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世名慕无霜,师从太清派忘执真人,生而入道,号明璞,是太清派的下任掌门。”
有转世在前,百年情债在后,慕应雪听到这话的时候,居然也不是很惊讶了。
“听着很厉害,可玉神宫内供奉的玉神像和我一点都不像。”
“玉塑是俗物,如何能比得了你。”
“不行不行,慕应雪可担不起这样夸赞。”慕应雪摇头说,“如今我占了你的名号,你以后随我娘亲一般唤我乳名小雪吧。”
“可以。”
“裁冰可有乳名?”
“并无。”裴裁冰见慕应雪好奇,解释道,“我娘性嗜练剑,未曾给我取乳名,唤我裁冰就好。”
“此事怪我。”慕应雪不好意思地说,犹豫中还是没脸把当年满月做的事给说出来。
她自出生起便能记事,原以为所有人都同她一样,待长大了些才知道非同常人。可幼时显露过多,引得多方窥探,如今下意识便是藏拙,可裴裁冰偏偏又问了她:“如何怪你?”
慕应雪只好交待:“我念着应雪二字,爹娘以为我喜好这名字,就取做了本名。”她说完才回过神说了什么,脸蛋就红了。
裴裁冰这回真是笑了,融冰化雪般,笑的迷了慕应雪的眼。
真好看啊,她心道,难怪她自小念着。她笑得染了分傻气而不自知,唯有裴裁冰看在眼里。
裴裁冰却也不说,默默地瞧着。
王管家过来给两人上了茶水,还端了一桌子的点心。
慕应雪拉着裴裁冰坐下道:“尝尝?”
“我已辟谷多年。”
慕应雪点点头,也不再劝,自个夹着吃了。
桌上的点心都捏得精巧,有花瓣状的,兔子状的……最最普通的也是圆滚滚的小团子,还带着幽幽的甜香。
一百多年都没吃过糕点的裴裁冰一时看花了眼,面上就有了几分意动。
她如今小小个子,一派好奇模样,可爱的很。
慕应雪就放下筷子介绍道:“这是我最喜欢的红豆桂花糕,这是枣泥糕,还有绿豆糕、桃酥、米糕…”一边说一边夹,一样一块把裴裁冰面前的碟子堆满了。
“尝尝?”慕应雪又邀了裴裁冰,“方才招待不周,裁冰可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裴裁冰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了那块红豆桂花糕咬了一口。
“甜,不算腻,尚可入口。”评价完还是把它吃完了。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斯文极了。
慕应雪撑着脑袋盯着她瞧,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没想到你真的会吃……好像你是不会吃的。”这话说出口她也很惊讶,惊讶后又笑了。
“不是要入乡随俗?”裴裁冰问她。
“入乡随俗啊……若你不喜欢,也可以不随。”慕应雪对这些不太在意,“爹娘素来不管束我,也定然不敢管你。”
“可是我来晚了?”
慕应雪听她这么问心里头就冒出些欣喜来:“才不算晚,若是早了我话都说不清楚,方才也恐怕留不住你。”
裴裁冰摇头。
慕应雪只好解释:“爹娘还有阿姐嫂嫂对我都很好,他们只是有些害怕。我是有些不同寻常,加上如今仙凡有别深入人心,他们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但要说起来,比起出入自由的阿姐,因那些神仙传言一直深居简出的慕应雪心里头还是不自在的,更别说亲人之间隐约的小心和惧怕。
这些她无从同旁人说起,但裴裁冰在的话,她一下子就没什么顾忌了。
说完心里更是稀奇,喃喃道:“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和你待在一块。”甚至不太在意裴裁冰眼下还沉默着,但她又觉得对方是有在听的。
她盯着裴裁冰眨了眨眼,忍不住问:“你呢,你喜欢听我说话吗?”
没料裴裁冰回道:“有点聒噪,不过……”
“不过什么呀?”慕应雪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勾得心痒痒,瞧着她摇了摇头又夹了块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顿时失笑,托着脑袋就那么望着她了。
两人吃了些糕点,午饭上桌的时候就吃不下太多了。
慕家一家子齐聚一桌,平日里无甚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眼下有裴裁冰在加上卫蕙脸色仍旧不好,便很是沉默。
慕应雪就和裴裁冰介绍起了菜品,慕问夏也帮了几句腔,好歹是“其乐融融”地过去了。
等到用完了午饭,慕问夏同卫蕙说要回公主府,裴裁冰就同她们说了句:“方才多有惊吓,是我不对。”
她主动道歉让卫蕙也吃了一惊,忙道:“不敢不敢。这事等我回宫和长姐详谈,恐怕多有误会。若明璞真人遗物尚在,卫家必定归还不敢私藏。”
卫蕙说得极为诚恳,裴裁冰就应了。
“也好。我此番来的匆忙,这几块玉是……偶然所得,有驱邪避祸静心凝神之效。”说着不顾他们推辞就给了慕家四人。
慕应雪左右瞧了瞧,都是上等美玉,不由问:“那我呢?”
裴裁冰没说话,声音却传入了她的耳中:“你先还债。”
慕应雪哼哼两声,抓了她的手道:“去我院子里看看?”就把人拉走了。
慕夫人拿着玉佩道:“这裴真人还真是……”临了还是没说出口,瞪了眼喜滋滋把玩玉佩的慕侍郎,自个休息去了。
慕应雪牵着人往后园走,走到半路再拐了弯往东边去。“家里多余的地都修花园去了,阿姐虽然长居公主府偶尔也回来住,你往后跟我住一处可好?”
“嗯。”
“还在想方才嫂嫂说的话?卫家断然不敢的,否则何故护佑着我长大。”她想起方才阿姐慕问夏的脸色,也未再多作解释。
“你记起来?”
“没有,是我猜的。”
裴裁冰道:“卫家敢是不敢,要等查清楚再说。”
“也是。”慕应雪应了,引着裴裁冰一路往东,越到后面林木越发高大,枝繁叶茂几近遮天蔽日。若非一路上铺了石砖,寻常人都要以为是进了森山老林。
“我爹军户出身,家中并无长物,入赘慕家后才中了武举人,这宅邸是我出生后卫家给的。听说原来是家道观,也有说是什么真人的道场,荒废了多年,八年前专门修缮了一遍才住了进来。”
裴裁冰道:“此处确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慕应雪想了想,“可是觉得较前面更加心旷神怡?我常在院子里观月,月华尤为皎洁。”
“你同我来。”裴裁冰取了片杏叶,无风自长,片刻功夫就长到了四尺有余,平稳地飘在了慕应雪的膝盖处。
慕应雪也不由她说,抬脚就跳了上去。“是飞行的法器?话本子里写的御剑飞行是真的吗?”
裴裁冰摇头:“剑修手中的剑如亲朋挚友,如何能弃之于脚下。”
“也是哟。”慕应雪自觉有理,又好奇地问她,“那你可有佩剑?”
“想看?”
“想看。”她应完脚下就腾空而起,一时不擦往后仰去,径直摔到了裴裁冰的身上。她也不慌,仰着头就笑:“哇,这就是腾云驾雾吗?”
“也算,你瞧。”
慕应雪顺着裴裁冰的目光看去,正见一湛湛青光划破长空,直冲天上的云而去,三两下将大片的云削下一块,修成了一朵雪花的模样。
慕应雪看得目不转睛,没一会又觉得似曾相似。她转身果然见裴裁冰神色怀念,不由拉住了她的手。
“它名寒星,是以前你取的名字。”话落那抹光芒如流星般往她们二人扑过来。
慕应雪直觉寒风凌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待风止时,面前便横着一把寒气迫人的剑。
其身长三尺,剑身如青石,上刻北斗七星,其间青光流转,把慕应雪勾得手痒。
她也真就伸手握住了剑柄,入手沁寒,只觉剑身轻颤她险些就被这把寒星剑给拽了出去,好在裴裁冰握住了她执剑的手。
慕应雪这才松了手,雀跃道:“那定然还有一把…明璞真人的佩剑,是孤月对吗?”她不待裴裁冰说,便接着道:“孤月定是裁冰取的名字。”
“是我。”裴裁冰收了剑应了,不太自在地解释道,“当年…也未曾细想。”
慕应雪则笑:“孤月寒星,很相配啊。”
裴裁冰一时怔住了,满目的懊恼悔恨,连眼角都隐约有了泪花。
是没有说过吗……?慕应雪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她自认不是明璞,可一旦意识到这是前世未曾圆满的事情,裴裁冰等了她百年,她心里又情不自禁地难受。
不是她又是她,和尚们常念前世因今生果,是该她还的。
慕应雪很是不客气地把脑袋拱进了她的怀里,将裴裁冰的思绪拉了回来:“这处院子是有哪里不对?”
裴裁冰抱着人好一会,清咳了两声才说:“往下看,此处以后山为傍,划水为界,东南西北分别安置了一座高塔,摆了个聚灵阵。”
“若是这样…这边还可以修行?”慕应雪大为惊讶,毕竟自开国后百年不见仙人踪迹,无人再提求仙问道之事。
“自然可以,不过此处因结界所隔,灵气不足,修行艰难罢了。”裴裁冰解释道,“结界正是你百年前所设,又得天地所证,自此修士不可出入俗世。”
“这样,难怪这么些年如此安稳。”慕应雪一时想着有好些话想问,但想着明璞就因此事身死,眼下实在不好再提。
略想了想就问了句:“那你是如何过来的?”
“一月前,有凡人越过结界踏入修真界,幸好多年来太清派一直派弟子值守,还未曾引起其他势力注意。不过无灵力的凡人竟然可以自行出入…”裴裁冰蹙眉道,“此事颇为异常,你…”
她看着慕应雪的小圆脸,又叹了口气:“不急,待你踏入修行再说。”
慕应雪隐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此事暴露,大有可能再现书上写的百年前的惨状:
修士高高在上,百姓如仆如奴,若遇到邪魔歪道更会被剜肉放血,如家畜般生不如死。
慕应雪不免问:“我会记起以前的事吗?”
“不清楚。”裴裁冰摇头道,“我能寻到你,多亏你命火重燃。”她见慕应雪不明白,继续又道,“修士靠神识沟通天地,元婴以上身死而神识不灭则可重塑肉身。命火是通过秘法存于灯中的神识,火燃人在,火灭则人亡。”
“那的确奇怪,难怪你说我得天地厚爱。”
死而复生吗?慕应雪不是很确定,但她眼下所知甚少,理不出什么头绪,只是心里隐约不安。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
[竖耳兔头]新的一年,希望能写完这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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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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