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叁-

江焰琅放轻呼吸,想挣扎却被用力按得动弹不得,于惊川的心跳和他一先一后,仿佛在一处共振。

霜流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晕乎乎的,恍如倚在云端。

于惊川单手解了外裳盖在他头上,眼前顿时晦暗一片,让江焰琅呼吸困难的手掌松开,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眼皮很重。

“保持清醒。”于惊川的声音贴在耳畔,“心咒不仅能助你练就身法,亦能祛除心疫。”

无需多作解释,江焰琅已经心无旁骛地试着驱逐毒瘴。

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林间的虫鸣和混乱的马蹄声逐渐远离,最后只剩于惊川和自己的心跳。

不属于他的一缕浊气在体内无处遁形,江焰琅头一次体会,竟有些新奇,可还没来得及兴奋,只觉身体骤然失温,遍体生寒。

心咒因他无法维持而溃散,江焰琅无意识地发抖,唯一的温度就在身后,让他忍不住想汲取更多。

于惊川把不安分的人禁锢起来,教训道:“这才几日不见,教你的东西就能全部扔掉,还是我高估了你,你只是个离了别人就活不了的小傻子?”

江焰琅一阵气恼,倒是清醒不少。

他趁此机会掀了头上的衣服,抬手连封几道穴位,咬牙咽下闷哼,想靠蛮力逼出那道浊气。

“霜流会激发人的五感,放大人的情绪,若是控制不好,很可能变成一味毒药。”

于惊川搭上他的手腕,下一瞬就被甩开了。他有些不解,就当是霜流侵蚀了江焰琅的心绪:“怪了,这种程度的心咒对你而言不难操纵,阿琅,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焰琅简直要吐血,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双绯红的眼睛:“你少说两句我还能行!”

于惊川:“……”

这莫非是孩子大了,嫌人唠叨了。

他们落后了许多,红喜和叶离观在最前头,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刁满客跟不上,索性等他们一起走,没想到回头就看见江焰琅急火攻心的模样。

他吓了一跳问:“江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于惊川摇头道:“无碍,只是受了点瘴气影响。”

“小红不是提醒过你们身体不适要早说嘛,”刁满客不满地皱眉,扔了个药瓶给他,“喏,快拿去嗅嗅,虽然并非神药,但也能挡一阵毒瘴蚊虫。”

“对他没什么用。”于惊川谢过他的好意,扔回药瓶去探江焰琅的脉搏,“寒织和霜流都在体内,只有自己受着。”

“霜流啊……”刁满客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找到关于它的记忆后又惊恐转头:“是霜流啊!那不是谷年年用在她那些男人身上试真心的怪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于惊川皱眉:“再大点声,那一整瓶药都不够你耗的。”

“什么——唔!”

江焰琅忘了自己的处境,猛一转身撞在于惊川胸口,把自己撞得筋脉紊乱。

于惊川两指按在他的锁骨,往上推至耳垂下,江焰琅闷哼出声,还不忘抓住他的手探究:“所以师父你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精神倒是不错。”于惊川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它恰好能与寒织对冲,我已经跟你说过功效,何必曲解。”

偏偏刁满客要在一旁添砖加瓦:“我就说江小师弟怎么好得这么快,原来还能这么用,这么说你还闯过我们百家山庄的客栈……嘶,不对啊,谷年年怎么会把她寻欢作乐的玩意给外人?”

这简直没法细思,每一件事都细思极恐啊。

“师、师父……”

“你在紧张什么?”于惊川感到莫名其妙,“就算它能试你真心,除了偏爱吃鱼虾还能试出什么来?”

江焰琅:“……”

刁满客道:“啧啧啧,谷年年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神神秘秘自成一派的冷淡,还好你不是小江师弟那个年龄,否则不怀疑都说不过去。”

于惊川策马超过他,擦身而过的刹那道:“你倒是了解她的喜好。”

“……这不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吗!干嘛说得我好像着过她的道一样?”

此地不宜长时间争吵,他们快步追上红喜时见她面色凝重,刁满客瓶子还没掏出来就被她制止了:“叶师兄说林子里不止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情况不太妙。”

“雾淡了,”刁满客好歹找到了点希望,“没有瘴气都好说,江小师弟身体堪忧。”

红喜是回来接他们的,这个位置已经隐约看见了远方的山头。

马在杂草丛生的林间不敢跑太快,终于跌跌撞撞走完这一段险路,连疲惫感都散了些。

“到了,我们……”

红喜忽然大喘一口气,压着急促的气息回头让他们停下:“等等!我记得这片山里没有陡崖,这是怎么回事?”

后头的人跟着急停,再缓步走到她身边。

俯瞰时不免心中纳罕,叶离观望看向寒意加身的于惊川,心中有了答案。

——山塌了,但不是自然成形的。

“枪刀草开花了,看来这地儿塌了有两年以上。”刁满客瓮声瓮气,虽有疲惫,看上去比江焰琅还是好上一些,“上下都要费点力气,还真应了惊川师父的那句话,如果村子在山里,本来就难传讯,现在更难上加难。”

红喜强迫自己乐观起来:“这里不是只有碾花镇,而且没经验的人不会走这种路。”

她刚说完就看见崖下隐约的人影,又想起刚才一路的惨状,抓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叶离观打破这一片寂静,却也不是什么好话:“恐怕是有不得不抄近路的缘由,可惜这路比想象中要凶险得多。”

“……西北有烟尘。”

江焰琅虚虚抬眼,云层下的山雾都是铅灰色,那些烟尘混在其中很难分辨。

红喜问于惊川:“再翻一座山才能到,是你想找的地方么?”

“既然有人烟,去看看也无妨。”刁满客看着前方发愁,“就是要绕远路了。”

叶离观信心满满地看向原地歇息的师徒:“这段路不算太远,带你们飞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可以是可以,阿琅暂时不能用轻功。”于惊川拍拍他的肩,“你带两个吧。”

江焰琅脸色苍白,对他竖起大拇指:“师兄,我相信你。”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麻烦,师父只能费神去照料你这只小废物。”

叶离观无情冷哼,一左一右抓上两人腾空而起,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实际江焰琅也没想反驳,他现在一动内力就感觉血脉逆流,他自己造成的原因居多。

“师兄说的不算。”于惊川拍拍他的脑袋,“他把你牵扯进无关的事在先,你为此自责才是真正犯傻。”

“……无关无关,”江焰琅喃喃念叨,“你还不如骂我是废物呢。”

他再次落入于惊川怀中,这次安静不少,于惊川更不会和他闲谈,等再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另一片山的山顶。

红喜正拿着卦盘四处走,边走边喃喃:“这里地势好特殊,村子像在深坑中。”

“就是天坑,”叶离观肯定道,“山顶一圈的树明显高大许多。”

村落的黑瓦在错综复杂的木架下若隐若现,他们离得还不够近,只能看见数道弥漫上来的黑烟,不像是普通的炊火。

“这就是你口中的刀村?”红喜皱眉,强烈的不安正在心底蔓延,“恕我直言,这地方根本不适合居住,怎么还聚了这么多人?”

“因为要挖陨铁。”

江焰琅觉得于惊川这句话里并无怀念,只有难以捕捉的讽刺。

他看向师父,却发觉那人出神似的看着刀村,眼珠都不动一下。

“坑洞……陨铁……”刁满客大抵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叫刀村,只是还有不解:“底下这般风貌,也不像是新建的村子,难道他们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挖陨铁?”

“百家山庄有一支探宝队,若此处真有挖不完的陨铁,早就引他们过来驻扎了。”红喜被山顶的风吹得眼泪婆娑,“惊川师父,显然刀村刻意隐瞒了有关陨铁的消息,你就这样把秘密直接告诉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唉,傻小红。”刁满客叉着腰叹气,“真有挖不完的陨铁,哪还会有这么平静的村子。”

红喜把头发都揉乱了:“那我更不明白了,这和清江又有什么关系?知道这里有村子的人都寥寥无几,把人引来这里做什么呢?”

“挖不到陨铁又不想放弃,锻刀手艺也要传承下来,偏偏坑底极难储水,淬练又需要水流,就有人想着从清江引水过来。”于惊川像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人贪婪又聪明,连天都敢算计,做成了许多事,也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红喜骇然道:“难不成、难不成清江竭流和引水有关?”

她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正欲摇头否认时却听见于惊川笑了声:“很难想象是么,可他们就是做到了。”

“不好,不好不好……”刁满客想到了什么,喊得人心惶惶,“要是没有别的饮水源,这不就相当于在用病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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