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领证的那天，沈雨青的衣服是沈弥生给他穿的。

男人从温暖的浴缸中把沈雨青打捞出来，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熟稔异常，沈雨青闭着眼睛，毫无知觉，仿佛还在梦里。

“青青。”沈弥生趴在他耳畔喊他：“别睡了，快醒醒。”

沈弥生勾起嘴角，退开一些，没过多久，沈雨青睁开眼睛。

他对着沈弥生笑了笑，神情平静祥和：“我睡着了吗？”

满足的笑容挂在他脸上，这笑容十分少见，他说：“这次，我做了个美梦。”

沈雨青的心情很是不错。

“别担心，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沈弥生说：“来吧，先把头发吹干，得快一点，别让林小姐等急了。”

被现任催着去跟别人领结婚证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看着似乎比自己还积极的沈弥生，沈雨青觉得世界真魔幻。

“你不生气吗？”根本不是半信半疑，他是一点儿不信。

“不生气啊…”对上沈雨青明摆着不相信的眼神，沈弥生笑了笑，“不生气是假的，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是，只要是青青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力支持你，帮你做到。让你过得好，也是我的心愿。”

沈雨青的表情淡了些，眼睛一寸寸审视着这张熟悉的脸。

这还是沈弥生吗？记忆中的沈弥生真的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吗？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们都变了。

人就在他面前，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用，沈雨青很快便说服了自己，他自知亏欠，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以表态度，于是他跟沈弥生打保票：“只是一个本子，做给别人看的，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沈雨青凑近他，小动物般蹭蹭他，“理解一下我？嗯？不要生气。”

“嗯。”沈弥生看起来乖极了，眼睛弯起来，“不生气。我去给你找衣服，既然要用到结婚证上，必须要比平时更漂亮些才行。”

沈雨青是沈弥生用爱意浇灌出来的花。

爱你的人会比你自己更乐意看到，你最好的模样。

镜中青年长身玉立，面容秀气清朗，和往日不同，他额前的发被梳理到脑后，两条不算浓密的长眉下，藏着双有些忧郁的眼睛，看向别人或者沉思时，那对玻璃珠中又会射出些锐利的光来。

像幅下着细雨的山水画，朦朦胧胧，眉目也淡，让人看不真切。

沈弥生把他的衣服和头发一点点弄好，又在他腕口喷了点常用的香水，闻了闻，看向镜中人，称赞道：“青青，真美。”

“美？”笑起来的沈雨青跟不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他问沈弥生，“你不应该夸我帅吗？”

他侧身，看到自己的模样，脱口而出：“你好会做这些事啊，沈弥生。”

你把你的爱人照顾得这么好，也是一种天生就能习得的天赋吗？

沈弥生只是脸上挂着笑，忙前忙后帮他整理衣服褶皱，没有应答，没有说话。

“好了，又帅又美。”他看向沈雨青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满意，沈弥生牵着他走到门口，对他说：“去吧，早去早回。”

沈雨青没有动，而是仰头踮脚，拎着男人衣领把他拽下来，侧过头强势地亲他。

沈弥生晃了下，单手撑住墙，俯下身去。

疼痛袭来，微腥的铁锈味在唇/舌间蔓延。

沈雨青把男人下唇咬出伤口，自己嘴巴也被染上血痕。

亲吻、撕咬、妄图在对方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想把对方彻底标记，再大口吃掉，爱欲瞬间化为食欲。

他们谁也不肯退后，野兽般闻着，嗅着，张开利齿想要咬住对方的脖子，这也是某种表达喜爱的方式。

最后还是沈雨青气喘吁吁地把伏在身上的男人推开。

他使了不小的劲，男人只是被微微拽开几寸，盯着他眸光幽深如火，烧得人灼烫。

“我要走了。”沈雨青深深喘息着，红舌舔过唇瓣，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晚上见。”

男人又想欺身过来，被一根细长手指抵在唇间。

“不行。”沈雨青冲他摇摇头，明明自己早已脸颊绯红，双眸映水，但他还在强忍，“没时间了，等我回来吧。”

是沈雨青先开始撩拨的…男人心有不甘，脸上很快染上一丝委屈神情，可怜兮兮的，就像是故意想让沈雨青心软似的。

手指化为手掌，沈雨青勾着门内男人的下巴，轻轻搔他，挠狗一般催促着：“同意啊，重复啊，沈弥生，说话。”

“我等你回来...”门内高大的阴影开了口，沈弥生声音哑了大半，无奈地妥协。

“真乖。”沈雨青收回手，露出满意笑容，转身离去。

他先去接林格，又带上林格去找摄影师。

冯韵约的摄影师在临泽非常有名，档期排得很满，因为钱给的多，又有关系，摄影师今天不仅为他们拍摄证件照，也负责他们领证过程中的花絮拍摄——这一切源于冯韵希望他们能拍许多照片记录结婚过程，以作为美好回忆，两人就像接到上级指令的士兵，只能照做。

证件照拍得僵硬，沈雨青与林格不仅坐的位置离得十万八千里，姿态看着也不怎么亲密。

“你们…”摄影师看着背后红底的背景墙，有些疑惑，“是拍结婚证上的证件照吧？怎么感觉两位不太熟的样子。”

“哈哈。”林格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当然是结婚用的证件照啊，我们下午就去领证呢。”

“那我们坐近点。”林格朝沈雨青使了个眼色，两人挨得近了些，双双朝镜头露出虚伪的假笑。

摄影师拍了几张，怎么看感觉都不对，冲他们道：“我们先休息一下，两位想点开心的事吧。”

不知道林格脑子里在想什么，在摄影师说完之后，沈雨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家里等他的沈弥生。

男人在他离去时，挽留的眼神和行为让他十分心动，但他从来不说。他喜欢且需要炽热的爱，想到这里，沈雨青微微抿唇，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甜蜜笑容。

那头，林格不知道想到什么，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摄影师抓拍了几张，两个人看起来起码没有那么生疏，也有了一些生活气。

照片很快便被打印出来，下午两人带着证件来到当地的民政局，因为提前预约过，业务办理的很快，沈雨青拿到那个小红本，在上面看到自己的林格的照片，还觉得十分不真实。

“天呐。”林格也翻看着那本结婚证，眼睛不停地在上面扫来扫去，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好了，两位。我们准备再拍点照片吧。”摄影师又开始拍照，招呼着他们摆姿势。

沈雨青和林格遵从了冯韵的叮嘱，在民政局留下许多象征‘美好回忆’的照片，以作纪念。

但两人的表现实在很假，不会笑，不会摆动作，姿态僵硬，氛围诡异，活脱脱像两具刚从商场衣服店里偷出来的人体模特。

摄影师拿钱办事，又是帮他们摆姿势又是指导他们表情管理，最后抓拍了一些看上去不那么奇怪的照片，忙忙碌碌大半天才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照片有横屏也有竖屏，大多是两人的半身照，为了突出新人氛围，摄影师还为林格准备了一块白色头纱，沈雨青刚过来的时候，就被摄影师夸过这身造型很不错，相当上镜，拍起来比较顺手，拍了这么久是因为两个人实在没有什么照片的表现力。也就这两张脸，勉强够顶一顶。

收工后，摄影师在不远处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咦’了一声，也正是这一声，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怎么了？”林格率先走过来问：“还没拍完么？”

“不是…”摄影师的表情不太对劲，这时沈雨青也走过来，他虚搭着林格的肩膀，朝摄影师微笑着询问，“还有什么事吗，老师？”

摄影师忽然抬头，朝沈雨青投来极惊悚怪异的一瞥，就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让人难以理解，难以名状之物。

沈雨青的笑容淡了些，有些不解，又问：“老师，怎么了吗？”

“没事。”摄影师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没事。”

他在相机上按了几下，小框中的照片被清除掉。

“就当是我看错了吧…”摄影师低声说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照片我修好后，会直接发给陆夫人。”

看着沈雨青和林格一同离去的背影，摄影师还站在原地久久沉思着，待助理过来询问是否回去，他才回过神来。

摄影师坐在车后座，望着眼前快速掠过的风景出神，开车的助理注意到，疑惑地问：“老师，您怎么了？接这个单子您不是挺高兴的吗？是不是客户要求太多了？”

“倒也不是…”摄影师皱着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又该如何说出自己看到的诡异一幕呢？明明拍照的时候，新郎官身姿修长挺拔，一切正常，可到了他的相机里，照出来的居然是个大着肚子的男人…那男人顶着新郎官的俊俏脸蛋，腹中却仿佛怀了胎儿，肚皮被撑得圆润饱满，似乎马上就要生产了。

他知道…那腹部绝不是肥胖所导致，妻子不久前又生下二胎，摄影师不认为自己会认错，那已经冲破衣服的巨大腹部，里面有极大概率承载着新的生命。

所以当收工后他检查照片，发现照片的主人公全是挺着大肚子的新郎官时，摄影师大为震惊，冷汗瞬间就布满后脖颈，他直接删除了一张照片，但还是没能控制住，在两位新人面前，他失了态，露出了慌张的一面。

他更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只是看错了。

车疾驰，摄影师看向窗外深呼出一口气，再次做足心理建设，再次打开了相机。

他低头，翻阅着今天拍摄的照片，这对新人郎才女貌，却不是很相熟的模样，摄影师拿钱办事，自然不会多问，一张张照片看过去，每一张照片上的新郎官都清秀俊美，他的上衣衣角被塞进裤里，比例极好，窄腰长腿，腹部平坦。

那个怀了胎的男人，在一张张照片上，全部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