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凤婵音就拿着这个消息问到了凤丞相面前,结果如她所预料的一般,什么都没问出来。
凤丞相并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只是一再地保证这件事情,他已经解决了,她今后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他的态度再一次表明,尽管十一年过去了,但是凤婵音在他心里,依旧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只能由他庇护和做主的小孩。
而不是一个,值得平等对话的、成熟的大人。
所以即使是牵扯到她性命生死的大事,他不想告诉她,她就无权知道。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但是真正听到这样的回答时,凤婵音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阵失望,她试探道:“几十名刺客,一夜之间全死了。”
“京兆府玩忽职守到这种程度,圣上不会追究吗?”
凤丞相淡声道:“自然是要追究的。我已经上书给陛下,请求罢免京兆府尹的官职。”
凤婵音并不是不知世事的闺阁少女。
相反,因为清风观和明月观的两位观主都是极有见识的人,对她的教导也颇为严格,所以她是学了一些东西的。
加之她前些年一直想着要回来做官家千金,故而没有如蛮牛一般只知道练武,而是努力治学,博览群书。她对朝廷规章并不是一无所知。
凤丞相的话一出来,她就明白了,京兆府果然是在听从他的命令在办事。
按照朝廷官场的潜规则,只罢官,没有其他的处罚,那么被罢官的人不过就是休息休息,过一段时间,再换个别的地方当官罢了。
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
事情是不是如她所想的这般,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看看朝廷对这个府尹的新安排就知道了。
凤婵音垂着头,沉默地看着地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原本以为,是刺客背后之人权势太大,凤家暂时无力抵抗,所以父母才会对她隐瞒了部分真相。
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要不然,父亲不会笃定她今后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凤丞相见她垂首不语,以为她是在用沉默表达不满和抗议。
他出声哄道:“爹爹知道,你现在很生气。”
“这样,我们以一年为期,来验证爹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这一年,若是你没有遇到危险,就说明爹爹没有说谎,你就不能再因为此事心存介怀了。”
“若是你又一次遇险,那么……爹爹拼着这个丞相不做,也一定会把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凤婵音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如果幕后之人没有被绳之以法,那么父亲的保证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这样要人性命的生死之仇,还能商量着来?他还能劝服对方不再动手不成?
如果幕后之人已经被绳之以法,那么父亲就没有必要对她含糊其辞,而是应该直接说出来对方是谁。
凤婵音审视着父亲的神色,神色惨然地道:“父亲有没有想过,验证失败的代价,可能是我的命?”
“不会有这个可能。”凤丞相自信道,“若真有个万一,爹爹就一命赔一命,我们父女去地府再续父女之情。”
凤婵音暗忖:如此说来,他是真的很有把握,幕后之人不会再出手了。
他的这份把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凤婵音的心中盘旋了很多很多的问题,缠成了团团的乱麻。
她不知道应该从何处理起,才能找出头尾,理顺脉络。
她干脆先什么都不去想,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一下,打算等父亲走了之后,再细细思量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让她就此放手是不可能的,她一定会追查到底。
如今看来,要想查清刺客的事情,怕是要先弄清楚,当初她被送去明月观的真实原因。
至于父亲的保证,暂且就让他觉得,她信了几分吧。
他们隐瞒于她,是因为把她看得太过于弱小,觉得她没有能力对抗外面的风雨。
等她把幕后之人找出来,以牙还牙、报仇雪恨之后,他们就会认可她的能力了。
至于要从何处查起……
无论要从何处查起,首先必须得有行动的自由权才行。
凤婵音看着一屋子的人,眉头微蹙,老被丫鬟婆子们团团围着,做什么都不方便,更别说查案了。
为了获得自由,凤婵音决定做一回不讲道理的蛮横主子。
等凤丞相走后,她立刻板起一张脸,道:“我觉浅,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
“你们全都退到院子外面去住,留冬琴一个在耳房里听传就是。”
“我不管你们是叫母亲单辟出隔壁院子给你们住,还是住到统一的下人房里,总之今晚就住过去。”
“我不传,你们就不许进来。”
“我要睡了,你们出去吧。”
冬棋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立刻站出来配合她,把戏做足。
只见她把没受伤的那只手往腰上一叉,恶声恶气地赶人道:“没听到姑娘说的话吗?还不快走?”
“收拾包袱细软的时候小声些,别吵到了这边。”
说完,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可恶,又补充道,“今晚就先带些贴身的包袱细软去就行了,其他的明日再搬。”
“别闹闹哄哄地,吵得姑娘不能睡觉。”
丫鬟仆妇们被她们主仆俩这突然的一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忽然抽什么风。
有人在身边睡不好?
这是什么理由?
昨晚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就算是真的,可今天一整天,也没听见说昨晚睡得不好啊?怎么大晚上的才想起来这一茬?
而且,白天不还好好的吗?除了对武妈妈说了两句冷话,其他时候都和颜悦色的,气色也足,也不像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天都黑透了,才要她们另找地方住不说,还不准她们收拾大件的行李,也太刻薄了!
众人都觉得这二姑娘不仅奇怪难伺候,跋扈不近人情,而且定力也太差了,才来了一天就原形毕露了,连装都不知道多装几天。
果然是从小送出去了的,没有受过好的教导,不会体恤人。
大家心中不忿归不忿,可谁都不敢将这份气恼表现出来,只得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不管如何,老爷和夫人对这位二姑娘的疼爱是肉眼可见的,再是粗俗不知礼,都不是她们能任意拿捏的。
丫鬟婆子们一边往外退,一边在心中各种思量,家里有些关系的,已经在想着让父母重新谋个去处了。
这位久居在外的二姑娘,眼见的是被道士给教坏了性情,一时半刻扭不过来了。
此处不是好地方,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新上任的冬琴关上门,最后一个出去。
冬棋回身赞叹道:“姑娘,你刚才真威风!你一定是最像大家千金的大家千金。”
凤婵音:“……”怀疑你在说我是冒牌货。
她把冬棋拉到身边坐着,先训道:“别那么大动作,胳膊不疼了?”
然后才有来有往地夸道,“你刚才也很威风,没给你家姑娘丢面儿!”
她们俩在这里倒是笑得嘻嘻哈哈的,外面正在收拾包袱的丫鬟们却在心里把她俩骂了个臭死,并且把凤婵音拿来和丞相府的其他姑娘做比较,越比较越觉得,凤婵音的身边不是个好来处,还是趁早走人比较好。
她们不知道的是,凤婵音此举并不是有心为难下人,她只是想要一点单独的空间做点不太想让父母知道的事情。
半夜,前院客房。
星时看着又黑黢黢地站在床边的师妹,无奈地坐直身体,很是心累地问道:“又怎么了?大小姐?”
凤婵音言简意赅地说出来意:“你明天出门去,在一个名叫聚宝斋的赌坊等我,我要去找一个人。”
夜深人乏的,星时也不问找谁、怎么找、她一个相府千金怎么溜出府去到赌坊等等问题了,应了一声“好”,就疲倦地挥了挥手把人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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