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脚油门把他们送进研究院小区,叶时维拉着许思危回了他的公寓。他拿出放在电视机柜下的医药箱,给许思危淤青的脸上药。
没几分钟上好药后,他给许思危找了套干净的睡衣,让许思危去洗澡睡觉,这期间一句其他事情也没问。
许思危抱着干净的衣服,十分不解:“教授,我今天睡这?”
叶时维没有否认,只道:“你也可以回去睡。”
许思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怕睡在这太麻烦你了,但我更怕教授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我还是睡在这吧。”
他说着往浴室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转过身:“教授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我为什么这么警惕一个出租车司机,居然什么也没问。”
“这跟人情世故有关系吗?”
叶时维感觉奇怪:“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我什么都不问。”
许思危突然笑了:“您觉得我会不愿意提起那些事,所以不问?您对别人也这么体贴吗?”
叶时维轻描淡写:“我不好奇别人的事。”
“不好奇别人的事?”许思危重复了一遍,问:“只好奇我的事吗?”
叶时维想了一下:“是,目前为止是这样,因为某些原因。”
许思危怔怔呆了一下,他似乎有点疑惑,眼神意味不明:“我就把这当□□的告白,今天好好睡一觉吧。”
叶时维懂他的意思,即使想问为什么对他好奇,今天也不问了,因为不想听到不好的答案。
两人洗漱完后,各自进了房间睡觉。
一夜过去,许思危早起做了早餐,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叶时维瞥见他眼下的青黑:“昨天没睡好么?”
许思危给他盛了碗粥,睁眼说瞎话:“睡得很好,怀抱着十万个为什么进入了梦乡。”
叶时维沉默地喝粥。
“我不知道教授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或者说好奇?”许思危食欲缺缺地搅拌着碗里的粥,“我问了您也不会告诉我答案。但我可以告诉您,关于我的答案。”
早餐过后,许思危开着他新买的保时捷SUV,带叶时维去了A大的心理咨询室。
“我每周都会预约心理咨询,”许思危边说,边推开了咨询室的玻璃门,“接待我的是一位大学心理学教授,易阙,男,三十五岁。”
易阙?A大心理学教授。
叶时维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听自己的学生提起过,去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他也曾被动听过一耳朵。
易阙在学生里的风评不错,说起他,无外乎两种评价:长得好看,为人随和。
不过叶时维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不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本来要找的人吗?”
“是的,”许思危跟前台打好招呼,带叶时维往易阙的办公室走,“后来我就一直在他这做心理咨询,只是没有告诉您。”
“好了,”许思危停在易阙的办公室门前,朝他伸出手,“牵住我的手。”
叶时维没动:“为什么?”
“给你看个惊喜。”许思危故作神秘。
叶时维犹疑着握住他的手,许思危推门而入。门内的易阙应声抬头,脸上是一闪而过的错愕。
易阙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留着一头黑色的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非常稳重。
“易教授,今天有个朋友陪我一起来,您不介意吧?”许思危热情地打招呼。
易阙从一刹那的错愕惊醒,回以微笑:“顾客就是上帝,客人不介意就行。”
他这话是对许思危说的,但镜片后的眼睛却盯着叶时维。
叶时维点头打招呼:“易教授,打扰了。”
易阙彬彬有礼:“早知道叶教授要来,我应该准备咖啡。但现在只有茶了,是铁观音,希望您喝得惯。”
说话的间隙,诊疗室的员工进了门,她把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叶时维和许思危在易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易阙看着他们紧握的手,语气温和:“两位关系看起来不错。”
许思危言语暧昧:“我们就住对门,叶教授人太好了,经常让我留宿,今天早上也是一起吃了早饭才过来的。”
易阙顿了下,神色有片刻不自然:“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是的,感觉就像……”许思危缓缓道,“在热恋一样快乐。”
“热恋?”易阙惯常的温和一扫不见,他审视许思危好一会,嘴角才又泛起笑:“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许先生,以你的情况恐怕不适合谈恋爱。”
他欲言又止,以眼神暗示许思危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思危笑了,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易阙在他脸上看到了某种自信,对于叶时维的自信。就好像把他的一切展现出来,叶时维也会接受的自信。
“那我就直说了,许先生,”易阙双腿交叠,右手放在膝盖上,“你有精神分裂症。偶尔出现幻觉和幻听,还有些偏执的不切实际的妄想。你怎么确定你想的,听到的,看到的就是现实?”
许思危仍然自信:“这么多年我的幻觉里只有一个人,我可以分清什么是幻觉。”
“一个人?你是说你的父亲?你确定吗?”
易阙面上浮着淡淡的笑意,手指有节奏地在腿上轻轻敲打着:“你每天见到的人,听到的声音是真实吗?你所说的恋爱真的不是你的幻想吗?或者说,你真的有和谁一起来这里吗?你怎么确定你不是幻想了一个人出来?”
许思危没什么表情变化,就仿佛易阙所说的不值一提。他只是抓紧了叶时维的手,眼睛看向叶时维,像是在确认什么。
“易教授,”叶时维出声,口吻严厉,“你这是在治疗吗?”
易阙笑着安抚:“放轻松,叶教授,这只是聊天。我在帮助他更清楚地确定现实。”
叶时维皱起眉:“你在混淆他的现实和幻觉。”
易阙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出一丝愠怒,对于叶时维这样理智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勃然大怒的程度。
“叶教授,你太敏感了,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易阙坚持自己的无辜。
叶时维神色冰冷:“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一句话结束了这次的心理咨询,拉着许思危往外走。
易阙好脾气道:“叶教授别生气,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会换一种谈话方式。”
“下次?”叶时维蓦地停下,漠然地说:“如果有下次的话,A大恐怕要失去一位令人称赞的心理学教授了。”
易阙终于沉下脸色:“这算是威胁么?”
叶时维居高临下:“什么都不是,我只是陈述事实。”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许思危离开。
许思危任由他带着走,一直到叶时维开车带他离开A大,都没吭一声。
“发现了吗?”在保时捷开出A大一段距离后,许思危忽然开了口,虽然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叶时维打着方向盘:“什么?”
许思危:“那个易教授有问题。”
“我知道,”叶时维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车,“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明知道他有问题,还要去找他。”
许思危委屈地否认:“我并不知道他有问题。”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继续说:“我只是怀疑他有问题。”
红灯的倒计时走了十几秒,叶时维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
“当然不止,”许思危道,“周有、孙酉、林珊,以及冷哲都曾去过心理咨询室,都由这个易阙易教授接待,而他们现在都死了。”
叶时维想了下:“你是说,易阙有可能是幕后凶手。”
许思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教授没想过所有的事,跟自己有关系吗?”
叶时维静默片刻,问:“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您的学生,而且林珊曾跟您表白过,冷哲曾在教师节送您玫瑰花,周有和孙酉很敬重您。
“这一切的开始不是因为林珊,是因为您。”
许思危顿了下,更正:“不对,确切地说,是因为嫉妒。”
嫉妒?叶时维仍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您没看出来吗?易阙对您很有好感。”许思危忍不住笑了:“教授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真的一点也不关注,我很高兴。”
路口的红灯切换成绿灯,叶时维踩下油门:“就算易阙对我怀有好感,那又怎么样?”
“因为喜欢自己的导师而心怀苦闷的学生,去心理咨询室寻求安慰,却遇上了同样爱慕自己导师的心理学教授。然后,嫉妒让人失去理智,接下来的故事就这么悲剧地发生了。”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您说得对,”许思危笑道,“但如果下一个死的是我的话,就很有说服力。”
叶时维猛地踩下了刹车,在路边停下:“这才是你所谓的惊喜?故意在易阙面前彰显我和你的亲密,然后让他来杀你。”
“还不止这些,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我的幻觉。”许思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叶时维偏头看他,良久,才开口:“我不是你的幻觉,我不会安慰你,但我不是你的幻觉,你不必因为今天易阙的话而产生动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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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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