其中来往诸事,当然,我也会尽力给出适合岛主您的回报。”

轿的人影坐起来,沉思半晌。

“原来云小姐想要插手阁中的事务了......咱还以为你回去会藏在闺房中瑟瑟发抖从此乖顺的绣嫁衣呢。”

云鹿只是望着回程的方向沉默着。

从前的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轻轻松松的度过少女时光,不需要像两位哥哥一样去争去抢,别人给什么,她就受着什么,如同被圈养的羊羔一般乖顺。

但羊羔只有走到了外面才知道,失去庇护的她只能成为一只猎物,一件商品,一个道具,并且没有喊出拒绝的权利。

不想任人宰割的话,就只能自己拿起刀。

如果以后真有那么一天能再见到江心,自己一定已经不复今日模样了吧,那么还是不见的好。

下定决心后,云鹿加快了步伐,野心如脚下波涛般逐渐汹涌,不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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