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抬着棺材的出殡队伍,从街角转过弯。蔡家村家家户户都搭了草棚,送蔡大善人儿媳一程。
张衡混在人群中,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
“头,我打听过了。说是蔡少夫人不育不吉利,所以要及早下葬。”衙役李栏从街边村民处走来,边走还边咬两口手中的饼子。
“头,要我说,这蔡家也真心善,听说这张黎嫁到蔡家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蔡家也不纳妾、不休妻。”李栏咬着饼子,饼渣子乱飞,嘴巴不停的讲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打听了这么多,张黎的父母呢?怎么没看到来送葬?”张衡抢走李栏手中的饼子,三两口咬下一大半。
李栏拍拍沾着饼渣的双手,吸吸鼻子:“张黎从小父母双亡,她是被她大伯养大的。不过听说那个大伯对她也不好,还是蔡家托媒人说媒,听说张黎的八字配蔡家少爷极好,张黎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八字好?就因为这个?”张衡右手环胸,左手撑在右手上,拿着饼子指点。
李栏睁着不大的眼睛,疑惑的点头:“是啊头,蔡家是找邹半仙算的。邹半仙可灵了,这张黎嫁到蔡家没多久,蔡家就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走吧,去小王沟。”张衡招呼李栏继续追查打死张黎的凶手。
三道渺小的身影,在荡月山的边缘会合后,转身进入身后的荡月山。
李栏气喘吁吁的拄着手中的腰刀:“头,我们为什么不走官道,反而在这大山里走。”
“张黎出事当天,村口到蔡府只有一条路。路口李老头家隔天有喜事,村民都在李老头家门前,大家相互之间都能作证,并且没有人看到陌生人进入村庄。”张衡跟在向导身后,解释李栏的疑惑。
“头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荡月山是另一条进入蔡家村的途径。”
“可为什么要从这里去小王沟?”一个疑问解除,另一个疑问又升起,李栏继续发出疑问。
“第一,从荡月山出发,小王沟距离蔡家村最近;第二,我让你查的最近失踪的泼皮无赖名单,你还记得吗?”张衡挑眉,看着陷入沉思的李栏。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就是小王沟的,叫,对,叫王彪。”
“王彪手下有不少兄弟,最近他和他那些兄弟失踪了五六个。头,你觉得他们的失踪和张黎的死有关?”李栏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王沟村,扶着腰刀直起身。
“是不是,进去问问就知道了。”其实,张衡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自己有多么聪明,而是证据来的太容易。
整个信阳县的泼皮无赖和捞偏门的,最近都莫名的老实不少。唯有王彪这几个人失踪的不正常,这不明摆着告诉自己,这几个人有问题,往这里查吗?
蔡少夫人的死,整个过程都透露着不寻常。从不出门的弱女子,莫名被打死在离家百米的地方;还有,蔡少夫人停尸房顶上的男人画像。只是自己人微言轻,怕是难以和蔡府相抗衡。
所以,有些话也只能烂到肚子里,以免连累无辜。
张衡两人刚刚进入小王沟村,迎面就撞上一个瘦瘦高高,脸上长颗痦子的黑脸汉子。
“哎,小哥,你们村村正家怎么走?”李栏拦住要离开的黑脸汉子,汉子看到穿着官服的衙役,双腿竟然抑制不住的发抖。
“你别抖啊,你抖什么?我们又不是罗刹,你不用害怕。”李栏上下扫视发抖的黑脸汉子。
张衡锐利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黑脸汉子,汉子越发紧张,抖着手指了个方向:“就、就在那、那里,你们、自己进去吧,我还要去放牛。”
黑脸汉子说着就要拔腿离开,可是颤抖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我看你们村小路不少,怕是要走岔路了,要不小哥给带个路吧。”张衡笑眯眯的看着汉子抖动的双腿,汉子欲哭无泪,瞅着村中仅有的一条小路,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张衡挥挥手,李栏和向导上前搀扶汉子向村内‘走’去,黑脸汉子的长腿在泥土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几人在一处农家小院停下,整个小院与寻常农家无异。只是透过半开的屋门,院子里的摆设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舒适感。
哐哐哐的敲门声响起,院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张衡一行人进了院落,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从躺椅上起身。
“老人家,晒太阳呢!村正在家吗?我们是衙门里的人,找村正了解些事情。”李栏未等老人家说话,就把几人的来意说明,礼貌询问小王沟村正去向。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到!”老人家看着几人拖着黑脸汉子进院,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清楚。
李栏见状,加大声音继续询问:“大爷,村正去哪了?我们有事找他!”
“啥?你说啥?我...”
“祖爷爷,您别装了。是我做了丧良心的事,您不用为我遮掩了。”黑脸汉子颓废的跪在地上,看着假装听不到,为自己周旋掩护的祖爷爷。
老人家听到黑脸汉子的话,再也坐不住,从躺椅上起来一蹦三尺高。
举起手中的小锤子就往汉子身上锤:“你个祸害,你又做了什么腌臜事?做了就做了,还敢拆我老头子的台,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玩意。”
老人家喘两口气,又举起小锤子敲打:“让你少跟那傻彪子玩,那瘪犊子命里带灾,你非不听,这下闯祸了吧。”
张衡抱臂欣赏,听到老人家口中的傻彪子,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站直身体盯着两人。
老人家打了半天,看没有人阻拦自己,突然哎呦哎呦的捂着胸口:“瘪犊子,气死老头子了,哎呦,你个二愣子,跪着干什么,还不扶我坐下。”
汉子急忙扶着老人家坐下,平复老人家的心脏。老人家不再喊难受了,汉子又跪回原地,气的老人家直翻白眼。
“老人家,身体倍棒呀!您是就是村正吧?”张衡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的话,老人家只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张衡看老人家的态度,直接转向汉子提起问话:“你的事情,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替你说?”张衡看着汉子,挑眉望望老人家。
汉子咬咬牙,一股脑的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四天前,彪爷找到我说有个好买卖,问我干不干,我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彪爷看上了一名女子。”
“我不想无辜女子被玷污,就假意挡不住那名女子,给她让了条生路。”
“你说的女子,可是蔡家的少夫人?”张衡问垂头交代的汉子。
“是蔡家少夫人。”
“胡说,你们根本没放蔡少夫人,蔡少夫人是被你们打死的。”李栏抽出腰刀,怒声斥责汉子说谎。
汉子猛然抬起头,连连摆手:“官爷,我真没说谎。只是我放了蔡少夫人后,彪爷又带人追了上去。我不放心,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那名女子反抗的太激烈,彪爷一气之下,就让癞子他们把人打死了。”
“就因为蔡少夫人誓死不从,你们就把蔡少夫人浑身的骨头都敲碎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狠毒!”李栏气愤的说着,手中不出鞘的腰刀劈头盖脸的招呼在汉子身上。
汉子羞愧的低下头,呐呐无言。
“你真没动手?事发后为什么他们都失踪了,只有你还好好的待在小王沟?”张衡蹲在汉子面前,盯着汉子的双眼。
汉子直视张衡的眼睛,发誓自己没有说谎:“我真没动手,他们应该是害怕事情败露,连夜跑路了,那天后我也再没看到他们。”
张衡挑眉,汉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后一个问题,王彪有没有侵犯蔡少夫人?”
“没有,这个真没有。蔡少夫人活着的时候反抗太激烈,彪爷没机会;少夫人死后,彪爷嫌晦气没碰少夫人。”汉子摇头保证,语气前所未有的肯定,生怕两人不相信自己。
“这样么!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张衡似笑非笑的看着双眼通红的汉子,汉子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老爷子坐在躺椅上,嘴巴控制不住抽了抽:“蠢驴,不打自招”
汉子哐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祖爷爷,麻子做了腌臜事,这次怕是活不成了。妹妹就劳烦您老人家看顾了,家里的那颗老桃树活了好些年,城里医馆一直有人来收桃仁。照料好老桃树,以后起码不会饿肚子。”
“祖爷爷,麻子不孝,给您添麻烦了。”汉子泣不成声,交代着家中最后的牵挂。
老爷子长叹口气,扶起麻子:“你放心,祖爷爷会看顾好小桃和老桃树的。我们有缘,将来还会再见的。”老爷子又开始神叨叨的念叨着,麻子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起祖爷爷小时候讲过的会飞的神仙。
麻子握紧祖爷爷的双手,祖爷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是你的命!既是参与了,走不脱也逃不开。一命抵一命,此事到此为止,也算给那位一个交代。”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来几片深秋的落叶。狂风吹得几人从心底里泛起丝丝寒意,老爷子挥挥袖子,落叶打着旋的掉在夯实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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