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教室,别诤把药放到书上,他让白舸坐回里面尽量少动。
白舸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前桌两位可爱同学的关怀呢?
“船儿哥,要改行去卖拐吗?”
“卖你大爷。”白舸的话音刚落,纪律委员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一样了。
“罗展,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话,你一跟我说话我就想骂你,我一骂你纪律委员就要瞪我,他那大眼珠儿滴溜溜的,跟能放箭似的,一天刺我八百回,我受得了吗我?”
“嘁,我看你挺享受,”罗展鄙视地笑笑,“嘚瑟的,腿没事儿吧?”
白舸没搭理他。
别诤指着药,“崴的,喷药就行。”
罗展一听心里也松了个劲儿,“行,我不说话了,行了吧,现在你是不需要我了,只见新人瞪不见旧人愁啊!”
“愁屁……”白舸隔着桌子给了罗展一个脑瓜嘣儿。
别诤轻咳一声,管事的架势拿的十足。
白舸斜身的姿势一僵,回身坐下的动作比刚才进到座位的时候麻利多了。
夏天眨眨眼,罗展也眨眨眼。这是什么戏码?
白舸嘿嘿一笑,拍拍罗展搭在他书上的胳膊,“真没事儿,旧人放心啊。”
罗展把头一扬准备傲娇一把,正好对上过来的凌微。
凌微听到尾巴,“旧人,作业!”
罗展泄了气乖乖的把作业奉上。
凌微听到白舸没事,随口问了问秋游的事。
白舸刚听说秋游的事,“看看吧,现在走路都不利索。”
别诤手中的笔一顿。
白舸靠向窗台,果然还是自己的老窝舒服,他拿出手机,准备开始他的游戏人生。
夏天有点儿失落,“啊?不用上课你都不兴奋?”
白舸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窝好,哼笑了一声,“我兴奋,我的腿兴奋不了啊。”
“这可是诤诤第一次和咱们秋游,我昨晚还劝了他半天呢。”
“嗯?”白舸瞟向别诤,“谁,还不是第一次啊?”
夏天脑袋一歪,“哦,对,上次一起出去的时候你去比赛了,那你这次更要去啊,增进同学间的感情。”
白舸在这间教室除了偶尔听听课,主要是扎在窗帘后面睡觉和打游戏。出了这间教室见谁都是新同学,只要没在以他课桌为中心1.5米为半径的半圆内出现过,他都不认识,就算进过圆的人可能也只是交作业的交情。
别诤始终低着头,笔下如风扫落叶,没有要加入聊天的意思。
白舸沉吟片刻,“那个什么吧,我不剧烈运动就行,你们确定地方的时候稍稍考虑我一丢丢就可以。”
凌微伸手要他们两人的作业,说:“你们俩一个都不能少,我觉得就凤凰山吧,我们可以去两天,想爬山的爬山,想遛弯儿的遛弯儿,其它需要重点保护的东西能走几步走几步,可好?”
“哎哎,什么东西不东西的,不带这么骂人的啊,”白舸用好的那只脚踢了一下同桌的椅子,“纪律委员,她骂人,不管吗?”
别诤停下笔,眼皮抬起盯着对面过于嚣张的人,“我同意。”
凌微见有了仗势,朝白舸抖了抖卷子。
“啊,同意,同意!”白舸没被这样看过,有点儿不自在,把手机隔在自己眼前,“一叶障目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叫掩耳盗铃!”凌微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丢下一句话开心地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
马上准备上课,大家各自散去。
白舸左右晃了晃手机见别诤还没动,又凑近些小声嘀咕道:“和着你这个小鬼(规)就是给我定的。”
别诤手里的笔沿着拇指周围转了一圈,“好腿也不想要了是吗?”
白舸赶紧收回,不经逗啊,这小鬼脾气太大,时好时坏,琢磨不定。
课间,白舸趴在桌上突然把手机扣下,左手捂住肚子东张西望。
罗展睡意正酣,夏天是下节课的课代表,出去接老师了。
此时此刻,他憎恨着早晨的一大杯豆浆。
别诤感觉到旁边抵着他的胳膊不见了,他扭头,手上自然地转了一圈笔。
旁边飘过来颤颤悠悠的声音,“小鬼,你这个转笔是专业练过啊?”
别诤微微撩眉。
“太溜了。”说着白舸右手拿起笔,怎么转也转不成,笔飞到了桌上的各个角落。
别诤抿抿嘴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表演。
白舸又转了两下,实在难以忍受,“那个……”
“去不去卫生间?”别诤抢先一步。
白舸挺直腰杆儿,“厕……厕所啊?不去!”
为了证明自己不想去,他还把手慢慢地伸向自己的水杯。
别诤莞尔,转笔的手挡住了要拿水的胳膊,“去吧……”
白舸被微凉的手一激,“不~去……”声音微弱,传到自己耳朵里都觉得没有气势。
别诤轻轻地晃了晃停在半路的手,“去!”
白舸的自尊防线瞬间崩塌,但不屈服的信条是谁的?白小爷啊!
就一阵听清嗓之后,“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吧。”
别诤低头一笑,握着胳膊的手转到下面托起这个“勉为其难”。
白舸脚一站地,疼的钻心:这么严重啊?不应该啊!
本来别诤只是托着他的手腕,现在因为自己腿一点力用不上,半边重量全压在别诤身上。
两只小臂自然地叠在了一起,白舸的手使劲攥住别诤的手。
别诤轻轻地将牙咬合在一起,眉眼不经意的皱起。
两个男生手托着手去厕所,这不太合理。
路上遇到凌微和她同桌挎着胳膊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人不知在聊什么,一个个笑靥如花。
白舸扭头回看她俩的时候,别诤在突然在他耳边问道:“羡慕?”说着把另一只手往白舸手肘处一放。
白舸冷峻的丹凤眼瞪得大大的,圆圆的,感觉要把人吃了似的。
别诤忍着笑,先推他进到厕所,手指了一下小便池,一挑眉?
白舸不假思索指向隔间。
别诤暗笑把他托进隔间,“有需要叫我。”
白舸扶住隔板,锁上门,脸一阵红一阵白。恢复了脸色,解决了人生三急之一,他长舒了一口气,打开门的气势跟来的时候可大不相同了。
别诤站在门口,双臂叠放在胸前,开门的瞬间他迅速上前一步伸出胳膊。
白舸刚刚平复的心情,腾的一下又上脸了,想到别诤刚来班里的时候各种擦椅子桌子,估计宿舍的床板都擦了八百遍,他脱口而出:“没洗手呢。”
别诤一把抓住隔间里人的胳膊,“事儿不少,出来。”
白舸蹦一步小声嘀咕,“还不是怕你事儿多。”
别诤把人扶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
水花在某人白皙的手间飞溅,他把手上的水甩了甩,最后对着别诤侧脸边一弹。
别诤躲避不及,一颗水珠居然停在他的睫毛上。
这个睫毛精,白舸又在自己的腰间来回抹了几下,“过来啊,动不了了……”
人就是不能惯,话一出口白舸自己都觉得自己娇情了。
别诤胳膊只轻轻一抬,咔哒,合扣,白舸自然地搭在上面。
两个人来来回回的几分钟成了楼道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个是肆意妄为的内敛,一个是规规矩矩的张扬;一个是女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男生们触及色变的对象,一个是默默无言空降,却又石破天惊的神童。这两个人之前陌路一样的生活,竞争似的成绩,明显快成“仇家”了,同学们以为要风起云涌的时刻,俩人手托手一起去厕所,这叫合体的葫芦小金刚吗?
回头率百分百,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他们还没回到班上,多个版本的故事已经传开了。
白舸挪进座位的时候碰到了桌子,连锁反应,桌子撞向前面的椅子,椅子上的罗展睡眼朦胧慌张地回头,“船儿哥,有什么吩咐?”
“旧人,等你有反应,你船儿哥我早就翻船了。”
罗展看看刚刚坐好的别诤,嘿嘿一笑,“什么新人旧人的,都不是外人。”说完就趴回去了。
夏天拍拍罗展的胳膊让他别睡了,罗展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听完夏天讲的故事,他仰头大喊着为什么不把他叫醒?为什么百年一遇的男主不是他?
“滚蛋……”白舸在桌子下踢了他的椅子。
显然白舸已经知道自己是主角了,他看了看处于2G空间的另一位主角,该主角的校服上还有他刚刚洗完手甩到上面的水痕,他的手背上有被自己抠出的指痕,这些应该都在故事里吧。
白舸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自己都没注意的笑,他好像没说谢谢,但一切都很理所当然。
最后一节课马上结束,老师还在慷慨激昂地写板书,别诤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白舸瞥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游戏里,心想纪律委员早退,得记他一笔。一看那些人编故事就不行,还相爱相杀?根本没有相爱啊,只有相杀。
白舸点着手机里面跑动的小怪,让你们想吃我的萝卜。
下课铃响,老师恋恋不舍地合上讲义。
罗展问白舸吃什么给他带回来的时候,别诤拿着吃的匆匆地进来。
白舸一脸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纪律委员,不能在教室吃东西,你违纪了哦!”
罗展站起身闻了闻,手伸向饭袋子,“要不我违个纪?”
白舸马上护住自己的吃食,打走了伸过来的魔爪。
别诤离开前看白舸还没动,弯腰到他耳边说道:“特殊情况,不用打扫卫生!”
这个纪律委员的秉公执法好像只对一人,惩罚项目就是打扫宿舍卫生。
白舸拨拨耳朵,瞅了一眼离开的背影,有点儿帅呢?臭屁!
他打开饭盒,饭、西红柿炒鸡蛋、青菜,居然还有……这是,猪蹄汤?
白舸把汤拍照发给别诤,附上问号的表情。
低八度:以形补形。
白舸看到这四个字,嘴角歪歪一扯,就知道,给个杆就爬,没文化。
吃着饭看着手机里自己保卫阿波的防御系统,听着闪电球发出的嗞嗞声就像小台灯微微的电流声,灯下低头给他处理伤口的小刺猬……
还复什么仇呢?嗯?真是吃人家的嘴软,不,好像心也有点儿软,脚也不觉得疼了,难道真可以以形补形?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白舸想着自己收拾一下,刚要站起来,门口一声低吼,“干嘛?”
他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低音炮是谁。
别诤皱着眉头走进来。
白舸比比划划的,“我……就顺手……”
眼前眉毛轻轻一挑,“去卫生间?”
“你……去吧。”白舸脸瞬间就红了,把东西往别诤那边推了推,刚刚美丽的心情一下烟消云散,“你这属于是非法禁锢了啊!”
“怎么,要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白舸双手叠在胸前,“我有权保持沉默,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
“咋,你俩换港风戏码?”
白舸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趴在桌上。
“呀,这是谁把我无所畏惧的船儿哥气成这样了?”罗展阴阳怪气的。
“滚,我脚疼……”
罗展叨叨着嫌白舸就会吼他,拿出上午老师留的卷子开始酝酿午觉。
白舸一想到成天这么跟别诤斗智斗勇就没占过上风,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鬼是谁派来专门收拾我的吧。
他看着别诤拿着垃圾出教室,郑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白舸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儿。
只见郑主任脸色不太好,指着袋子说着什么。
他见别诤不苟言笑地把手一抬。
按说低音炮的声音他应该能听到才对,但现在只能听见嗡嗡地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
就看郑主任点点头,没进屋,直接转到了隔壁班。
别诤走出门口。
白舸居然松了口气,他这可是不想连累别人。这小鬼真是有一套,换做是自己,魁大爷得把他拎到主席台上,这叫什么?同屋不同命吗?他看了看手边,是同桌不同命!
他继续趴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手机在震动。
XX:小舸,周末回家吧?
他的视线在手机屏上久久没有移动,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他按亮屏幕,又等到熄灭。
第三次,他快速输入:再说
白舸的手机直接扔到了别诤胳膊上。
草稿纸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线,别诤扭头的时候手机屏幕依然亮着,两行对话下面是长长的空白。
朝着他趴着的白舸,两条剑眉像是被紧紧锁住了。
“你……”
“……睡觉!”
晚上,404宿舍,罗展端着白舸的洗漱盆等在门口。
白舸使劲儿攥着别诤没有撒手的意思。
罗展一根一根掰开,“这怎么还焊上了呢?”
白舸被罗展拽着往前走。
怎么了?被嫌弃了?没干嘛呀?好吧……管一天了也不容易……一步三回头。
罗展在旁边殷勤无限,“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现在换小的来伺候您盥洗。”
“盥你个头,显得你有文化是吧?”
白舸内心一点点小失落的心情不知从何而来。
回到宿舍,自己的床铺被换到下铺,床单铺的比自己铺的平整的太多,被子在脚下叠的很整齐,枕头压在上面。
别诤拿着洗漱用品跟他擦肩而过,“等你好了换回来,行吧?”
声音从脑后传过来,白舸胡撸了一下后脑勺,头发被拨乱了。
“哦……”好像能拒绝似的,空气里熟悉的皂香让他有些晃神……
白舸立刻叫住了自己的思想,什么熟悉的皂香,真是,是脚崴还是脑子崴?思想都薄弱到这么容易被攻陷了?一会儿就睡了,铺这么整齐干嘛?
看着平整的床铺,白舸这会儿也明白了,刚刚别诤的胳膊还留有他攥出来的红印,他低笑了一声,双手在脸上搓了搓。
这个小鬼脾气是古怪了点儿,但事无巨细,白舸对他的拒绝就像成熟的蒲公英,一吹就散了。
白舸躺在床上,他不太习惯被这样管着。这些年,他一直跟人保持着良好的社交距离,他几乎不会跟谁谈心,也拒绝着别人的示好。他觉得向别人吐露心声是很冒险的事情,同样,听别人的心声也很冒险。
但是,别诤没有问出的问题,他迟疑了,今天一天好漫长,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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