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中秋(二)

王家的几个姑娘除了王宁跟王宜,都是可以相看人的年纪了,不免都动了心思。王致带了几个婆子跟着。王宁跟王宜则绕到了灯阵后面的,王敛怕再遇上刚才的事儿,紧紧地跟在后面。

原来这灯阵后方另有个各种菊花摆成的小山,不过是些常见的金丝菊、野山菊,因着摆弄的人心思巧,组了个蟾宫折桂的图案。旁边有个摊子,一些书生在忙着铺纸、作画、收银子,四周聚了不少人。

王宁好奇得很,便拉着王宜上前,王敛看着都是些男子,指了身边的添砚去打听。一会儿的功夫,添砚就回来了。

“回少爷,原是城外白云书院的学生,趁着中秋摆了个画摊,专替人画眼前的菊花景儿。挣来的银子拿来赈济孤苦之家,也因着其中有几个参加乡试的秀才,图个好意头。”添砚笑嘻嘻的回禀。

王宜不禁赞叹:好妙的主意,既做了好事,帮了人,又得了名,将来为官入仕途有个好名声。且自家大哥也刚乡试完,求个好兆头也是好的,遂求了二哥让人买一幅。

王宁听了,圆圆的眼珠转了转,一个不注意,拽了王宜几步到了摊子前。“下人识几个字,不如咱们自己挑。”王宜不由有些无奈,这个四姐姐,好奇心大得很,胆子更大。这么多的人,被挤着踩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她也想自己看看,也半推半就的站定了。反正二哥一定会跟着过来。

摊主们都是书院的学生,六艺皆得修习,书画的水平自然不错。王宜上前细看,每幅画都差不多,底部都是蟾宫折桂菊花图,客人可再题句诗或者添个圆月、彩蝶之类,价钱不也不贵。

王宁见着摊子上还有各色的彩线,是用来缠画的,便自告奋勇去挑选。王宜左右看了看,每个正画着的人前都有不少人等着,有些犹豫该去哪个。正想闭眼随便选一个,身边有道舒朗的男声传来:

“这位姑娘,想买画吗?”

王宜转了头,就见一芝兰玉树般的少年,身后是耀眼的花灯阵,狭长的凤眼中映着菊花旁的彩灯,仿佛有星星在里头,高鼻长鬓,一身青布衣衫,白皙的脸上浅笑盈盈。

“姑娘,可是要买画?”那少爷又轻声问了句。

王宜不由有些脸热,自家大哥论外貌已是少有人及得上了,没想到眼前这位更加夺目,潘安宋玉再世也不过如此了,自己有些怔忪实是正常。

王宜正了正脸色,看向来人微笑回道:“家兄是次届应试考生,想作一幅给他,聊表心意。”她又转头望了望,有些愁:“可是今儿个人太多,不知何时能轮到我。”说着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那少年转进了一张没人的书桌,坐下招呼王宜:“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技艺虽微末,尚且可以一画。”态度亲切有礼,虽是卖画,却让人觉得自己好像被照拂了。

王宜走近前,“不知姑娘想要何种花样的?”王宜暗地里吐了吐舌:只有菊花,能有什么花样?不过还是抬头柔柔回:“跟别人一样的底图,再加上一只扑蝶的白猫儿。”

那少年听了不禁一怔,有要彩蝶纷飞的,这要白猫扑蝶的可是头一遭。不过他也只是晃了一下,提笔便在眼前的宣纸上画了起来。

王宜看着很是惊奇,这少年画得奇快,寥寥几笔,野山菊的细叶就如真的一般,换笔描了几下,大片的菊花已成图。最让人惊讶的是,白猫的胡须根根可见,活灵活现,那彩蝶感觉立马就能飞起来。

此时王敛也来到了书桌前,同样佩服得很。这作画的少年,不过盏茶的时间,就画了七七八八,外人觉得没废什么心思,偏偏画得甚好,才华可见一斑,绝不是普通学子。

“子游,你不是帮着收钱呢吗?怎又画了起来?”旁边一浅碧外衫的书生问道。

“诸位兄台都是个中好手,我不过打个闲杂。这姑娘要的是只猫儿,恰巧我家养了只,熟练而已。”那少年头也不抬,随口答了几句。

“我说子游,书院里谁不知你的画连院长都赞过?你来了,咱们可就是纯显摆了,哈哈”又有一浓眉大眼的书生接了话茬。正在作画的几个书生一起笑了起来,颇为热闹。

那少年听了倒也没说话,只抬头笑了笑,周围一片抽气声,只因他实在是长得颇好,简直一笑天下醉。有几个少女甚至要身边的人搀扶才不至于眩晕。王宜看着十分不解,王敛则是没什么表情,暗地里却担心自己妹妹被人蛊惑。他低头看了看宜姐儿,发现她表情正常,甚至有几分懵懂,不禁失笑,宜姐儿还小呢,哪里懂这些,便放开了去。

一会儿的功夫,那少年把画作好了,他拿着画走到王宜身前,“姑娘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在下再改。”少年十分爱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王宜正想接过,她二哥已将画拿了过来,两人细细看了,都十分喜欢。

王敛借了摊上的笔,写了句“春风得意”,王宜接了句“浮生安泰”,虽有些老气横秋,但却是发自内心。两人各署了名,姑娘家的名讳不能外露,王宜题的是小猫儿,正应了画中景儿。

那少年待还要说什么,王宁已挑完了彩线,王宜亲手包了起来。王宁孩子心性,只觉作画的少年长得好,却没别的心思。三人带了丫鬟侍卫便打算离开去跟王宓她们汇合。

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尖叫:“老鼠啊!老鼠!”接着便是一阵混乱。中秋节很多姑娘媳妇子都会出门,人群中很多女人,突然出现了几只老鼠,她们害怕不已,顾不得仪态,尖叫乱跳,有几个甚至不慎倒在了地上。

王宜心中一跳,这许多的人,万一踩踏可不是小事。王敛护着王宜,让丫鬟侍卫护着王宁,想往灯阵那边移。无奈人群中的女人太多,推来推去,越来越混乱,根本动不了。王宁周围人多还好一些,王宜却担心二哥只顾着她被别人挤到。

菊花摆图的外围已被踩烂了几盆,人越聚越多,王敛当机立断,抱着王宜,领了围着王宁的人,几番艰难,穿过了摆摊的书桌,到了后面的空地上。混乱中,王宜不知被谁扯了一把,胳膊一阵钻心的痛,她咬紧了唇没有吱声。

另一边,那作画的少爷一脸沉静,站在桌上高喝道:“大家不要慌!不过几只老鼠,跟着的人扶稳了自家的小姐媳妇!我们去抓!”说着又指挥着同窗分散开来疏导人群,把拥挤的人一拨拨分开。

所幸只是这一小块儿起了骚乱,不过倒了个摊子、烂了几盆野菊,虽有几个少女摔倒也不是什么重伤,大家很快平复了下来。只是这好端端的,哪儿来的老鼠呢?老鼠也不会专往人堆里扎啊?

王宜有些佩服那少年的沉稳和机智,不过此时她却不得不开口跟二哥撒娇:“二哥,我胳膊有些疼,咱们先回家好不好?”王敛一听,心疼又自责,“妹妹,可是被碰着了?都怪二哥没顾好你!”又不敢在外面看宜姐儿的伤势,只能横抱起她往街口马车那儿走。

王宁跟在后面,她被吓得不轻,亏了王敛刚才让跟着的丫鬟侍卫都围着她。她看着王宜好像受伤的样子,急得不行,忙让侍卫在前面开路,又让人跟王致说一句,一行人匆忙上了马车,直接回府。

等那少年把人都安顿下来,想着看一下刚才的那对兄妹,才发现他们已不知去向。想起那姑娘月牙似的双眸,他有一瞬的忧心,怕是她受了惊,才匆忙跟着家人离去。

眼前实在有点乱,不宜久留,他跟着同窗们收拾了摊子,结算了画资,相伴回了书院。临走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捡起了地上那朵被人踩了几脚的佳人笑,塞在了袖口。

马车一路疾行回了府,王敛直接抱着王宜进了内院,脸色苍白的王宜把正等着他们的孟氏、狄氏唬了一跳,孟氏起得太急,差点崴了脚。狄氏忙安排人服侍王宜躺下,想给她解开衣服看看,又怕碰坏了她,心里也急,眼角都红了。

王宜进门的时候就让二哥把她放下来,二哥可倒好,惊动了整个秋爽苑的人。瞧瞧,这不把祖母、娘亲吓坏了?她忙给了个大大的笑脸,“祖母,娘,宜姐儿没事儿,不过被人扯了一把,除了胳膊有些疼,哪儿都不疼呢!”说着还要下地走一走。

狄氏忙把她按在榻上:“你给我安生点儿!我好好的姑娘,出了趟门就伤着了,伺候的人太不经心了,都该一顿板子打出去!”王宜身边跟着的是铛儿,本来已吓得脸色惨白,狄氏一发火,更是立刻跪下,眼泪流个不停。

孟氏在一旁点头,铛儿更是软了身子,却不敢求饶。王敛站在祖母旁边,闷闷的开口:“是我没照顾好妹妹,娘要罚就罚儿子吧。”狄氏狠狠拍了他一下,到底不忍心责怪儿子。

“娘,不怪二哥,也不怪伺候的人。事发突然,二哥也没想到呀。再说若不是二哥,女儿说不定更惨呢!”王宜又忍痛笑嘻嘻的去拉孟氏的手,“祖母,您替孙女求求情,孙女好着呢,身边的人都是打小伺候的,换了不趁手呢。”

孟氏看着她疼得脸都白了还不忘给别人求情,不忍违了她的意,“敛哥儿没顾好妹妹,回头让老爷罚他,宜姐儿身边的人犯错本该逐了出去,看在主子求情的份上,罚三个月月银。”王宜听着还要罚二哥,还想再求,狄氏瞪了她一眼:“你爹怎么也不会饶了他,你再求,回头罚得更重!”王宜看着自家二哥,眼泪汪汪,倒是王敛好一顿安慰。

进门的路上,王敛让人把王宁送回了四房,又请了大夫,这会儿大夫来了,把了脉,说是有些惊着了,让人看了看胳膊的伤口,开了些外敷的药,再三保证没大碍,众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在外院跟兄弟们喝茶赏月的王道恭被狄氏请了回来,细细问了问大夫,摸了摸宜姐儿的头,温柔的安慰了好一会儿,又训斥了敛哥儿几句,把母亲孟氏送回了房,才跟妻子一道歇下了。

王宜今个儿先喜后悲,情绪起伏太大,喝了大夫开的安神汤,即使胳膊上的伤口依然有些疼,也很快睡实了。铛儿却是念着王宜给她求了情,认认真真守了她一晚上,就怕她发热,此后服侍王宜更加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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