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觉得您是我的幻觉，但是……”

许思危话锋陡转，“但是教授，如果您不是我的幻觉，我想不通您接近我的目的。”

“我接近你？”叶时维对此表示质疑，他觉得有很多次都是许思危自己找上门的。

“没错，我们既没认识很久，也没什么交情，可您总给我特殊待遇，您不用否认这点。依照您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跟我牵扯这么久。总不能教授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许思危自己都不太信，“虽然我确实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事，但是也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如果您不是我的幻觉，您又有什么目的了？”

他苦思冥想：“从小到大，所有接近我的人，基本都是我爷爷和许铭桥安排的，他们跟我交朋友，谈感情都是任务。我一开始以为您也是，说实话我还挺满意的。

“教授如果真的是，我就可以毫不犹豫把您抓在手里了。可您不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就不能抓在手里？”叶时维反问，语气里蕴含着一丝愤怒：“真正想要的东西，不会舍得放弃。你想放弃，不过是因为你不够喜欢。”

“教授，”许思危发觉不对劲，伸手朝他的脸摸过去，“您生气了？为什么？”

看着叶时维沉肃的面容，许思危缓缓说：“我没说要放弃，我只是在疑惑。”

“那只狗呢？”叶时维答非所问。

“什么狗？”许思危闪过不解，想了一会，才懂他说的是什么：“那只萨摩耶吗？你听谁说过了？我朋友很喜欢它，它也很喜欢我朋友，我就送出去了。

“那不是放弃，只是对于它来说，我朋友才是更好的选择。”

叶时维：“是你替它做的选择。”

许思危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贴近他：“教授，您究竟怎么了？”

叶时维缓慢平复自己的失态。

他清楚这一通火似乎来得毫无缘由，又似乎郁结在心很久，等待发泄的出口。

每回梦到那个看不清脸的青年，每回从梦中醒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这愤怒现在驱使着他，让他失控。也许不止是现在，他之所以答应系统，也不过是因为这股埋藏在心里的说不清的愤怒。

他想知道愤怒的原因，想知道梦里的人究竟是谁。

叶时维注视着许思危，看着他的眼睛：“抱歉，也许是把你当成了别人。”

许思危眸光了闪，半真半假道：“这真让我高兴不起来，我还以为您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怕我放弃了。”

叶时维沉默良久，突然想到什么，说：“或许……那个人就是你。”

“嗯？”许思危歪了歪头，捧起他的脸：“什么？”

叶时维又恢复淡然：“没什么。”

许思危盯着他，忽然叹口气：“好吧，亲爱的教授，我猜你是想说我跟他有点像。”

叶时维不置可否，他送许思危去医院看护许老爷子。

本来他空闲没事，想留在医院，但因为中途校长打电话来找他谈重新回学校工作的事，他送完许思危，又自己开车去了A大。

*

许思危独自踏进病房，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许铭桥。

许铭桥在病床前嘘寒问暖，态度恭敬，做足孝子模样，但许老爷子并不待见他。

“爷爷。”许思危端起微笑唤了一声，又转向许铭桥：“二叔。”

许老爷子“哼”了声：“还知道过来？”

许思危不急不缓：“您可冤枉我了，昨天我就过来了，看您没事才敢回去休息的。”

他话说得没有错处，在许老爷子看来却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于是没好气道：“怎么？看不见我死，没看头就回去了？”

许思危还没说话，许铭桥就开始打圆场：“爸，您别跟思危置气，他昨天只怕也没休息好。”

“滚！你们都一个样，一个两个都盼着我死！”老爷子动了怒，眼见一口气喘不上来。

许铭桥赶忙跑出去叫医生，等医生过来，老爷子这口气已经喘匀了，没出什么大事，医生询问检查了一番就离开了。

许思危不想再留在这，也准备走，恢复精神的许老爷子却叫住他：“听说你最近跟什么叶教授走的近？”

“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许思危冷淡地说，“您威胁不到我，您也应该明白。”

许老爷子又冷哼了声。

许思危颔首示意，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思危。”许铭桥见状，追着许思危的背影。稍显寂静的过道里，他拦住许思危：“老爷子身体不好，你应该顺着他点。”

许思危短暂地沉默，露出标志性笑容：“二叔，张素怀孕了，您知道吗？”

许铭桥怔愣了下，“你就是为这事闹别扭？就算老爷子有了私生子，你也是……”

许思危打断他：“她不是你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许铭桥拧起眉，“她是老爷子的生活助理。”

许思危：“她是老爷子的生活助理，也是情妇，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他颇感厌倦，“许铭桥，有些事你和我心知肚明，装起来太没意思了。”

许铭桥有些惊诧他的态度，他摸了摸大衣口袋，没摸出烟来。

不由笑了声：“玩了这么多年叔侄情深，怎么突然翻脸了？是因为我玩了老爷子的人，你觉得太过火了？

“不像你啊？你在乎这个的话，怎么连你亲生父亲都杀了？”

许思危笑笑，不说话。

有种说不清的高高在上的嘲弄感。

这是七年前，从绑架案中被解救回来后，他常有的表情，总是意味不明，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不在乎。

许铭桥了然于心：“看吧，你并不在乎。”

*

这边叶时维跟校长谈完，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中午，他拒绝了校长一起吃饭的邀约，久违地在学校食堂就餐。

吃完饭，顺便去了一趟实验室。他停职期间，实验项目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实验室里的人跟他介绍完项目进度，然后八卦了一下夏善的消息。

“听说夏善教授他认罪了，是他杀了孙酉和周有。”

八卦的人说起这个，长吁短叹一阵，又问：“叶教授，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夏善为什么要杀人啊？”

叶时维不知道，他也是才从校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明明昨天夏善才刚摆脱嫌疑，今天却认罪了。这事有点蹊跷，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不清楚。”

叶时维敷衍地回了句，不想多谈，于是又把话题转移到项目上。

在实验室待了几乎一下午，然后在外面随便对付着吃了碗面，就开车回了研究院小区。

他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拦腰搂住，一只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教授，猜猜我是谁？”

对方是从他对门出来的，而且声音没做伪装，除了许思危，也没有别人。

叶时维放纵对方的行为，但没有猜。他仰起头眼睛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在对方手心扫了扫。

一股痒意从许思危手心窜起。

僵持了大概一分钟。

许思危先妥协，他低头在他耳边呼出热气：“教授，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叶时维说，“是你心情不好。”

“没有。”许思危也否认。

沉默了会，叶时维忽然说：“夏善认罪了。”

“嗯，我知道。”许思危移开放在他眼睛上手：“证据确凿，找到了凶器，上面有他的指纹。”

叶时维：“你好像不意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差不多吧。”许思危一本正经，拉着叶时维往他那边走：“教授，来我这，我有话对您说。”

进屋带上门后，许思危手圈着叶时维的腰身到身前，头埋进他的脖颈里，语气低低地撒娇：“教授，做个交易吧。”

“什么？”

叶时维象征性推开他的脑袋，没推动，就算了。

“跟我交往吧。”许思危抬头。

叶时维：“？”

许思危眨眨眼：“您不是想知道那些案子的事吗？只要您跟我交往，我就都告诉您。”

叶时维垂眸凝思，最近他对那些案子有过于关注吗？许思危为什么觉得他为了这些案子的真相答应交易？

他一开始关注只是为了走剧情，好去下一个世界。后来发觉许思危可能是主角，则成为了好用的话题。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杀人案好像跟许思危联系并不紧密，以许思危是主角来考虑的话，许思危就游离在剧情主线之外了，不太合理。

系统一直掉线，他除了凭感觉确认许思危可能是主角外，也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剧情主线是什么。

“您是在考虑吗？”见他半天不说话，许思危问道。

叶时维摇头：“我不喜欢用感情做交易。”

许思危笑了起来，雀跃地说：“我就知道教授不会。”

叶时维狐疑：“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没有。”许思危分外无辜。

不待叶时维继续质疑，许思危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教授，吃晚饭了吗？”

叶时维点头示意吃过了。

“是吗？真可惜。”许思危语气里透着惋惜：“我还打算和教授一起吃的。”

然后又闲聊般说起：“哦，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易阙了。

“他手里还拿着礼物，在您家门口徘徊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