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她不仅是那个专业能力突出的优等生,更成了社交场合游刃有余的焦点。
她主动参加以前从不感兴趣的社团活动,在辩论赛上言辞犀利,逻辑缜密,赢得满堂喝彩;在慈善晚宴上,她穿着昂贵的礼服,举止优雅,谈笑风生,与各路名流周旋自如,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样的场合。
在工作室,她变成了一个不眠不休的工作狂。她接手了更多、更复杂的项目,常常熬夜到凌晨,用高强度的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不给自己任何胡思乱想的空隙。
她的设计变得更大胆,更富有冲击力,却也隐隐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冰冷的锐利感。
在许尽欢和江既白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开心”的沈清棠。
她笑得更大声,吐槽更毒舌,甚至会主动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带着点颜色的小玩笑,仿佛那个曾经阴郁、崩溃、需要人小心翼翼守护的女孩,只是一个遥远的幻影。
只有极少数时候,在深夜里,当她卸下所有伪装,独自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空洞、嘴角却因为维持了太久笑容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自己时,才会流露出片刻的真实。
她会抬起手,轻轻碰触冰凉的镜面,指尖沿着镜中影像的轮廓滑动,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自我厌弃。
然后,她会熟练地倒出药片,吞下,用药物带来的强制性平静,将那片刻的脆弱再次镇压下去。
沈砚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忧心忡忡。他尝试过旁敲侧击,甚至直接提出让其他医生来接替盛景的工作,但都被沈清棠用无懈可击的理由和更加“完美”的表现挡了回来。
“哥,我很好,真的。”
“盛医生有他自己的事情,我理解。”
“不用担心我,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理解与独立的微笑,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作伪。
但沈砚秋知道,这层看似坚固的伪装之下,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的境地。她不是在康复,而是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向内压缩,积攒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这种“无所谓”的伪装,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不见底的暗流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每一步都走在碎裂的边缘。
漫长的、没有盛景的日子里,沈清棠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她自己构建的、华丽而冰冷的堡垒中,扮演着一个“痊愈”的、甚至“比以前更好”的角色。
她以为她成功了。
她以为只要伪装得足够好,时间足够久,那些汹涌的暗流终会平息,那个叫盛景的男人,连同所有与之相关的混乱记忆,都会被她彻底尘封。
直到某一天,那层薄冰,被某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猝然击碎。
而那一天,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逼近。
冬日的北京,寒气刺骨。沈清棠的生日就在这片凛冽中到来了。
沈家宅邸难得地热闹起来。许尽欢和江既白自然是早早到场,工作室的几个核心成员也来了,甚至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家父母,也罕见地推掉了所有事务,留在家里。客厅里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物,张妈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中间摆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的多层蛋糕。
所有人都带着笑容,说着祝福的话,努力营造着喜庆的氛围。
沈清棠穿着一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她脸上始终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应对着每一个人的祝福,礼貌地道谢,吹灭蜡烛,切分蛋糕。
她甚至主动和父母交谈了几句,内容无关痛痒,仅限于天气、身体健康这类安全话题。
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完美的生日派对女主角。
只是,她的眼神偶尔会掠过客厅的入口,或者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迅速收回,重新落回眼前的喧闹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李哲也来了。他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玫瑰,礼物是一套绝版的、沈清棠曾经在社交媒体上随口提过的心理学古籍影印本。他依旧保持着那份温和有礼、不急不躁的态度,没有过分靠近,只是适时地送上祝福和礼物,然后便安静地待在角落,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沈清棠的身影。
沈清棠对他,和对待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礼貌地道谢,收下礼物,然后便不再多看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前来祝寿的客人。
盛景没有出现。没有礼物,没有信息,甚至连一句客套的生日祝福都没有。
这一点,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沈清棠的心底,不深,却持续地散发着寒意。她面上不露分毫,甚至在心里冷冷地对自己说:看,果然是在躲你。这样也好。
生日过后,紧接着便是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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