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扶苏来的消息时,卫窈并不意外,也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此次扶苏前来,儒家情况……有些微妙啊。”
卫窈将手上草药整理好,放到阳光下,看向身后的荀子,“荀师父,藏书楼那里没事吧?”
闭目养神的荀子连眼皮都没有掀,声音稳稳的,“你不相信你自己的阵法?”
“这个……难说啊。”
卫窈洗了手,放下束起的衣袖,凑到荀子身边替他捶腿,“对方毕竟是罗网啊,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荀子总算是睁开了双眼,替卫窈擦去了额前的汗,“你十多年前和罗网交过手,感觉如何?”
“我吃了亏。”
虽然这说起来不太光彩,但卫窈还是痛快的承认了,“六剑奴六位一体,很难缠,稍不注意便会被灭杀。”
说着,卫窈便是将脑袋搁在了荀子膝上,一副完完全全的未长大的小女孩模样,“我当时受了不轻的伤呢,可疼了。”
少女的声音委屈兮兮的,这般软绵绵的撒娇让荀子亦是温和下来,手掌揉了揉卫窈的脑袋。
像极了给小猫顺毛。
这样慈爱的场景,自然是温馨的,卫窈正撒着娇,目光忽的便是犀利起来,发顶的手掌也是停住了。
“熟悉的气息。”
卫窈坐直了身子,眯起双眼,“似乎是她。”
听完身侧小童的回报,荀子亦是站起身来,帮少女理了理微乱的衣衫,“以剑论道,你去看看。”
顿了顿,荀子又补了一句,“若真的是她,你的身份,也能压制一些。”
卫窈应了声“好”,回屋换了一身月白的裙衫,将青丝束好,便是带上浮清出了门。
循着熟悉的气息,卫窈终是在一个路口遇到了那个人。
白发束起,道袍冉冉,秋骊若水,正是道家天宗掌门晓梦。
“是你。”
卫窈拂袖,发间淡水珠玉的步摇微微摇曳,“你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逍遥子能,我便也能。”
晓梦回过头,姣好的面容带着脱离尘世的清冷,“你不也是做出了选择吗?师姐?”
“今日扶苏公子来儒家以剑论道,还带着罗网,显然是早有准备。那你今日来,目标是谁呢?”
说着,卫窈眯了眯眼,“是我?还是伏念师兄?”
“都是。”
晓梦没有什么隐瞒,细细扫过眼前少女精致的眉眼,皱起了眉,“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卫窈挑眉,面上浮现出几分兴味了,“哪里不一样?”
“你本该遗世独立,但你却甘愿入世。”
晓梦眯眼,将目光落在卫窈腰间的玉佩之上,以她极好的目力,自然是能够看到其上刻着的“庄”与“窈”字,这亦是让她的语气低沉了几分。
“师父在世时,时常称赞你。”
晓梦移开视线,指尖轻轻拂过秋骊之上的拂尘,“修行数十载,却是一朝被拖入凡尘,师姐,这便是你修行的道?”
察觉到晓梦的动作,卫窈却是微微一笑,白皙的指尖轻触耳垂之上的玉珰,“我一直在尘世中。”
顿了顿,卫窈浅浅喟叹,走到晓梦身侧,偏首看着她,“再者,我愿意如此。而且,你不也是入世了吗?师妹?”
“不一样。”
晓梦握紧了手中秋骊,深深的看了卫窈一样,二人视线相触间,她便是当即避开了,“你的前路,本该顺遂。”
澄柒作为秋水的关门弟子,又与逍遥子同辈,在道家地位极高,人宗的压力自有逍遥子担着,澄柒只需要被众星捧月着即可,完全无需操心其他事情。
晓梦不同,她是天宗的掌门,师兄的死太过离奇,纵使她想做个无忧无虑的道家弟子,现实也不允许。
卫窈轻笑,伸手去感受山间的风,手腕上的暖玉手镯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现在的路,我很幸福。”
瞥了笑靥如花的少女一眼,晓梦没有再多言,二人沉默了片刻,她方转身,“时间到了。”
卫窈与之一同转身,踏过嶙峋山石,走过木质回廊,二者的和光同尘发动之时,微光澹澹。
烟尘四散之际,晓梦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斯,“我不明白。”
话落,烟尘聚合又散去,二人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们并没有继续对话,只沉默着走向自己的座位。
“大师有请,母……”
话未说完,扶苏便是敏锐的住了口,察觉到少女无形的压力,他很是机智的改了口,“前辈,这里。”
卫窈并不多言,只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便是敛衽坐下了,还不忘对着一旁的颜路噘嘴一笑。
被忽视的伏念:“……”
【放轻松,放轻松,不能和熊孩子置气。】
李斯微微拱手,来缓和这样寂静的气氛,“两位大师来的时间很准,以剑论道,已经可以开始了。”
“路遇师姐,有事商谈了片刻。”
晓梦并没有给自己的晚到多做解释,只淡淡的将膝上的拂尘整理好,“那便开始吧。”
李斯点头应下,还不忘对着卫窈拱手,“澄柒大师,那……”
“我今日只是顺路跟着师妹来看看,你们无需在意我,自便便是。”
卫窈微微一笑,将浮清横于膝上,“一切,但凭公子殿下做主。”
扶苏嘴角抽了抽,微笑着点头,“那便开始吧。”
说完,扶苏便是猝不及防的对上卫窈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哪里都不舒服,手心缓缓沁出了冷汗。
其实吧,他请来天宗晓梦,是想用晓梦的身份来压儒家一头的,毕竟,按照辈分来说,儒家掌门伏念也该在晓梦之下的。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卫窈会在这里,晓梦也当着众人的面叫出了“师姐。”
按照辈分,卫窈与晓梦平辈,按照资历,卫窈是晓梦的师姐,这样一来,晓梦的辈分,便是起不到什么压制作用了。
而且……
更重要的是,卫窈是他扶苏的母后,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的存在,也是一个发起脾气来,他家父皇都只能顺毛捋的祖宗。
【我现在想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见父皇。】
【我还想知道,见到了父皇,父皇会怎么处理我。】
扶苏顿时觉得,今日选择来小圣贤庄,就是个大大的错误。
【现在去找母后乖乖认个错,还来得及吗?】
“那是晓梦的师姐?”
公孙玲珑摇了摇面具,微微侧首,“是什么来头?”
“折霜点砚,浮光长清,她手里那把剑,是浮清剑。”
楚南公抚了抚胡须,很是淡定,“她便是浮清剑第二任剑主,人宗澄柒。”
扶苏:(惊恐)母后好可怕,我要回家。
嬴政:(呵)知足吧,你父皇我连你母后的面都见不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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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甘愿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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