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岚在办公室准备着年度报告，旁边的同事正互相捧着手机讨论社会新闻，像在窥探猎奇而隐秘的领域，“听说昨晚白马荟的少爷过二十岁生日，那排场赶得上皇子啦。”
另一个同事问道，“白马荟是什么地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马荟可是女老板们快活寻乐的地方。”
两个人凑到周岚面前，将手机递给他看，“周岚，你见多识广，听过这地方吗？”
周岚接过手机，用手左右划着昨晚实况的那些照片，缤纷的气球，有蛋糕有礼物，还有意气风发的王皓晨，甚至还有露出一半牙齿咧嘴笑的卢姐，他提着胆子翻了一圈，所幸没看到自己的照片。然后赶紧躲开去茶水室，用手机全网搜索白马荟话题，果然起了不小的热度，各种照片都有，在围观讨论的视角下，加上了层层滤镜，更显奢靡颓废。
甚至秦欢欢也发来微信了，“你看到新闻了吗？这白马荟大名鼎鼎的，早就听说各种款式的俊男都有，果然都不错，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过去消费一把，让少爷坐我旁边陪我喝酒。”
天真的话一出，就显出她从未去过，不知道白马荟的少爷服务的底线。周岚故意试探，“果果没去消费过吗？”
欢欢回复说，“没呢，她全部心思都在她未婚夫身上，怎么会去女人的青楼？”
周岚再问，“她若是真的忠贞，怎么会被未婚夫抓包？还抓个现行？”
欢欢并未在话题上多停留，“不说了，我们约了美容SPA，我得好好护理下。”
周岚问，“不会是香港的女人青楼吧？”
欢欢拍了张照片，是LA MER的肌肤护理，周岚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安心还是焦虑，他怀疑白马荟一切照片的出处，来自另一个没出现照片中的人。他给张子腾发了个微信，“看到网上的话题了吗？王皓晨火了。”
张子腾回复说，“他能火去哪里，去公安局自首吗？”
周岚想问这是不是他发的新闻，但肯定会收到否定的答复，想起来昨晚只留意到他在999包厢里拍照。从来都玩世不恭，巴不得全世界闹腾砸了。
女领导过来喊人开年终总结大会，安排每个人述职。等到下班的时候，白马荟的生日居然已经登上了热搜，连领导们都在嘀咕，“听说这白马荟就在对面的万望大厦，不知道真的假的。”
另一个常背Goyard假包的女领导说，“看来咱们还是不够格，都没人请我们去那里消费。不过我也付不起那个钱，听说这一晚生日，光送礼就花了2000万。”
周岚在卢姐嘴里听过这个数字，大概就几百万，根本上不了千万级别，季老板真有那个钱，不早赎了他。不过人云亦云，渐渐堆起来的猜测和想象，成了一部臆想的电影，倒是体面了王皓晨和季老板，一位是体面的妓女，另一位是有钱的嫖客。晚饭公司聚餐，居然一半的话题都在白马荟上，还有人说这会所背后有大领导撑腰，几个本市的大老板都持有股份，这些礼物根本不是礼物，而是洗钱的手段之一，妓女和嫖客都是白手套。
甚至连公司的实习生都在嘀咕，“听说白马荟有上百位少爷，每位少爷一个月能做上百万的生意！”
一个男同事说，“乖乖！那一年的收入就是十多个亿。都能去上市了。”
“上市要固定资产，难不成拿这些少爷的身子去抵押吗？折旧倒是不少，估计几年就折完了。”
众人笑了，连周岚都觉得荒谬，所幸始终没有翻到他的照片，甚至连个背影都没有。张子腾倒是给他发了微信，“卢姐又慌了，到处摇人呢。”
周岚问，“能摇什么人？”
张子腾回复说，“找了几个平台的管理员，看看有没有什么降热度的手段。”
周岚说，“降热度干嘛？这不是最好的广告吗？”
张子腾说，“我也这么说呀！可是她说，这事儿毕竟不正经，要是被警察局盯上，甚至纪委发现，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都给撸了！”
到了第二日网上依然闹得欢快，连有些小明星都被扯进去，说是曾经也是白马荟的少爷。陆续这些小明星出来辟谣，连律师的声明和起诉都出来了。那些粉丝群恨不得此刻都从全国各地飞来上海，把白马荟给拆了。
中午张子腾约周岚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卢姐也来了，手中三个手机像是煮沸了，一刻都没停，看了眼周岚，终于坐下来，“我看老天要亡我了，从街道到市里各局办，一个个质问我，跟骂孙子似的，拿着这个错处，几百年前老黄历的事都翻出来训斥，连小小的科长都能嗷着嗓子和我说话，我这老脸算是丢尽了！这白马荟年底要是关上十天的门，我这年也别过了，倒是便宜了其他二流会所，趁机挖我的客人。”
周岚说，“先担心不要让人挖出什么实质的事实，白马荟说到底，不过就是唱歌的地方，也没一个少爷脱个精光。可若是别牵挂出官场生意场中的凹糟事，引火烧身就完了。”
卢姐满脸忧愁，“我正担心这个，我都跑了一圈了，这浦东浦西也跑了七八趟，你们两个脑子好，替我想一想。为什么这些新闻，越是扯热度越是讨论得越厉害呢？”
周岚说，“这谁能控制得住。估计还有些泼油扔柴之人。”
卢姐说，“我都磕了一上午的头了，还没个门路，子腾，你有认识什么媒体或是平台的朋友，哪怕找一块敲门砖也好啊，我不在乎花钱，只要能保住我这门生意就好。如今这新闻发酵地越厉害，我越是没有回头之路，以后难不成让我回淮海路开咖啡店吗？”
子腾翻着手机通讯录说，“我找找。”
周岚突然想到那位香港的客户Ting，说道，“Ting好像有些朋友，做媒体和新闻的，原来体制内，后来太优秀被人排挤，就出来单干了，若是找她，或许能探一条路出来。”
卢姐求佛求菩萨，“不管以前的恩怨，你赶紧问问，是否能救我一命！”
看这副大难临头的态势，周岚鼓起勇气给Ting打了个电话，对方没几秒就接了，“哟，周经理主动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好生意在等着我。”
周岚将这事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Ting说，“我也刷到新闻了，这事不能拖。我愿介绍给人给你，她从小在军大院里长大，人脉自不用说，后来她去了广电，又嫁了个体制内的老公，住在法租界的别墅里，与我甚是交好，你找她，这问题一定能解决。”
见她这样慷慨，反而让周岚有些狐疑，试探地问，“那等你来了上海，卢姐和我都会谢你。”
Ting说，“先帮上忙再说吧。一来我卖你这个人情，日后你一定报答我。二来我也不希望卢姐的生意就这么黄掉，总不能让我下次去上海，去小作坊去酒吧里找男人的乐子吧？不说了，我这会儿还跟小老公在游艇上，和另一对小夫妇玩呢。”
Ting爽快地挂了电话，后来果然介绍了另一个女人，约在安福路的茶馆，让卢姐和周岚一同去见。
约的是晚上八点，灯火阑珊，这茶馆倒空空荡荡，在圣诞节的花团锦簇之中，如清修的佛门，格格不入。门口一处小院，日式的枯山水，滋滋留着水，寂静无二。
这个女人一脸寡像，脸不挂肉，清冷孤傲，名叫Samantha，第一眼让周岚嘭嘭心动，高中暗恋一般，不忍多看一眼。她开门见山说，“Ting跟我讲了这事，我也答应帮忙。其实这事最简单，你无法凭空删掉一则新闻，或是降低这事的热度，可若是你造出另一条花边新闻，将人群的关注都聚集过去，渐渐就没人关注白马荟的事了，这不也就解决了问题？
卢姐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怎么去找另一则爆款的社会新闻呢？我又不是记者不是狗仔，这时候哪里找来救火队呢？”
Samantha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坏主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听？”
卢姐点头，“但说无妨。”
Samantha 说，“我知道有对网红情侣，在几大社交媒体和短视频平台上都有账号，靠营销着姐弟旅行走遍大江南北红的，女的叫青柑姐姐，如今涉水做直播，情侣装卖的全网独一份。我有几个狗仔朋友早就盯上了，两人早就各玩各的，只是都非常隐蔽，出入豪华酒店，别说相机进不去，就连无人机都飞不了那么高。”
周岚笑道，“怎么着？他们还都住金融中心上的柏悦酒店啊？”
Samantha说，“可不是么，哪里找得到他们的踪迹，而且毕竟只是网红，狗仔投入的精力有限，我看弟弟好模样，说不定在酒吧遇到，造就一段奇缘。”
“无论是女生还是男生，我都能搞定。”卢姐拍着胸脯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真有什么，只要能闹出来，我都有办法。不过你的条件是什么？”
Samantha说，“我既不在乎你的钱，也不在乎你的人，只是我也要流量，你若是能有实在的证据，所有的渠道分发都给我，我们双赢怎么样？”
卢姐立马答应下来，赶紧询问这人的下落，Samantha告知此刻那女生就在NINE酒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卢姐买了单，就喊来司机，跟周岚向南京西路开去。
这酒吧开在写字楼里，包了两层，门口漆黑，非邀请的会员不允许入内，一张卡门槛就是二十万，还要熟人推荐。明星也来，图的就是这个门槛。去年周岚和欢欢，也是跟着果果进去才见的世面。若是有钱，在里面和一般酒吧一样，若是没钱，进去了也没用，三句话就能把你家底问出来，再多有几分钟，族谱都给你画出来。
车到楼下的时候，张子腾等人也都来了，还带上了Teddy和Kenvin，这阵仗，花开百种，总有一朵要将你拿下的架势。
周岚和张子腾最后上楼，如压轴大戏，卢姐早打好了招呼，两个人一人一杯威士忌在场中寻找着猎物，只见一个女生戴着口罩在窗边剪视频，张子腾一下认出来是青柑姐姐，上前说，“年底赶KPI，在酒吧也要加班呢？”
女人连头也不抬，“看来我今晚是被人盯上了，这都第四个人来打招呼了，连台词都没变，看样子这酒吧我也待不住了。”
说着她就要收拾离开，周岚看向舞池中失意的Kenvin和Teddy，真是蜀中无大将。
眼看人就要走，周岚立马走到子腾跟前说，“嘿，你也在这里，怎么了？睡了人家未婚妻，躲到这里求个清净。那边闹得人仰马翻家破人亡，你又瞄上了新的乐子！”
青柑姐姐一下懵了，不知是偶遇还是排练，看到周岚，又看了眼子腾，“你们这是互为僚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