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过继

第二天,王宜起得晚了些,径直去了母亲屋子,跟着狄氏一起去了孟氏屋里用早膳。难得家里的男人都不出门,王道恭知道孟氏喜欢儿孙绕膝,便带着儿子们在孟氏屋里说话。一大家子自从王政出门读书,这么齐全屈指可数。

屋里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可见兴致有多高,秦嬷嬷来请人的时候很踟蹰,可老夫人说了,务必客客气气请二房去惜元堂,老太爷和四老爷一家已经等在那儿了。

想到这儿,秦嬷嬷鼓起勇气进了屋,先行了个大礼:“二老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少爷们、五姑娘,老太太请着往惜元堂去一趟。”

王宜很疑惑,秦嬷嬷是伯祖母身边最得重用的,让她来请,看起来不像小事儿。还是孟氏先开了口,“秦嬷嬷先进门喝杯茶,走了一路也累了,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嫂子找咱们一家子有什么事?”

秦嬷嬷如何不知这是希望自己透个气儿,可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可不敢粘,但也不能生硬拒绝了,只得坐下喝了茶,却不敢坐实了。

王宜一看,秦嬷嬷口风都不敢露,想必是跟自家息息相关的事,长辈们自然也明白,收拾停当,带了王政兄妹去了惜元堂。路上王道恭就在思量,最近可有影响家族的事情发生,却毫无头绪。倒是王政像是有了些眉目,只皱了皱眉,看了看王敛跟效哥儿,暗里握了握拳。

到了惜元堂,王宜更奇怪了,伯祖父、伯祖母跟四堂叔一家子都在,屋里的丫鬟在王宜她们到了后退出了正房门,只留了秦嬷嬷跟小季氏身边的季嬷嬷伺候茶水。孟氏身边则留了赵嬷嬷。

等人都坐定了,老太爷王珂清了清喉咙,喝了口茶,开了口:“弟妹,找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老四子嗣的事情。”小季氏登时抬起了头,她没想到公公没有丝毫遮掩直接说了出来,紧紧抓着袖口,根本不敢往狄氏那边看。

老太爷这句话对狄氏不啻晴天霹雳,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打算过继她的儿子给四房!她昨天才为长子大庆,今日转眼要失去个儿子,这四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无论哪一个她都不舍得!

狄氏捏紧了手腕,掐出血印来了也不在乎。她直直得看向相公,王道恭用眼神示意她冷静,皱了皱眉头,因伯父单提了母亲,也没立刻开口。

孟氏似是晃了晃神,“大哥,我年纪大了可能脑子糊涂了,四侄子子嗣的事儿,虽说是大事儿,可您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她停下抿了点茶水,把茶杯重重一放,冷声道:“莫不是大哥想过继老三家的几个孩子?”

老太爷刚想张口,孟氏掷地有声的回绝:“我的孙子还嫌少呢,可没打算过继出去!”狄氏听了婆婆的话,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放,内心愤怒不甘,眼睛迅速红了。王宜也吓了一跳,她也不愿自己的兄弟过继出去,无论哪一房,律法和世俗上就是自己的堂哥、堂弟了,想想就伤心。

季氏没想到孟氏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个硬脾气了,上来就把话说死了,她带着笑小心打岔道:“弟妹何必动了气,咱们就是商量商量,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说着,给秦嬷嬷使眼色,给孟氏续了茶。

老太爷没想着被噎了回来,他也只是忧心老四的子嗣,看着侄子的孩子个个出息,提个头而已。何况侄子这么些儿子,过继过来自然能继承三儿子的家业,还不是对孩子好?这弟妹年轻时性子就硬,也不好强逼她。他转而对问王道恭:“岁安,你如何想?”

王道恭倒是恭敬得很,“伯父,侄儿如何想先不提,您问过四弟的意思吗?”说着,他认真看了眼四老爷。老太爷听了心想我早已问过他了,男人谁不想要儿子传香火?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吗?

于是他意思意思的看向三儿子,王道俭此时却犹豫起来,他想着父亲跟自己提过,自己都三十多了还没有儿子,万一将来高中却没有子嗣继承家业,这一辈子的心血不都毁了吗?但妻子说得也对,再好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过继过来能跟自己亲吗?且妻子还能生,又不是一点希望也无。

王宜看着四堂叔的脸色变了又变,担心他说出同意过继的话来,到时自己爹可不好回绝,不禁又急又忧。再看大哥,明明进门的时候是皱着眉头的,听见爹问了四堂叔一句,反而轻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默默地品起茶来,莫非他一早知道结果?

屋里久久没有人出声,气氛很是沉闷,王宜注意到四堂叔喉咙滚了滚,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颤声道:“爹,儿子年纪还轻,您儿媳妇身子已经养好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很是不必过继别人家的孩子。”老太爷差点给茶水呛着,季氏也瞪大了眼看着小季氏,只听王道俭越说越顺畅:“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过继谁家的都是强人所难。若是儿子一生无子也是儿子的命,儿子认了。”最后这句颇有点豪气干云的意思。

王宜想不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四堂叔有这个气魄,毕竟古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就是绝了后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做。

狄氏彻底放了心,被过继的人家都不想,老太爷再怎么想也没用。王道恭给伯父行了礼就稳稳的坐了,孟氏也是低头看着茶盏,仿佛里面开出了花。王政跟王敛自始至终都没说话,效哥儿更是懵懵懂懂。

王宜跟王宛姐妹皆在座,可过继这种大事,她们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的,王宛听父亲拒绝了过继,却是大大松了口气,三伯家的哥哥弟弟们再好,她也只喜欢自己娘生的弟弟。前几天娘总是背地里偷偷哭,她都知道,所以她很不待见王宜,打听到是祖父祖母的意思才对王宜有了好脸色。

老太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脸色铁青,他也没有强逼人家过继的意思,不过想让底下两家自己个商量,提前也跟老三夫妻通了气,三儿子这么一说,倒好像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真真里外不是人。

眼看屋里又陷入了沉寂,季氏动了动,笑着对孟氏道:“弟妹,咱们就是这么一提,既然两家孩子都不愿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也是我们两个老东西见不得儿子无人送终,你多担待些,千万别往心里去。”

又吩咐秦嬷嬷亲自跟狄氏换了茶,略带伤心抚慰:“侄媳妇,老婆子也是看着你养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心里爱得紧,想放眼前好好疼疼。这回是咱们想岔了,家和才能万事兴,你要怪就怪我,别怪你弟弟、弟妹。”

说着真要起身给狄氏赔礼,狄氏哪儿能让她如此,赶忙起身,行礼道:“伯母言重了,婆婆舍不得这几个孩子,他们更是我的命,实在不能舍出去。且四弟妹还年轻,又有福气,定能得个大胖小子光宗耀祖。”

狄氏跟小季氏交换了眼神,她们彼此的心思都一样,孩子是自己的好,这事儿是真行不通。老太爷听着左一句右一句,不好意思再装傻,只好敬了孟氏一盏茶,“弟妹,我也是为了孩子,你大人有大量,体谅我的无状吧。”一饮而尽。孟氏也不想闹得太僵,喝了茶,脸上才带了点儿笑意。

王宜眼见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上前拉了王宛的手,轻轻嘀咕:“怪道我刚来就就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怕我兄弟过继给你爹呀,这会子放一百个心了吧?我家可从没这么想过呢。”见王宛脸红红说不出话,又打趣道:“以后可得顺着我,不然小心我笑话你小心眼儿,哈哈。”王宛恼羞成怒,扭了王宜一下,两个人闹了起来,两家人才真正放开,算是没了心结。

狄氏心里多少还有点不乐意,也知道老太爷没坏心,且他是长辈,说什么只有听着的份儿,如今这样已是难得讲理了。且自家相公独木难支,还得兄弟们帮扶,怎么也不能真闹起来,遂把心里那点不乐意丢了开,跟小季氏聊了起来。

小季氏想了好久,她自连滑了两胎再也没有喜信,四老爷又一月才回一次家,受孕更加不易。虽也很忐忑自己能否再有孩子,却仍不愿过继别人家的儿子,尤其三伯一家如此和睦,强分开得来的儿子也跟自己亲近不起来,何必讨这个不痛快。

若是她真的命中无子,自己也不会强求。

正说着话,季氏吩咐人去拿了王道良从临清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给几个小的玩,小季氏起了身想替婆婆走一趟,没想到一阵头晕,亏了王宁就在旁边,使劲儿搀住了她。王道俭连忙把她安置在内间的榻上,吩咐人请了大夫,老太爷带着小辈们避了出去。

王宛姐妹围在榻边不停掉眼泪,狄氏不停用棉布巾粘了温水给小季氏擦额头。王宜也很担心,好好的,说晕就晕,千万别是什么大病,要不王宛姐妹俩也太可怜了。一会儿的功夫,小季氏清醒了过来,尙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家常用的大夫住得近,很快就请了来。大夫细细把了把脉,捋了捋胡须,抱拳贺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心想事成,喜脉无疑!”小季氏喜极而泣,四老爷紧紧握住大夫的手:“真的是喜脉?真的是喜脉!”状似癫狂。

好在大夫见多了这中情形,说了几遍正是喜脉,满屋子的人都高兴得很。王宜不由好笑:幸亏没有过继,不然可真要哭笑不得了。王宛姐妹靠在小季氏身边,一家子总算有盼头了,外边的老太爷听了是喜脉,胡子更翘了,匆匆去祠堂给祖宗上香去了。

连着两天,王家都是喜事,主子们个个心情不错,下人们干起活来也是热火朝天,甚是和睦。王宜本还想,是不是要来个宅斗,这会子看,这一家子不愧是琅琊王氏后裔,讲道理得很,彼此和气,根本斗不起来。

王家祖上也没纳妾的传统,府里的张姨娘是王道温的上峰送的,那时两家就他一个有出息,皆指望着他,根本不敢得罪上峰。等升了官,王道恭也当了总兵,就再也没纳过妾。张姨娘安分守己,王宓是孔氏一手带大的,教养没得说,府里这么多年很是太平。

王宜在府里事事顺心,没想到在府外却有人虎视眈眈要找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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