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椒提着满满当当的壶从大厨房出来,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原本不算长的路,因为被憋闷了这几日,她倒想绕个道走走,好透透气。
秦椒这一绕,便绕过了后花园。看后花园这副张灯结彩的光景,想来是要在这里宴请贵客了,而且这位贵客必是女眷,若是男宾的话,一般都会在集萃厅设宴。
如此想来,老夫人是十分重视这位钰贵妃的嫡亲姊妹了。
秦椒走着走着,蓦地在一株香樟树下驻足,回想起重生前的光景,猛然忆起这位沐小姐,沐霓瑶。
记忆里的沐霓瑶气度不凡,娇娜行止间,亦有几分钰贵妃雍容华贵的风韵,若用‘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来形容,最是合宜。
秦椒还在原地发愣,却不知身后已有人逐渐靠近,陡然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惊得她一个激灵,回首一看,竟是韶媣。
“韶媣姐姐,真是的,竟悄摸摸的躲在背后吓唬人。”秦椒娇嗔。
韶媣亦不恼,而是轻笑道,“你一个人静静杵在这里作甚,一会儿老夫人该领着几位夫人过来会客了,你呀,还是快回去,免得唐突了贵客。”
秦椒闻言,道,“是那位沐小姐要来了吧?”
韶媣点了点头,道,“是了,就是她了。怎么,你也好奇么?你是不是也想看看这位佳名满城的才女,到底是生了何等姿容?”
其实,秦椒并非想一睹芳容,她记忆里沐霓瑶的姿容还是很清晰的。只是,她还记得,沐霓瑶当初来定国公做客,实是为了见一见蔚彻,好确定一下他是否就是三个月前,在眠云山山匪手中救下她的蒙面恩人。
毕竟,沐霓瑶从眠云山回来后,便一直费尽心思地找这位恩人。她暗中找了这么许久,一些蛛丝马迹也渐渐被她理清,她也终于锁定了定国公府的三公子,蔚彻。
对于韶媣的疑问,秦椒并不打算给予解答,只是淡淡笑道,“都说沐小姐风华绝代,还厨艺甚佳,这样的女子,我自然也是很敬仰的。只是,我不过就是定国公府里的一个小厨娘,哪有资格见她呢?眼下再想,倒觉得韶媣姐姐提点得有理,我是该早些回房,万不可唐突了贵客。”
韶媣闻言,甚是欣慰,道,“是啊,我也不过是为奴之人,与她那样的千金贵女,实在是无可比拟。我也该回去了,免得无端又生了什么事端。”
韶媣说着,转身欲走,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来与秦椒道,“对了,你上回做的那道松子桂鱼,我们三公子吃着很好,还盼着你伤好了以后,再做些什么好吃的给他送去呢。”
秦椒只是点头,却默然无言。
若是秦椒没记错的话,这位沐小姐今日见了蔚彻,便笃定蔚彻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应该会客居在定国公府些时日,并且发挥一下她绝佳的厨艺,算是向蔚彻报恩。
且,前世的蔚彻,其实并不讨厌这位沐小姐专程给他做的吃食,但似乎也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不过,沐小姐之所以能客居定国公府,其实也并不是蔚彻亲自应允下的,而是老夫人十分喜欢她,也是有意让她与蔚彻好好相处着,最好还能发展出一些更深的情愫。甚或可以说,老夫人是十分认可沐霓瑶做她的孙媳的。
然,后来沐霓瑶与蔚彻之间,到底没有如老夫人所愿……
虽说前世是如此结局,但不代表秦椒重生后,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更何况,眼下的已经有不少情境极似前世,却又并不与前世完全相同。
秦椒兀自沉思着,韶媣见她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遂道了别,转身离去。
韶媣走后,秦椒独自慢悠悠地走在石子小道上,许久不见的阳光竟不知是何时透过的云层,暖暖地洒落下来,点染在她的前额,眼角,鼻尖,勾勒出一抹柔美的光弧。
秦椒倒没有想到,不过是匆匆地拐了个弯,竟和蔚彻不期而遇。
因着天气的转暖,此刻的蔚彻只穿了一身薄绸长衫,烟青色衬得他肤色白净,身姿颀长,便越发清隽出尘,不食烟火,冷俊矜贵。
秦椒第一眼看见蔚彻时,本想避一避,退到哪棵树后躲着也是好的。但眼下的光景,蔚彻却是迈着稳步,迎面走来,秦椒是断断来不及避了,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他走去。
秦椒行至蔚彻跟前,福了福身,道,“三公子安。”
蔚彻也没有预期到会在此处遇见秦椒,但就是这般巧遇,却让蔚彻心情极佳。
一贯冷肃的蔚彻,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虽是极细微的笑痕,却如春雪初融般,倒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春阳暖色。
“你去哪儿?”
蔚彻原是想问秦椒因何在此,却又觉得这般问的话,显得太突兀,且自己的语调一向冷硬,容易令她误会,仿佛这地方,她不该来似地。其实,她憋在房中这许多日,蔚彻也担忧她憋闷坏了,眼下见她出来走动,气色看着也还算好,倒是宽心了些。
故而,蔚彻心念一转,问出口的却只是如此四字。
秦椒自然无法感知到蔚彻真切的回转心念,便只是顺嘴答道,“奴婢这就回房去。”
蔚彻蹙了眉,她果然还是觉得他是在怪她出来走动么?
他真不该问的。
蔚彻恨不能将方才那四字收回,且要收得干干净净的。
“你若无事,不如陪我走走。你的手伤也该痊愈了吧?”蔚彻竭力转圜,哪怕会被拒绝,却也总要试试。
咦?陪他走走?
秦椒倒不是想拒绝他,只是手中拎着壶,真的不大合适散步。
秦椒正寻思着,手中的壶该咋办时,蔚彻那修长如玉的手已然伸向她,从善如流地从她手中拎走了那只沉甸甸的壶。
彼时,秦椒还没来得及反应,毫无意识地就让蔚彻帮着自己拎壶了。待她彻底反应过来,似乎让蔚彻替她拎壶这件事,不大合规矩时,他们却又已经十分不合规矩地比肩走在烂漫的春色之中。
行路间,蔚彻本就是寡言之人,且又过于在意秦椒的感受,自不会轻易开口,只怕惹她不快,她又要走。而,秦椒则在心底寻思着是否该找个话题,但转念一想,似这般默然走着,也并不十分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轻松自在。
如此,秦椒和蔚彻默然地围着后花园逛了一圈,只觉得周遭的花娇莺啼,都是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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