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婚礼在即,那袭精心设计的婚纱就放在更衣室,裙摆如同晴朗夜空的银河一般洋洋洒洒的铺开,它的设计师,克劳迪娅女士每天都会去把它好好打理一番。
但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无论她跟我絮絮叨叨说过多少次这是她多么伟大的杰作。
汤姆总是早出晚归的,我向来有熬夜研究东西的习惯,也为了在起居室里等他回来,却没想到自己看着看着手里的书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清晨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卧室里了,唯有身旁还留下点余温。
我并不好奇他整天都在干些什么,我们向来如此,在不触碰对方的底线和利益的情况下,我们给予彼此最大的自由。
但是当我有一天迷迷糊糊间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时,我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了,但他却不想让我问些什么,只是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瞥到他的袍子上有连黑色都掩饰不了的浓郁的血迹,躲开了他的吻,紧张地攥住他的衣摆。
"维多利亚,好了……"他握住了我的手,"没事的……"
"你这样我可不觉得没事……"我很少见地对他生气,"长时间夜不归宿,回来就是带着一身血?"
他把头枕在了我的颈窝,难得丢掉他往日的强硬和冷静,像是个大型毛绒玩具熊一样让我忍不住去拥住他,这是他以前极少有过的举动,"亲爱的……好了……"
他的声音很疲惫,拉着长音,似乎在我耳边轻语,又似乎只是半梦半醒间的自言自语,让人完全提不起怒意,"我每天晚上都回来了……不然谁把你抱回来的……嗯……那又不会是我的血……很快……我亲爱的维多利亚……很快我们就能完成当初的誓言了……"
我心疼的抱住他,任由他的重量压在我身上,他这个样子,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至少我记得,上一次,是在八年前了,我们四年级的时候。
……
升上三年级后,我愈战愈勇,用了几个月就成为了四年级的学生。
在我升入四年级的第一个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抱着一杯热可可早早地等在图书馆,汤姆姗姗来迟,他说我当时眼睛里冒着的光比窗外的月亮还要动人。
汤姆好心地帮我翻到我需要的那页,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印着我姓氏的那一小段。
"黑魔法的诞生,和一则流传已久的传说有关。"
"传说,在血月之夜,恶魔在梦境中与它的信徒签订下不可饶恕的契约,自此,黑魔法面世。"
"有资料表明,这个恶魔签订契约的信徒,正是当今世界上最神秘的神秘家族——威尔维特家族。"
在我最熟悉的单词之后,有一个小小的"7",我向着注脚看去。
我按着书页的手在微微颤着,连带着书页也跟着一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我眼前晃动,心跳比字迹更疯狂。
那几个字好不容易才进到我的脑子里:威尔维特家族,这个隐藏在迷雾中的神秘家族,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的所在,更不知道传言是否为真,他们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唯有代表他们在公众视野发言的巫师印证了威尔维特的真实存在。
而至于威尔维特家族是否真的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是否真的带着黑魔法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如果他们不说,想来我们也无从知晓了。
但好在,威尔维特家族并没有向外界展现出他们危险的一面,却也为魔法界做出了不可小觑的贡献,距今为止(1830年),为魔法界创造了无数咒语,其中耳熟能详的便有修复咒,防御咒。
这是我少有的看见威尔维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氏出现在除了我姓氏以外的地方,而修饰着它的字眼却远比"维多利亚"多了太多的威慑。
黑魔法的创始家族,和恶魔签订契约而得来的黑魔法,这和我在课堂上所了解到的截然不同,我不禁对这本书上的内容产生了怀疑,我又囫囵吞枣的读了几页,但却再也没有看到和威尔维特相关的内容。
"就这些?"我看向汤姆。
"书上就这些。"他似乎猜到了我会这么问,又补了一句,"所有的书上。"
"但是你知道的更多。"
"比那本书多不了太多。"他不在意地回了一声,“不过是知道个除你之外的威尔维特。”
"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家人……"我听见我内心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的信任感正在崩塌,我长叹一声,"汤姆,你最好别把对付马尔福他们那钟令人难以接受的手段放在我身上……"
"放松点,维多利亚,你和他们不一样,"他终于认真地直视着我的眼睛,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别像只要炸了毛的猫头鹰。"
"汤姆……"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陷入他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信任是可以这样拿来玩弄的。"
"亲爱的,维多利亚,我们在赌啊,不过现在我的筹码更多一点罢了……不过,你很快就要胜利,从我这里拿到一切你想知道的了,"他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该知道,我在保护你,我说过,当你没有到达该有的能力的时候,一切的未知都是危险。"
我被他后一句话弄的有些恼怒,"一年前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难道现在你想告诉我,这所谓的危险就是这么几行字?那等我终于和你一起上到五年级之后呢?你准备凭着我的家人把我拿捏在手里吗还是干干脆脆用个夺魂咒把我也变成你身边的傀儡?"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能隐忍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在同龄人里不知道做的有多好,但这一次他真的把我惹怒了。
他并不在意我语气里的怒意,若有所思,"这几行字……我还以为会让你很惊喜呢,毕竟上面可是写着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啊……"
"嗯?你又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吗?"
"当然不会,看来我们之间微薄的信任就这么破碎了,"他无奈的笑笑,"亲爱的维多利亚,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当然可以自己去寻找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气极反笑,"我当然会的,里德尔先生,但我希望先得到我被浪费掉的时间应有的报酬?"
"等我说完啊,维多利亚,"他和我比起来不知道沉稳冷静了多少,"就算我先退一步吧,但我可绝对没有认输,我指我们的赌约……我不介意告诉你,禁林里有个人等你很久了……"
"禁林?你又想怎么骗我?"
"怎么会呢,我们之间一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而且我之前也从来没有骗你……"
"最后一次,"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信你最后一次。"
"维多利亚……你的热可可还没有喝完,"他把我那杯还散发着热气的热可可推了过来,"还是说,你就这么狠心的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该有点距离,我可被你的追求者小姑娘们恨的不轻,不过……"我伸手接过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我倒是也不想就这么……抛弃你?"
"呵……抛弃?"他低笑了一声,"好吧,我永远在这儿,张开怀抱,等你回来?"
我冷笑一声,瓷杯和木质的桌子磕出了沉闷的响声。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晚安,汤姆。"
我脚步已不像一年前那么仓促,对于汤姆这个人也早就没有了曾经的害怕,我渐渐熟悉他的手段,更是再清楚不过他的心思手段有多恐怖,否则像马尔福和布莱克那种纯血的贵族怎么会就这么被他收入了麾下。
但我很清楚,我们还不至于就在这一刻就撕破脸面分道扬镳,我们都对彼此有利可图,借着这一点,我总要拿到我应得的。
他说的很对,这几行字对我来说,足够了。
足够让我在他面前不至于处于被动的劣势,汤姆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身上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当年他是怎么一把火烧了那个孤儿院,比如他未知的血统,这些秘密让他无法轻易站上自己渴望的巅峰,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相信以他的手段,一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想那一定是远远比不上他的野心的。
相反,我的身世,大概对他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想到这儿,我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知道我姐姐——夏洛特威尔维特的全过程,用他的话来说,只是一次禁林中意外的相逢。
在之后,我知道这一切和威尔维特家族那个付出全部信任的代言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我在一个静谧的夜晚走入禁林后,我见到了她,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禁林的神秘并不亚于霍格沃茨本身,这我不只一次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这片守护着霍格沃茨的森林的秘密,每个学期的最开始,阿芒多教授都会再三警告我们离这片危险远一点,但我却从不打算像其他学生那样对它敬而远之。
如果说整个霍格沃茨谁会偷偷闯入禁林,毫无疑问那个名单里会有我,当然也一定会有汤姆。
那些扭曲着奇怪角度,有着诡异的仿佛烧焦一般黑色的树枝和我在那些古老的图画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周围不知名的生物鸣叫着,夜晚凄冷的风吹过吱吱作响的枝叶,不是有蜘蛛从我脚边爬过。
在这个连月亮都不肯赏脸照耀的地方,魔杖尖微弱的光芒,于我而言足够了。
唯一让人难以适应的,就只是这里的温度低得可怕,一阵不同寻常的狂风从身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就应该把它们盘起来的,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转过头,把魔杖放在身前,脑子里回忆着我学过的咒语。
正前方在我走过的潮湿的泥地上,我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身被周围泥土玷污得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白色衣裙,一头和我一样的银发(不得不说,这让我在看到她的一眼就感觉亲切)凌乱不堪,把整张脸都挡在阴影之下——我能看见的,也只是她惨白的唇。
"你是谁啊……这么晚……来我的家里干什么啊……"
她声音低沉,似在喃喃自语,又在午夜寂静里难以忽视,伴着那些被唤醒的黑暗生灵的呜咽声,风把回音送来,充斥着在我的耳畔,诡异而阴森。
她歪了歪头,露出了那双目光呆滞的眼睛,就像个被夺魂的木偶,怔怔地看着我。
那个无月的夜,我此生难忘。
我的疯姐姐。
每每回想起她,我总会彻夜难眠,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想象着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曾经和我一样对庄园的一切充满占有欲;
我幻想着,如果曾经不再是曾经,哪怕只在这起风的一刹那,我们是不是也会像艾琳和康妮那样一个张扬,一个安静,那我会是那个安静的吗?
我们只断断续续相处了一个月,她却只把我当作另一个自己,或许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一样的发色。
如今想想,她正式薇薇安口中优雅的贵族小姐,哪怕穿着最脏污的衣裙,怀揣着最深切的恐惧:她像是个是落难的公主,哪怕已经神志不清,痩得只像个空荡荡的骷髅,却也会在我给她捎上一块蛋白派时,把地上到处都是的树枝当作刀叉(我怎么给她真正的刀叉她都不用),小块小块地送入口中,还不忘像我说句谢谢。
"我的妹妹……你知道吗……那个本来就快要出生的小姑娘……她本该和你一样大了吧……"她无神的眼睛里难得多了几分色彩,"可是……母亲被杀死了……父亲也被杀死了……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像块枯木——
我最爱的奥斯威德——你怎么能狠下心来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杀了他们啊——
威尔维特家族……就这么没了……如果我当初听了父亲的话,不和那个可恶的混血杂种……不去破坏那个诅咒……该死的不该是他们啊,是我啊……"
"我可怜的小妹妹……我们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死了啊,在那个我赎不清罪的夜晚……夏洛特!你真该死!"她又低沉地垂下头去,浑身发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不再说一个字。
相处中,我不时能听到她吐露出几个字眼。
她说……我死了……
很久了。
之后的一个月,我放慢了自己学习的进度,白天在难得的清闲里和我亲爱的朋友们弥补之前错过的约会,夜晚把泡在图书馆的时间用来偷偷闯入禁林,去陪那个在禁林里颤抖的女孩。
我似乎活在两重世界里,生和死,欢愉与哀矜,光明与黑暗。
康妮和艾琳喜欢拉着我聊些女孩间的话题,艾琳有了男友,三句离不开自己那个著名纯血家族的男友,我和康妮也跟刚进霍格沃茨一样,听着她满面欢喜地说着,在该做出应和的时候做出最好的回应,这一点我们可不知道练了多少次了。
不过艾琳还是那个八卦的艾琳,甚至这一年带的康妮也活泼了不少,她们早就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只不过碍于之前我们整日早出晚归,一直找不到时间和我坐下来聊一聊,现在她们终于抓住了机会。
不过,女孩们永远只能听见了她们想听的,她们完全记不住我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我们之间只是相互学习,甚至相互"利用"的关系,我本来还怀着希望,他们两个这样聪明的斯莱特林能很快理解我的话,可惜还是我想的太多了,他们最后只记住了汤姆是怎么每天晚上一杯可可奶,一块蛋白柠檬派把我喂胖的。
"那你们现在怎么分手了啊……"康妮的眼睛里带了些惋惜,"维多利亚,你明明和里德尔学长这么配。"
"康妮,我要跟你说多少次,"我无奈地长叹一声,"我们根本没有再一起过啊。"
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向她们解释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不过我们两个的疏远也有了其他的连锁反应,马尔福和布莱克不再因为我和汤姆同行而对我也毕恭毕敬,,连一个问候和笑脸也懒得施舍给我,我倒乐得清闲。
而那个当年也渴望着跳级生这个位置而被我挤下去的莱安娜,带着一帮非斯莱特林的贵族小姐们,在各处看着我的笑话。
我从不在乎这些,我有我同样血脉的姐姐,那才是真正能够扰乱我心神的家人。
我向来最不喜欢阴天,在阴天里只希望窝在休息室里看书,可惜某个风雨欲来的周末并不随人愿,乌云就挂在塔楼的顶端,原本高大的霍格沃茨被禁锢在乌蒙蒙的天地之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和艾琳都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得意门生,他在圣诞假期前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晚宴,而这个周末是我和艾琳在未来几个月里唯一一个空闲,我们也因此不得不在这个讨人厌的天气里去霍格莫德的高级成衣店准备礼服。
我被艾琳逼着穿上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裙,整站在穿衣镜前不知道怎么摆弄自己的时候,艾琳惊呼一声,语气里带着愤恨。
“那不是拉文克劳的书呆子吗,怎么就这么天天粘着我们的级长不放。”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印着白色花体标语的橱窗,看见了远处走过来的两个人。
我们两个就这么透过橱窗看见了彼此,他身旁的莱安娜也看见了我,故意亲密的挽上他随意搭在身边的手臂,挑衅似地看向我。
我对这只半只身子已经皮开肉绽的羊羔投以同情和悲哀,又对她身边的猎人挑眉一笑,"亲爱的艾琳,我想,就这件了吧。"
“维多利亚,你真的丝毫不在意吗,尽管纯血家族联姻的两方经常互不干涉,”艾琳愤恨地说道,"如果威廉敢这么做的话,他现在已经可以和血人巴罗肩并肩散步了。"
我看了看那个坐在店外无所事事的绅士,身边还堆着那些属于艾琳的精美的包裹。
"真是羡慕你啊,艾琳,我衷心祝愿你们,"我有些无奈,"不过我身边确实没有一个"威廉"似的人。"
除了我自己,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能让我甘心为之双手染血的人。
……
我似乎很久没有再提起薇薇安了,那个在特快列车上请我吃了好多零食的女孩子。
实际上我们被分到不同的学院之后,我们两个虽然很难赶上同一节课,更不可能在其他活动上和彼此呆在一起,却也不至于像其他的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那样势不两立,见面还会互相问候,甚至在图书馆偶尔碰到也会相互聊几句彼此的生活。
薇薇安是个可爱的女孩,无论是在我看来,还是那群格兰芬多们眼里,这点毋庸置疑,薇薇安是个优秀的找球手预备员,尽管她才二年级,现在已经整天跟着格兰芬多的前找球手训练,听说下一次比赛她就要上场了。
因为这件事,她甚至特地写了一封信,派了只猫头鹰送到了我的手里,哪怕我们只隔了两张长桌的距离。
我答应去看她的比赛,那也本该是我进入霍格沃茨之后的观看的第一场魁地奇。
本该处处洋溢着胜利气息的下午,却被另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笼罩。
"禁林?两个女孩吗?"
这是我在经过斯拉格霍恩教授办公室时,从他口中听到的。
我停下了脚步。
"是的,教授,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取消比赛了。"另一个声音回答道,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过好在,并没有我们学院的学生。"
"教授,恕我冒昧,"我敲了敲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果然看见了汤姆的身影,"是出了什么事吗?"
"啊,维多利亚,真巧,"他笑着迎上来,"汤姆才刚刚来告诉我这件事,有两个女孩误闯了禁林,要知道最近禁林可一直不安分,前两天我还听他们说,又有一只独角兽不自然死亡,这两个孩子去可真的是太危险了……"
"教授,我可以请问一下您,这两个女孩是谁?"
"格兰芬多的薇薇安洛伦和拉文克劳的莱安娜……库伯,我想,可能你都不太熟悉吧,维多利亚。"
我没有再回答教授的话,向汤姆看去,他微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觉察到我的目光,才抬起头来,眼里转瞬即逝的笑意。
"维多利亚,汤姆正要跟我一起去禁林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本来我是打算找弗里小姐的,不过她最近好像坠入爱河了……年轻人啊……你和汤姆总是形影不离的,你正好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我欣然答应,"我们确实,形影不离啊。"
一路无言。
只剩下斯拉格霍恩教授一个人在调解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我和汤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的话,空气很快安静了下来。
"维多利亚,你在想什么呢?"斯拉格霍恩又一次问向我。
"我在好奇,一个格兰芬多,怎么会和一个拉文克劳,一起结伴闯入禁林,尤其还是两个低年级的女生……"
"这确实挺令人感到奇怪的,你怎么看呢,汤姆?"
"教授,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她们必须不顾性命去寻找的人吧,可能对他们很重要,你说对吧,维多利亚。"
"大概吧,里德尔先生不时一向都是对的吗……"
我们在另一个岔路口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分别,他或许实在无法忍耐我们之间的诡异气氛,留下一句“年轻人之间要好好处理自己的矛盾”后,就跟匆匆赶来的阿芒多教授结伴走向更深处,勒令我们回到学校。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你认识来时的路吧,汤姆。"
"是的,先生。"他这样回答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我们两个却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我故意扭过头不去看他,只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树枝上,就好像被那些树枝完全吸引住了,想起刚刚路途上白白浪费的时间,我加快了脚底下的步子。
"你这样子很傻,维多利亚。"他不急不慢的跟在我身后。
“……”我并不打算理理会他的调侃。
再走过那一片很容易把袍子破的荆棘丛,我就能看见夏洛特了,她就休息在那边的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下。
我上次给她带的那块毯子还摆在地上,银绿色在焦黑的地上格外显眼,同样显眼,直直进入我眼睛里的还有一地银色的液体,空气中的血腥味提醒着我那是独角兽的血,浸在血液里的是夏洛特早已不知如何使用的魔杖。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捡起那根魔杖,还是没有避免在袍角沾上了很多浓稠的血液。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呛人,我很快就看见了那只倒在地上的可怜生灵,它似乎还留着一丝残存的气息,微弱的抽搐着。
而我心心念念的姐姐,正匍匐在它的颈间不知节制的吸食着它的血……
"夏洛特——"我惊叫一声。
"她"听见我的声音,回头看过来,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从她原本澄澈的蓝色变成灰色,瞳孔扩散放大,"她"好像已经因为独角兽的血变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躯体。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惊恐,染着银色血液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我心底刻下血淋淋的一刀。
"夏洛特……"我颤抖着叫她的名字,"姐姐……你怎么了……"
"夺魂咒。"汤姆说道,"有人对她用了夺魂咒。"
我回头看向他,不自觉地向他身边靠了靠。
"不只有她自己,还有她们两个……"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才注意到,薇薇安和莱安娜两个人,身体僵直的站在夏洛特不远处,像是两个尽职尽责的守卫,僵硬挺拔得和霍格沃茨大门前的石像一样。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称呼,“夏洛特”起身,脚不着地向我逼近,张开嘴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就好像某种动物的鸣叫声,“我的好妹妹呀……你没死啊……怎么会呢……当初可是我亲手把你从母亲的肚子里扯出来的呀……”
就好像最尖锐的刀子划过完美无瑕的玻璃,和她平日里的温柔和低沉截然不同,我知道这不是她,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让我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不信吗——”“她”拉着长音,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树枝——分着叉,粘着的独角兽的血拉出一道银丝,“就像这样子啊——”
说着,“她”夸张的挥了挥那根树枝,却真的有一道红光直奔莱安娜而去。
我敢肯定,这种咒语是我当年哪怕在**区都从未见到过的,而此刻,当我落笔写下这些字时,我对它再熟悉不过。
那道猩红的咒语,更不如说是一柄象征着死亡的长剑,将莱安娜的腹部从中间劈成两半,她那件服帖整齐的校服也跟着被撕裂,暴露在空气中的是被鲜血染红的惨白的皮肤。
"她"毫不在意地把手直接伸过去,"当初,威尔维特夫人就是这么被开膛破肚——"
"你这个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预言中的恶魔,就是这么诞生的——"
"惊喜吗——"
"我的好妹妹——"
我仿佛处在极寒之地,身体里残留的温度却又向外燃着火,我再看不下去"她"就这么拉扯出她的肠/子,那枚似乎还跳动着的心/脏。
我反呕两声,脚下一软,向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汤姆在我身后,我一定会就这么摔下去。
"怎么了,小丫头,没看清楚吗,要不要再来一遍啊……"
她示威似地把那根树枝指向另一边的薇薇安,"你不会连一个黑魔法都不会吧,作为一个威尔维特,甚至不知道拿什么来阻止我,占着你姐姐的身体,杀了你的……朋友?"
"你是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微弱。
"我……""夏洛特"仰头笑了几声,拿着魔杖戳了戳薇薇安的头,她面无表情的任由摆布,"你自己猜啊……"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威尔维特……小姐……这个称呼可真让人感到怀念啊。"那根沾了不知道多少血的树枝指向我,"我来教教你吧,小姑娘。"
"她"似乎对我用了一道咒语,我清楚的看到那是道红色光,直直打在我的胸口,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嘴唇被我自己咬破,腥甜的血让我头脑昏沉,我听见从耳边传来蛊惑的声音:
维多利亚,你得杀了她……
维多利亚,你不想看到有人因为你而死去……那是你的朋友……
维多利亚,举起你的魔杖……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颤巍巍地举起魔杖,那本不属于我,却意外地和我的很像,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大幅度晃动,我感受到有一只手握住夏洛特的魔杖,他的气息笼罩着我,
我无意识间说出了一个咒语,仿若本能一般。
恍惚间,我看到我的魔杖闪出一道绿光——那是我11岁时,首次接触魔法世界看到的第一个咒语——现在,我知道它是什么了。
在它击中我亲爱的姐姐的时候,我眼前一片猩红。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除了猩红的血色再无其他颜色的梦。
初时,梦境温暖而亲切,我在耳畔听到了歌声,听到了温柔的耳语,听见了一个我从未听到过的名字。
但很快,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眼前的血色变得浓重,耳边低沉的话语变成了尖叫声,脚步声。
我没来由得恐惧。
冰冷渐渐触碰到我的皮肤,我的脸上流下鲜血,一滴接着一滴,染红了头发。
日出了,光芒照耀进血色,可我却第一次觉得痛苦,它在灼烧,在吞噬,在毁灭,
我。
当它刺痛了我的双眼和心脏时,我醒了过来。
我躺在医疗翼里,周边的白色倒是让我觉得舒服了许多。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醒了,维多利亚。"我转头向身边看去,邓布利多教授手里捧着本书,这会儿从书后面看过来。
"教授……"我的嗓子嘶哑难听。
"你可真的是吓坏了,维多利亚,不管你怎么优秀,他们也不该带个13岁的孩子去看那样的场景,"他给我倒了杯水,"我想是这样吧。"
"教授,薇薇安……"我润了润嗓子,想起了在我昏迷之前的那个场景。
"洛伦小姐还算好,只是被下了夺魂咒,可能需要休学一段时间,"他安安抚地说道,"可是库伯小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被禁林里的野兽袭击了。"
"野兽?"
"难道不是因为野兽吗,维多利亚。"
"不……"我连忙摇了摇头,"准确说,教授,很抱歉,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在我昏过去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倒是件好事,"邓布利多教授向我和善地笑笑,"我倒是很担心你会因此一蹶不振。"
"看起来你并无大碍,那我就先告辞了,"他说着起身,"好好休息,维多利亚。"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把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放在我的床头,"对了,汤姆说这个掉在当时从你的长袍里掉出,出于尊敬,我们都没有打开它,也帮你从魔法部手里保下了它。"
"看起来是段记忆……看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请随时来找我,维多利亚。"
我眼角扫到塞子上印着一个微小的V,"谢谢你,教授,我会的。"
我在校医院多躺了三天,来平复我的心情。
前几天康妮和艾琳每天都来陪我,我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只能在她们说笑间扯扯嘴角。
汤姆在我出院前的一天一个人前来,带着我最爱的柠檬派。
他踏着余晖走到我的身边,遮住了我正前方落地窗的最后一抹日落,"夏洛特死了。"
"我知道。"我回答道,目光没有转移,我渴望着能透过他看见太阳。
"维多利亚,对于她的离去,我很抱歉。"他在我身边坐下。
"没什么,这是她最好的结果,尽管她可能没有了灵魂,但也远比在世界上受尽痛苦的好。
一时无语。
我伸手把一直握在手里的小玻璃瓶拿了出来,"有办法吗,我想看看它。"
那段记忆,和我梦境中的猩红场景如出一辙。
黑暗中荆棘遍布的庄园,一道道猩红的魔咒,惨烈的尖叫,倒在地上的冰冷躯体,婴儿的啼哭,恐怖的血月,闪电劈下,劈开了地狱和天堂的界限,血啊,流不尽的血,永远都无法干涸。
我无声间被泪水浸湿了衣衫。
"所以呢,这是你知道的全部了吗?"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是个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恶魔?"
"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我不觉得有些什么问题,维多利亚,"他同样看着我,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黑魔法创始家族,所谓的恶魔,不过就是和一些主流巫师的思想不同罢了。"
"杂入我们之间的血统不纯正的巫师,抢走了本属于我们的东西,让本该站在巅峰的我们,蒙受骂名,想想你的家族,你的姐姐,维多利亚,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维多利亚威尔维特,我能帮你,你也可以帮我,"他语气凝重,"我们是一路人,也只有你,和我是一路人。"
"你想让我,也成为你的追随者吗?"
"不是追随者,是同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是一样的。"
我低笑一声,"或许吧。"
我不知道他的笃定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为何他永远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他知道我的身世,我却还不知道他的。
但他难得诚挚的邀请确实让我动了心,我明白此刻只剩下仇恨的,带着那个恶魔头衔的我,绝对不再有机会属于这个世界,无论他到底是谁,他的手段和愿望,都同样不属于这个仍把光明奉为信仰的世界。
但我依旧有所顾虑,我不知道是否要在这一刻,冲动地决定下什么。
……
"维多利亚,我觉得你变了……"这是当我出院的一周后,艾琳对我说的话。
我有些不解,从墨水还未干透的一堆羊皮纸里抬起头来。
"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很安静地读书,但是……"她顿了顿,带了些担忧,"从禁林回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过你笑了,维多利亚……"
是吗?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或许吧,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我开始刻意躲着我曾经的朋友们,唯恐她们看出我和其他人的不同,看书和学习是让我能够摆脱那些痛苦身世的最好方法,就这样,我在年末的舞会之前,终于以优异的成绩,升上了五年级。
舞会,毫无疑问,成为了每一个被邀请的巫师们最期盼的活动,但我却从禁林之后开始极其厌恶这样的社交场合,唯恐那些看向我的目光在知晓我的身世后,变为利剑。
但斯拉格霍恩教授并不想这么放过我,他把我介绍给他一届又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不过一个晚上,他就已经把我推销给了魔药大师,魔法部某一个司的司长,甚至一个大名鼎鼎的商人。
我的脸笑得僵疼,好不容易才在他和几个学长的交谈间抽出空来,我捧着一杯威士忌,试图把自己灌醉。
下雪了,雪花掉在我的头发上,能洗去血气吗?
我本想就这样把自己冰冻在世界里,但突如而来的马尔福却打破了寂静。
"马尔福先生怎么会有功夫来找我这个不合格的斯莱特林?"
"我想,他可能现在只需要你。"他恭敬地低了低头,但我敢肯定他心里一定对我仍然不屑一顾。
"谁?"
"Lord."
我在黑湖湖畔找到了他。
准确来说,我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他。
他只穿着有些皱的白衬衫,臂弯间搭着外套,湖畔的城堡满是节日的欢乐,而他周身却低沉得能把雪花都凝固在空气里。
我敏锐地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眼睛也看到他卷起来的衣袖里藏着的已经暗红的血迹。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维多利亚,你怎么来了?"
"马尔福说你需要我?"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件礼服整理好,坐在他身边已经被雪水弄得潮湿的还有些干草的地上,"发生了什么,你还会有被人需要的一天?"
他苦笑一声,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苦涩,他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想不想听个故事,有关萨拉查斯莱特林的。"
我尽职尽责的当了一位合格的倾听者。
"是不是很开心?"当他回归沉默后许久,我忍不住问道。
"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杀了你恨的人的感觉,是不是很开心?"我和他对视着。
"想听实话吗,"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它们已经有些凌乱,"很开心。"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字就像另一个魔咒,在我的心上涂抹上了一层蜜糖。
我真心的笑了出来。
在目睹夏洛特癫狂后的四个月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如此笃定我们才拥有属于彼此的世界,我们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被仇恨和命运包裹着来到这个对我们并不友好的世界。
"我想,"我看着他的侧脸,不得不承认,他是上天的杰作,"之前你的那个提议,我觉得很好。"
"嗯?"他向我看过来,那双眼睛里,多了些柔情,"那我是不是要再说一次,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小姐,我诚挚邀请你成为我的永生的伴侣,不知道你愿意吗?"
"乐意之至。"我回以一个微笑。
“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我的维多利亚。”
他这样说着。
“在这儿?”
我有些诧异。
他微微颔首,向我伸出手。
我站起身,身上那件裙子已经被深夜打湿,但还好,我披着他的西服外套。
我牵住他的手,感受着这个连月都冰冷的夜晚唯一的温暖。
那是我这一生跳得第一支完整的舞,没有乐曲,没有客人,没有香槟和烟火,没有喧嚣和谈论。
那是我最爱的一支舞,和我那时候最依赖的,现在最爱的人一起,我依旧笨拙,不时踩到他的脚,然后我们的笑声就随着黒湖的波澜和夜晚的寒风中传向很远很远。
远到我们再也听不见……
我依旧穿着那件被他说不适合我的酒红色裙子,裙摆沾了带着潮湿气息的泥土,他也依旧穿着那件白衬衫,袖口有永远都洗不下去的血。
还好,不是他的。
那是黑湖湖畔,那是我们称彼此为伴侣的第一个夜晚,槲寄生在我们的头顶肆意生长,我在黑湖湖畔给了他我的初吻。
那是黑湖湖畔,我们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誓言:
他将为我们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而我将永远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成为毫无争议的世界的主人,直到我的家族重新回到魔法界的视野。
我们自此,利益牵绊,自此不可分割。
我爱他吗?
那个时候答案是否定的。
他是我的伴侣,盟友,导师,依赖,但绝对不是爱人。
但或许,就是他吧。
……
看着他在我们婚礼之前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我看来,汤姆一直是最强大的,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一直都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和我心底最重要的精神图腾。他永远将自己的一切情绪隐藏在假笑之下。
但只有当他在我面前摘下一层又一层的假面之后,才会让我也一次又一次地明白,他不单单是外人眼中恐怖的黑魔王,更是我唯一的爱人,我今生唯一的依靠。
"在想什么呢?"他依旧闭着眼,声音低微,宛若梦语。
"在想你说我穿那条酒红色裙子不好看……"
他这才睁开双眼,认真地打量我一番,"肯定不如你穿那边那件白色的好看。"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袭婚纱洁白无瑕,我这样的人,穿上它,真的不会污染了这纯白吗?
还有一个月,维多利亚,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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