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仵作和几个衙役将“巨人观”的尸身抬了上来。
那“巨人观”被放在仵作间多日,尸身还未腐坏,只是隐隐散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被放置多日,尸身里的水也都渗了出来,与鬼魂“祁嫣”像了个九成,剩下那一成便是尸身不死活人般的活灵活现。
“祁嫣”看了眼自己的尸身,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这具尸身早就已经被埋了,如今看见自己都觉得这具尸身死得太过残忍。
那官老爷道:“祁嫣,这应该是你的身体吧?”
样貌和衣服都没换,不是她的又是谁的?祁嫣虽不愿意承认地上的尸体是她,却还是点头道:“是。这具身体是民女的。”
围观人员闻到从那具尸身上散发出去的味道,都不由得捂住了抠鼻。那妖道更是在这具尸身被抬出来的一瞬间,就封住了自己穴道,让他不至于被这股味道刺激的干呕。
官老爷严肃地道:“祁嫣,你是如何死的?可有冤屈?”
祁嫣怔了一下,道:“民女是被人害死的,求大人替我讨回公道。”
官老爷道:“既然有,便都如实道来吧,本官今日必定为你做主。”
半晌后,鬼魂“祁嫣”突然哭出了声,飘到了她那具死去的身体前,抬手一之身旁的人,道:“是他,是他害死了我,是他和我娘合谋,逼得我无路可走,然后一时失足坠了河。”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纵然是阎小六都没猜到,这里会有“祁嫣”娘的事,她本以为她只是贪个财,人虽贪,却还没有杀人放火的胆子。
“祁嫣”指的那人也不是旁人,居然是那陈家老爷。
官老爷道:“莫急,你慢慢说。”
陈家老爷到这堂上来,就没说过两句话。如今他自己的夫人和所有人都将眼神看向了他,他不得不哆哆嗦嗦地站出来,反驳道:“小丫头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害死过你,我都没见过你。”
“祁嫣”恶狠狠地看向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怒道:“你没见过我?你没见过我你敢说你八月十五那日在哪儿嘛?你敢说我那日在那茶馆坠楼的时候,不是被你逼下去的?那日我若是不坠楼,便被你得逞了,我如今该是你的第八房小妾,还是你新的通房丫头。”
闻言,燕小六看向那茶楼的掌柜。掌柜那日跟他说,那楼上当日并未有客人。
掌柜自然是知道阎小六为何回看向他,对官老爷道:“祁姑娘坠楼当日,那茶馆的顶层确实没有被人定下,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翻我这茶馆的账簿,一看便知。”
“祁嫣”道:“掌柜的说,那一日茶馆顶层未被人定下,可是那一日,明明还有小二过去送茶的,我亲眼所见。”
那茶馆掌柜当即就把目光看向了自己带过来的小二,吓得那小二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那天也不知道这件事,我那天一直在楼下伺候的。小石榴知道的,我那天还给他们那一桌上茶了。”
官老爷道:“来人,去把茶馆的所有小二都带来。”
升堂到此不过两个时辰,衙役已经进进出出跑了好几圈,先是去叫阎小六,又是去寻其他证人和拿东西,他们平常四五日都不会忙成这样,今日却险些人手不够用。
衙役将茶馆所有的店小二都寻了来,那茶馆今日便不得不歇业。官老爷说了个大概时间,对那几个店小二道:“那日,你们都在何处,做了什么?”
那群店小二一个一个交代,所有人说完,竟是都没有人上过茶馆顶层。“祁嫣”道:“不可能,我那日确实看见有小二给他奉茶了。”
一个店小二看向陈家老爷,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奥,我想起来了,那日我虽未在茶馆见过陈老爷,不过那日陈老爷家管家的儿子却是去了茶馆。那管家的儿子跟我说他们家老爷喜欢喝我们茶馆的茶,便想来学学泡茶的手法。至于陈老爷有没有去,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茶馆每日人都特别多,又鱼龙混杂的,就算茶馆里多了个人,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一日,我确实是看见祁嫣姑娘的娘和祁嫣姑娘上了顶层,但是祁嫣的娘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
此刻,就算是不把陈家管家的儿子叫来,当日陈家老爷有没有上那茶馆顶层,也不言而喻了。那陈家老爷当即改了口,道:“奥,我那日好像确实去了,不过我那天根本就没见过祁嫣啊,我在他们上去时就已经离开了。”
北辰冷笑地道:“敢问陈老爷,那日祁嫣姑娘是何时去的?”
陈家老爷思忱片刻,道:“祁嫣应该是申时去的吧,不过我未时末便离开了。”
阎小六笑道:“陈老爷那日没见过祁嫣,也根本就不认识她,敢问您是怎么知道祁嫣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北辰这么问,便是给这陈老爷挖了个坑,没想到这陈老爷竟然真的思考了起来祁嫣是什么时候上去的。阎小六对那官老爷道:“大人,让衙役们再去传个证人吧。”
官老爷只是给了衙役们一个眼神,不用他在开口,衙役们便知道了该去把谁找来。只是这一回,衙役们将人带回来的十分不顺利,耽误了好些时间。衙役们还没走到衙门门口,围观的百姓便听到了声音,自觉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衙役将陈府管家的儿子带上堂,众人便见那人十分没骨气的跪了下去,便给官老爷磕头,便道:“不管我的事啊大人,这里边真没有我的事,祁嫣可不是我害死的,是我们家老爷,都是我们家老爷让我这么做的,真的不关我事。”
陈府管家的儿子,按理说在陈府里的地位不算低,可是这人此刻却穿的破破烂烂,人也有些疯癫。不过一刻,他便将脑门磕出了血,都不用官老爷问,这人自己就什么都交代了。
那官老爷无奈地道:“堂下的人,别磕了,先把头抬起来。”
陈府管家的儿子抬起头,看向坐在堂上的官老爷,只是不用旁人提醒,他便在余光里瞅见了“祁嫣”,随后只听到“啊——”地一声,这人便吓得倒在了地上,边哭边往后退道:“有鬼啊——,救命——,救命啊——有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到一刻钟,这人便被吓尿了裤子。
祁嫣并没有动,也没有看向他。那人自知逃不掉,突然跪起来对着“祁嫣”边磕头边求绕道:“不是我杀的你,求求你不要来找我报仇,真的不是我害死的你,都是我们家老爷,都是他吩咐的,我不得不从啊。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北辰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摸了下脉,道:“……这人疯了。”
这陈府管家的儿子自祁嫣坠河后,便一直紧绷着神经,连日来做了无数个噩梦,梦见祁嫣回来跟他索命,这会儿真的看见祁嫣回来,不疯只怕就得被活活吓死。
那陈家老爷道:“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当证据,他都已经傻了,会污蔑我也正常,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害死的祁嫣呢。”
众人被他的话说得直犯恶心,围观众人中有一大娘不忿地怒道:“这人虽说是疯了,但也是被你害疯的吧,怎么就不能当证据了。他有你这样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简直是猪狗不如,你都不配为人。”
一个人开口骂起来,周围的众人便也不愿意忍了,纷纷对着陈家老爷破口大骂,一个比一个骂得难听,显然是引发了民愤。
这时候,官老爷也不好阻拦,等众人都骂够了后,他道:“祁嫣,你慢慢将你知道的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本官说了替你做主,便绝不食言。”
如今那陈家老爷说的话,已经没有人信了。纵然祁嫣如今已经成了鬼,她的公道也得讨回来。“祈嫣”娘急骂道:“祈嫣,你不是死了嘛,要死也死透点儿,还回来干什么,你是还嫌害得我们母子俩不够吗?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个白眼狼。”
“祁嫣”恶狠狠地道:“我回来,自然是来找你们寻仇的。”
她都已经成了鬼,还会怕什么坏人,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都该怕她。她的眸色慢慢暗了下下去,半晌后,众人终于知道了她坠楼前后到坠河的原委。
原来,是那陈家的老爷先前见了她一面,看上了她的样貌,就想把她纳为妾。然后陈老爷叫人给了“祁燕”娘一笔钱,算是买下了她,祁嫣那日坠楼就是被她娘逼着去的茶馆,只是她这一进,就险些没能活着出去。
祁志好赌,不过两日便花光了“祁嫣”娘从陈家老爷哪里拿到的银子,原本知道这事后祁嫣是想将银子要出来还回去的,可是祁志耍起了无赖,她又打不过一个男子,便白白受了威胁,“祁嫣”娘威胁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绑也要给她绑到陈家。
八月十五前一日晚上,祁志和他娘以赏月之名都躲了出去,家中只留下了她一个人,所以那一晚,陈家老爷又登了他们家的门,想要生米煮成熟饭逼她就范。祁嫣不愿意,就只能跑出家门。她在前边跑,那陈家老爷和他家管家的儿子在后头追,她这才一时失足坠了河。
仵作此时还未离开,守在祈嫣的尸体旁,骂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女儿,不过就是一些银两罢了,为了那点银子你就将自己的女儿给卖了,你还是不是人了。”
一个人骂开了口,旁人也就不忍着了,纷纷站在衙门口骂了起来,“我呸,人渣。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连自己孩子都能卖的畜生。”
“就这种人,是怎么有脸做人家娘的,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整日只知道坑害好人,活该你儿子逢赌必输,你们家发不了财。”
“我祝你早点被你那个倒霉儿子给克死。”
……
此时,这些围观的百姓如果都带了烂菜叶过来,那陈老爷和“祁嫣”娘两人怕是要被这群人扔的菜叶给埋了。骂的不尽兴,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突然道:“我们菩提镇怎么会有你们这样惟利是图的人,滚出我们菩提镇,我们菩提镇没有你们这样的畜生——。”
这人一提醒,旁人也都想起来了,纷纷喊道:“滚出去——”
“滚出我们菩提镇。”
“我们菩提镇不需要这样的垃圾,滚出去。”
“祁嫣”娘此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无路可退,便开始哭哭啼啼起来,道:“那我能怎么办,我银子都拿了,我怎么反悔?我不舍出去这个女儿,难不成让赌坊的人砍了我儿子的手脚嘛,那陈老爷一天时间都不给我,我不这样做难道要让他去衙门告我们娘俩……”
旁人不再理会她说些什么,重口同声地骂着“滚出去……”、“滚出去……”。
司运冷哼道:“怕被别人剁了你儿子的手脚,怕被别人告你欠钱不还,你就能诬陷他人了?”
他本就长得十分周正,身上的一身正气比堂上坐着的官老爷还瘆人。“祁嫣”娘被他一喊,彻底不敢哭了。
仵作“呸”了一声,道:“你怎么有脸哭的,这不是你自找的嘛。”
若不是衙役们拦在县衙门口,这会儿气愤的众人早就冲了进去,一人一脚都能将那“祁嫣”娘和陈家老爷踩死。眼见自己引起了众怒,那陈家老爷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不敢再开口说半句话。
“祁嫣”娘自知逃脱不过罪责,再反驳也是无用,也不装了,与众人对骂道:“这有你们什么事,让你们这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在这多管别人家闲事。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叫她生下来就是个贱皮子、赔钱货,既然早晚有一天要便宜了别人家,我还不如把她多卖点钱给自己养老。她要是听话,现在不是早就享福去了嘛,还用得找死。我要是知道她就是个白眼狼,还回来找我算账,我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她生下来那天我就应该掐死她,让她早死早超生。”她骂的不过瘾,看向“祁嫣”骂道:“我呸,一个小贱人,我看你怎么回来找我报仇……”
“祁嫣”被她的话刺激地魂魄有些不稳,突然喊道:“你不是我娘。”
众人只以为“祁嫣”是要六亲不认,谁知她下一句话却道:“你不是我娘,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是被人从我娘肚子里刨出来的,我跟你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你养我长大,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干活,家里的活,从小到大哪一样不是我干的,你和你那个废物儿子,除了坐吃等死,还会什么。”
她说着,魂魄都被气得比先前抖得更加严重,缓了缓才继续道:“要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女儿,你早就把我塞给你儿子了。八月十五那天你们出门时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说你后悔让我那个早死的爹告诉所有人我是你们家的女儿了,不然祁志那个畜生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娶不到媳妇儿。你不过就是把我当成家里的丫鬟罢了,还整天用我娘的身份欺压我,总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这时,连让那两个畜生滚出菩提镇的声音都没了。
若是“祁嫣”和祁家没有关系,那这一切好像就都能说得通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尽心照看,尤其是“祁嫣”娘那个锱铢必较小肚鸡肠的性子,怎么会好好的对待祁嫣。
那官老爷被众人打断了一次又一次,每次他想开口都有人先他说话,这会儿终他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祁嫣,你说的可是真的?”
“祁嫣”娘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会被祁嫣知道了,刹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祁嫣”道:“我发誓,民女若是有半句谎言,此刻就灰飞烟灭不得转世。”
这么毒的誓言就是活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鬼一旦说出来,说的是假话便会立刻应验。那官老爷道:“祁嫣,你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从你母亲的肚子中刨出来的?除了当日的谈话,可还有其他证据?”
若是有人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发现报了官,那官府也是没辙,毕竟还有那一层生养恩在,官府也不能严惩;可若是害死的是跟自己毫无血缘的人,哪怕是有养恩在,那也要另当别论了。
“祁嫣”想了想,道:“有证据,大人不妨差人去祁家老妇睡的枕头地下翻一翻,我死那日,看见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做过的每一件事,当时我他们将我抱回去时,用的襁褓是我亲娘穿的一件外衣。那件衣服我从前在祁家见过,她跟我说家里落迫前买的,只剩下了那一件,死的那天她还要穿着走的。”
到此刻,“祁嫣”已经不愿意再唤那人一声娘了。
大周六的,上班,摸鱼,写小说。
明天又能睡懒觉了,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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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两人一鬼辩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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