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周云皎盯着对话框里自己昨天发出去的那条「南京的梧桐叶开始落了」，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她反复点开简棠露的朋友圈——背景图已经换成全黑，个性签名写着「转学中，勿念」。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两周前，是一张没有配文的夜空照片，角落里隐约能看到一颗星星。

周云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想再发一条消息，又怕看到那个红色的警告符号。她退出微信，点开相册，翻到去年冬天和简棠露在操场拍的合照。照片里，简棠露的鼻尖冻得通红，正笑着往她脖子里塞雪球。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简棠露的脸，直到眼泪砸在手机壳上，周云皎才猛地惊醒。

她抓起外套冲出宿舍，连拖鞋都穿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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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周云皎站在简棠露原来的家的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现在已经被木板钉死，黑洞洞的，像一只失明的眼睛。

她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简棠露趴在窗台上冲她招手，发绳上的小星星挂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云皎！"简棠露笑着喊她，"上来吃草莓！"

而现在，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谁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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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时便利店的店员打着哈欠，看着这个穿着单薄校服、眼睛红肿的女生。

"打印微信聊天记录？"店员挠挠头，"要彩印还是黑白？"

周云皎把手机递过去："全部。"

打印机嗡嗡作响，一张张纸吐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她和简棠露的对话：

「这道数学题怎么解？」

「放学去吃冰棍吗？」

「你看那颗星星，像不像你送我的挂饰？」

……

「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最后一张是周云皎昨晚发出去的「南京的梧桐叶开始落了」，后面跟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店员把装订好的聊天记录递给她，犹豫了一下："失恋了？"

周云皎没回答，只是紧紧抱住那叠纸，像是抱着最后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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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皎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室时，全班突然安静了一秒。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座位，却发现课桌上用红笔画满了恶心的涂鸦——两个女生被画成扭曲的怪物在拥抱着接吻，旁边写着「变态」「去死」。

郑远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哟，同性恋来了。"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周云皎的手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发白。

"装什么清高？"郑远晃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大家想不想听听周大学霸写的‘观星笔记’啊？"

周云皎猛地抬头——那是她的日记本！

"「昨夜我又看见你的星星了」"郑远故意用恶心的腔调朗读，"「你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我永远在计算，还要多少勇气，才能跨过这段距离——」"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哇，好深情啊！"

全班哄堂大笑。周云皎扑上去抢笔记本，却被郑远轻松躲开，周云皎一时没站稳，腿磕在了桌角。

"急什么？"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我帮你改得更刺激了——"

他掏出马克笔，直接在周云皎的原文上涂改：

「还要多少次接吻，才能满足你的**？」

"这才像变态写的东西嘛！"郑远把涂改过的纸撕下来，啪地贴在黑板上，"大家说是不是？"

周云皎的视线模糊了。她看到有人低头偷笑，有人厌恶地皱眉，只有林小满担忧地看着她。

"简棠露亲口跟我说，"郑远凑近她耳边，声音却大到全班都能听见，"她觉得你恶心。"

周云皎攥紧拳头，眼里泛着泪光，他看着眼前这个洋洋得意的人，一拳砸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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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的鼻血溅在课桌上时，班主任正好推门而入。

"周云皎！"班主任厉声喝道，"办公室！现在！"

周云皎抹了抹嘴角的血，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身后传来郑远得意的声音："看吧，同性恋都有暴力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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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皎在办公室站了两个小时。

班主任的茶杯冒着热气，镜片后的眼睛充满失望："你和简棠露一直成绩很优秀，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们啊，想着你们两个当同桌，可以互相进步，怎么能……"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能有这种不正常的倾向？"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随风晃动，像是无声的嘲笑。

"郑远已经告诉我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和简棠露……那种关系。"

周云皎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郑远的血。

"学校决定取消你的优秀学生资格。"班主任叹了口气，"写份检讨吧，保证以后不再犯。"

"犯什么？"周云皎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班主任皱眉："当然是这种……不正当的交往。"

周云皎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班主任的眼睛："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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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时，周云皎的座位周围空出一圈。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几个女生夸张地挪远椅子。

只有林小满趁没人注意，往她抽屉里塞了张纸条：

「我相信你们。」

纸条背面画着一颗小小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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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体育课，周云皎独自坐在看台上。远处，郑远正得意洋洋地向男生们展示自己红肿的鼻子，不时朝她这边指指点点。

"喂。"一个篮球突然砸在她脚边，"变态，帮忙捡个球。"

周云皎一动不动。

"聋了？"男生走近几步，"听说你喜欢女生？真恶心——"

他的话戛然而止。周云皎抬起头，眼神冷得吓人。

男生讪讪地捡起球走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风送来只言片语："……难怪简棠露转学……丢人现眼……"

周云皎攥紧了口袋里的星星挂饰，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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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周云皎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撬开了。

她的那本《她的山她的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撕烂的数学试卷。她发疯似的翻遍每个角落，最后在水池边看到了那本书——

它泡在浑浊的水里，书页肿胀翻卷，封面上两个牵手的女孩正在慢慢溶解。

周云皎跪在水池边，徒劳地想捞起那些湿透的纸页。手指碰到水面的瞬间，书正缓缓沉入水底。

"别动。"

一双修长的手伸进水里，捞起了那本沉没的书。陈砚青的袖口全湿了，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滴落。

"有些书，"他轻声说，"湿了也能晒干。"

周云皎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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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办公室里，陈砚青用纸巾小心吸干书页上的水。

"郑远父亲是教育局的，"他头也不抬地说，"所以学校才会纵容他。"

周云皎盯着自己的膝盖，那里有一块淤青，是早上跟郑远拉扯时磕到的。

陈砚青递给她一张表格："南京大学天文系，自主招生推荐表。"

表格右下角已经签好了陈砚青的名字。

"仇恨和爱一样，"他把晒到半干的《她的山她的海》还给她，"都需要距离。"

扉页上多了一行苍劲的字：

「有些星星看似熄灭，其实只是离我们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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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棠露在新学校的厕所隔间里，拆开了第三封匿名信。

「同性恋都该去死。」

信纸上的字是用报纸剪贴的，歪歪扭扭，像一条恶心的虫子。她把信撕碎冲走，对着镜子整理好校服领子。

回到教室时，几个女生夸张地捂住鼻子："咦，变态来了。"

简棠露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课桌抽屉里，她偷偷藏的云朵挂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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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晚餐时，母亲得意地说，"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下场。"

电视里正在报道某地同性恋酒吧被砸的新闻。简棠露机械地咀嚼着米饭，尝不出任何味道。

"幸好我给你转了学，"母亲给她夹了块鱼，"不然你现在就跟那个周云皎一样，身败名裂——"

筷子掉在地上。

"怎么？我说错了？"母亲冷笑，"你们那种恶心的关系——"

简棠露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吃饱了。"

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从内衣里摸出那枚偷偷藏起的陶瓷云朵挂饰——蓝花已经碎了，她用胶水勉强粘好，但裂痕永远都在。

窗外开始下雨。简棠露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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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她把云朵挂饰埋进窗台上的花盆里，种上一株仙人掌。

"早安。"她对着花盆轻声说，就像从前对周云皎说早安一样。

仙人掌沉默地立在晨光中，尖刺上挂着昨夜的雨滴，像星星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