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真相更快到来的是卢修斯的毕业,仿佛一夜之间,巫师界的冲突就从暗流涌动演变为公开的暴力。
《预言家日报》上关于袭击、失踪、意外死亡的消息越来越频繁,下一个冬天到来时,霍格沃兹的城堡再也挡不住外界渗入的寒意——不是苏格兰高地的风雪,而是犹如实质的恐惧。学生们缩在似乎唯一安全的堡垒里,犹豫着圣诞假期的去向。
在一个安静的傍晚,索尔薇避开所有视线再次光临了校长室。凤凰福克斯发出一声低柔的鸣叫。她脱下披风,窝进熟悉的扶手椅,捧起早已为她备好的热茶。
“冈特家传的戒指被做成了魂器,藏在大汉格顿的冈特老宅。”索尔薇开门见山,“大门上钉了条死蛇,周围一圈的土地快被诅咒浸黑了——比藏在有求必应室的冠冕好找得多——您需要派个足够谨慎、意志坚定的人去盯着,千万不要靠太近。”
“……你的效率总是令我既惊叹又忧虑,亲爱的索尔薇。”邓布利多放下茶杯,眼睛闪过复杂的光,“我会立刻安排。”
“您知道的,我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冈特老宅的戒指、古灵阁的金杯、有求必应室的冠冕,这三件魂器的位置已经确认。斯莱特林挂坠盒很可能跟金杯一样,由食死徒的核心成员保管,但具体是谁还不能锁定。”
“四件魂器……甚至更多。将灵魂撕裂到这种地步,疯狂已不足以形容汤姆。”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沉重,“得益于你的预警,凤凰社挫败了几次大规模袭击,但局势……似乎仍在以另一种方式向‘历史’靠近。”
索尔薇的目光投向银器喷出的烟雾,有些空茫:“像是将浮木的一端按进水里,另一端就会翘起来——一次阻止带来了更多次反扑,食死徒近期的行动越来越隐秘难测,我所了解的信息正在迅速失效,所以……”
“那几件魂器,暂时不能动。”邓布利多接过她未尽的话语。
“是。”索尔薇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若有所思,“必须等到能一举摧毁所有——至少是所有已知魂器的那一刻——以防伏地魔有所感应,将它们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
邓布利多点点头,语气温和:“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索尔薇,比任何人有权要求的都多。此刻我更关心的是……你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
女巫立刻仰起苍白漂亮的脸蛋:“谁说的?我出门前刚灌了一打提神剂,现在精神得能徒手驯服鹰头马身有翼兽。”
邓布利多示意她看一眼福克斯——美丽的凤凰正用它温暖的翅膀依偎着她的手臂,湿漉漉的眼里盛满了近乎悲悯的神情。
“……行了,”索尔薇败下阵来,抬手撸了两把福克斯的脖子,“等会儿送我两根尾巴毛比什么都强。”
“比起依赖提神剂,灵魂稳定剂更适用你现在的状况,如果你需要……”
“伏地魔比我更需要那东西。”索尔薇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我不确定试图稳定一个不应该存在于此的灵魂,是否‘合理’。不过,既然我还在这里,就证明仍然有我能做的事。”
邓布利多注视着她,仿佛能看见她灵魂深处与时间抗衡所产生的裂隙。良久,他低声开口:“你不必把所有事都背负在自己一人身上,孩子。”
索尔薇的身体倏地前倾,黑发如瀑般滑落肩头,眼神坦然,毫不掩饰她就在等待老人这一刻的心软:
“我会完成我力所能及的一切,直至最后一刻。作为交换……您愿意,帮我减少一些后顾之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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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霍格莫德村,猪头酒吧二层的房间里。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皱着眉头,用他那双与兄长相似却更显粗犷的蓝眼睛,审视着面前的两人。
“牢不可破誓言?你又再策划什么危险的事,阿不思?”阿不福思的声音粗嘎,带着不赞同。
“这次并非我的主意,亲爱的弟弟。”邓布利多平静地回答,“但我确实难以拒绝。”
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向前一步,握住了年轻女巫伸出的右手。阿不福思咕哝着,还是举起了魔杖,杖尖喷出的金色火绳缠绕在他们相握的手腕上,光芒明灭不定。
索尔薇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邓布利多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坚定:“阿不思·邓布利多,当我的时间结束、无法继续守护西弗勒斯·斯内普时,你是否愿意给予他生命与名誉上的庇护?”
“我愿意。”邓布利多的回答没有犹豫。金色的火绳闪烁了一下,开始渗入他们的皮肤。
“当那样的时刻到来时,你是否愿意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引导,不让他迷失于黑暗或绝望,指引他走向光明的道路?”
“我愿意。”邓布利多庄严地承诺,为誓言背后的爱与牺牲,也为她选择交托于他的信任。
金焰再次剧烈闪烁,光芒更盛。短暂的停顿后,索尔薇的嘴角忽然牵起狡黠的弧度,说出了最后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那么,你是否愿意……在1984年,聘用时年21岁的索尔薇·德恩,担任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授?”
邓布利多脸上浮现出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混合了惊叹与了然的神情。他早该想到的,一个敢于篡改历史的人,怎么会乖顺地接受所谓的命运?她正在规则的缝隙间寻觅生路,为此,需要钉下一个又一个“未来”的坐标。
老人低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感慨与赞赏:“……是的,我愿意。”
最后一道金色火焰没入他们的手腕,缓缓平息,只在皮肤下留下三道若隐若现的细痕,象征魔法契约的绝对效力。
“这是一条极其艰难的路,索尔薇,欺骗时间……你需要一个绝对了解你、且意志强大的帮手。”
“不。”索尔薇轻轻松开手,态度温和却毫无圜转余地,“不能是他。”
邓布利多没有再坚持,只是在离开猪头酒吧时,递给索尔薇一瓶瓶塞上印着霍格沃兹纹样的魔药。
“至少收下这个。霍格沃茨特供的提神剂,或许能让你好过一些。”他递给索尔薇,眼神在镜片后微妙地闪烁了一下,“按需使用。”
索尔薇不疑有他,接了过来:“谢谢,阿不思,为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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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薇?”
低沉柔滑的嗓音已经彻底摆脱了变声期的青涩,与她记忆中青年教授的声线别无二致。索尔薇晃了晃神,被西弗勒斯的声音唤回现实。
这是1975年,西弗勒斯的十五岁的生日。她看向凑近自己轻声询问的少年。
他的个子已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她,肩膀包裹在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里,显出挺阔舒展的轮廓。面部线条愈加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小时候剪短的发型没有保持太久,就恢复成了他习惯的长度,为了方便在脑后扎成了个小揪,几缕稍短的黑发垂在颈侧,微妙地柔化了棱角。
她养孩子是有一手的。索尔薇颇为自得地想着,随后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可不想再像去年一样,被追问为什么有提神剂的味道——并非没想过用香水掩盖,无奈她对气味很挑剔,除了1985年的魔药大师“随手”送给她的那瓶带着植物甜香的香水,再没挑到过合心意的款式。而那瓶香水的味道,早在几年前就只残留于空瓶之中,成了一个缥缈的念想。
“我在想……”索尔薇收敛心神,笑吟吟地弯起眼睛,“你喜欢这次的生日礼物吗?”
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得几乎让她无所遁形。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后退,反而自然地更靠近了一些,身上带着她挑选的沐浴露的气味:“凤凰尾羽是非常珍稀的材料。谢谢,索尔薇。”
他的感谢很郑重,视线却始终胶着在她的脸上,仿佛在观察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索尔薇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慌,就在这时,西弗勒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平时更低:“你最近去过霍格沃兹。”
这不是疑问句。
索尔薇下意识张了张嘴,就被他冷静的、甚至称得上温和的语气阻止了:“嘘,你可以不用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的魔力。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骤然变得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眸——
——摄神取念!
思维壁垒本能地竖起,但她虚弱的精神状态如同出现裂痕的堤坝,根本无法阻挡那股坚决而熟练的力量入侵。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阴森恐怖的冈特老宅、深不见底的金库通道、藏匿于杂物间的冠冕……邓布利多沉重疲惫的脸……灼灼发光的金色火绳缠绕在相握的手腕上……
“……在我的时间结束、无法继续守护西弗勒斯·斯内普时……”
“……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引导,不让他迷失于黑暗或绝望……”
“……我愿意。”
誓言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烫得西弗勒斯的灵魂发颤,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震惊还未不及消化——画面猛地切换!
灯火通明的会场里,台下的索尔薇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追寻着台上穿着黑色长袍、相貌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霍格沃茨的黑湖边,仍然是那个男人,抬手接住了笑着扑进他怀里的索尔薇,他的眼神里交织着抗拒与吸引,最终低下头,克制地吻上她的唇角……
被窥探到最私密的记忆,索尔薇产生了激烈的抵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用尽全力将西弗勒斯的精神挤出脑海。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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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牢不可破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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