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皎一整晚没睡好。

她躺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草莓润唇膏的甜味。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洗漱，冷水拍在脸上，却怎么也冲不散脑海里简棠露睫毛轻颤的样子。

食堂里人还不多。周云皎端着餐盘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快的，带着一点跳跃的节奏。

她的背瞬间绷直，筷子捏得太紧，指节都泛了白。

“早啊。”简棠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平时高了半个调子。

周云皎抬头，视线却只敢落在她的校服领口：“……早。”

简棠露飞快地在她对面坐下，餐盘“哐当”一声响。她们同时伸手去拿豆浆，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又同时缩回手。

“你、你先。”简棠露结结巴巴地说，耳朵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周云皎低头喝豆浆，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透过雾气，她看见简棠露正小口咬着包子，嘴唇还是那么红，微微泛着水光——

昨晚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周云皎呛到了，咳嗽得惊天动地。

“没事吧？”简棠露连忙递纸巾，手指微微发抖。

周云皎摇摇头，接过纸巾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静脉，随着脉搏轻轻跳动。

她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早餐，谁都没敢再看对方一眼。

第一节课是语文。周云皎刚坐下，林小满就从前排转过身，胳膊肘支在她的课桌上。

“你们俩——”她的目光在周云皎和刚进教室的简棠露之间来回扫视，“不对劲。”

周云皎的笔“啪嗒”掉在地上：“……什么？”

“简棠露从进门开始就没往这边看，”林小满眯起眼睛，“而你，周大学霸，已经盯着课本第三页看了十五分钟了。”

周云皎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弯腰去捡笔，却听见林小满倒吸一口气：“等等！简棠露的嘴怎么有点肿？”

周云皎的头“咚”地撞在桌沿上。

“哦——”林小满拖长音调，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我懂了。”

简棠露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周云皎捂着额头趴在桌上，林小满冲她挤眉弄眼，而周围的同学都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简棠露问，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林小满笑嘻嘻地凑过去：“棠露，你嘴唇怎么——”

“蚊子咬的！”简棠露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张脸“轰”地红了。

周云皎绝望地把脸埋进课本里。

午休铃响后，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周云皎趴在桌上假寐，听见身旁的椅子被轻轻拉开。

“那个……”简棠露的声音很轻，“昨晚……”

周云皎抬起头，发现简棠露正用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眼睛盯着桌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嗯。”周云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远处操场上传来的嬉闹声、蝉鸣声、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全都变得异常清晰。

“我不是……”简棠露咬了咬下唇，“……后悔。”

周云皎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她看着简棠露泛红的耳尖，昨晚那个吻的记忆又鲜活起来——柔软的唇，交缠的呼吸，颤抖的指尖……

“我也是。”她轻声说。

简棠露终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她们对视了一会儿，同时笑了起来，像是共同守护着一个甜蜜的秘密。

“下周一就要交分科表了。”简棠露用笔尖戳着草稿纸，“你选什么？”

周云皎停下笔：“理科吧。”

“因为物理好？”

“因为……好就业。”周云皎轻声说，“我爸妈希望我学医。”

简棠露的笔尖顿住了。她盯着草稿纸上洇开的墨点，很久才开口：“我想选文科。”

“我知道。”周云皎看着她，“你作文每次都是年级最高分。”

“不是因为这个。”简棠露抬起头，“我喜欢写故事，喜欢那些……能让人哭或者笑的东西。”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里面盛满了周云皎读不懂的情绪。

“南京。”简棠露突然说，“我想去南京读大学。”

周云皎愣住了：“南京？”

“嗯。”简棠露的指尖在桌面上画着看不见的图案，“那里有梧桐树，有古老的城墙，有……”她顿了顿，“有很多故事。”

周云皎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南京——那是简棠露梦想中的城市，是她想要书写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南京大学医学院挺好的。”周云皎说。

简棠露猛地转头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

“我只是说‘挺好’。”周云皎低头继续做题，嘴角却微微上扬，“还没决定。”

简棠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一起去？”

她的掌心很暖，脉搏跳得飞快。周云皎看着她们相触的皮肤，想起昨晚这个手指是怎样缠在自己的发间——

“好。”周云皎听见自己说。

放学铃响起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周云皎收拾着书包，余光瞥见简棠露正把文理分科表小心地夹进课本里。

“周云皎。”简棠露突然开口，“如果……”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教室里的嘈杂淹没。周云皎凑近了些：“什么？”

“如果最后我们没去同一个城市……”简棠露的手指绞在一起，“你会不会……”

周云皎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看着简棠露低垂的睫毛，那里沾了一点夕阳的金色，像是随时会融化。

“南京。”周云皎坚定地说，“我们说好了。”

简棠露抬起头，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动。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冲过来的林小满打断了。

“你们俩！”林小满一手一个搂住她们的脖子，“放学了还黏在一起？”

简棠露的脸又红了，而周云皎假装整理书包，避开了林小满探究的目光。

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沉到了教学楼后面。简棠露突然拉住周云皎的衣角：“今晚……还能一起睡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周云皎听得清清楚楚。心跳瞬间加速，她点点头：“……嗯。”

她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中间没有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