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技术方面还要继续沟通，所以董宴清的工作关系虽然还在临戈镇，却暂时被借调到省农业厅，平时就住在塑料一厂的招待所，直到能做出第一批适合的水管为止。

但过程相当不顺利，尽管要花的钱他们碍于关系不得不花，却很看不上这项技术。

“滴灌什么滴灌，不就是把水一滴一滴滴到地里吗？”金厂长在第一次技术会议上就这么吐槽，“还不如整点水龙头滴水呢！”

对于董宴清描绘出的前景，金城塑料一厂的技术团队也并不相信。别说他们了，那个省农业厅的陆良都在别人面前直言不讳：“研发出来又怎么样？不是只能在干旱地区种地吗？还不如折腾点能在江南、东北更大规模种植的技术！那儿的土地多肥沃啊！”

不过这话他在董宴清面前却是不敢说的——他还想追求董宴清，做得也挺明显，尽管心里压根不信这项技术，仍帮着她跑上跑下。

董宴清不是没给他们科普过这项技术，但当对方压根不想听的时候，你说再多也只是白说。她没法跟这些捂着耳朵的人说清楚，滴灌技术不是只浇水而已，水肥一体和水肥精准投放才是核心，而且也不只是干旱地区可以运用这项技术来种植，非干旱地区有滴灌技术也可以精准控制水量，帮助节省水资源和化肥、让植株长得更好。

这项技术也是集约化农业甚至工厂化农业的第一步，一旦发展好了，能为以后华国农业工厂化奠定基础。最适合这项技术的，也不是位于黑戈壁边缘的临戈小镇，而是广袤的新疆大地。

新疆的耕地面积广、耕地质量好，且人口密度不高，无论是南疆农牧林区还是北疆农牧林区，都非常适合建设大型国营农场......先搞农业灌溉技术，后续机械化也能跟上的话，前景无量。

董宴清跟他们解释不清楚，只能告知塑料厂的技术人员，PE是最适合的材料，因为化学性质稳定，受紫外线、温差影响小；水流也不是肉眼可见的一滴一滴地滴灌，而是成股地、不间断的流出。

具体的水流流量数值测算起来并不难，她想先做一个能稳定出水的，等到后面试验有成果了，再投入成本研发可调节的，压力泵、读数表、过滤网等她自己解决。

在金城住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要去金城塑料一厂，看看自己的小项目进行如何。当一家体量够大的国企真正发动起来，尤其是本身就有比较靠谱的设计案例之后，其实不计成本地、非批量化生产一些符合她要求的滴灌带并不算特别难。

所以大约过了小半年，她就拖着那些在塑料一厂无人问津的“水管”回到了临戈，连带着还捞了一些塑料大棚。之前打的关于保护野生种的申请报告得到了上级重视，那群新西兰人走之前很是交了一笔钱，因此给董宴清的项目批复资金也多了一小笔。

尽管和以色列投入的资金远无法相比较，至少解了燃眉之急，在来年春天的试验中，多一笔资金，就多一点成功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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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董宴清有大半年时间没有出现在临戈，镇政府后面的荒地还是在老李同志和林樾的帮助下，质量还算不错地完成了规整地块的步骤，并且一直为随时会到来的试验帮她的这块地清理荒草。

原本大约一亩地大小、野草丛生的荒地，草根都被清理干净，各种藏在底下的碎石块也被一车车拉走，甚至不平整的土块都已经平整好，路过这里的镇民能看到的只有规整的土地。

因为董宴清说准备种番茄，所以这块田地也是按照种植番茄的标准去规划的。

此时已经进入春季，董宴清带回来的番茄种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这次的播种，镇长无法出面支持，却派出了自己的秘书，也就是林樾作为代表出席。

但开幕仪式并没有搞得很盛大，或者说，其实就是农业办几个人、加上林樾一起吃了顿饭。

番茄的苗，已经提前育好，他们要做的仅仅是把不同品种的苗按照董宴清规划好的顺序种到相对应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他们才第一次见到铺满滴灌设备的土地该是什么样子的。

水源自然来自临戈的泉水，除此之外，有很多东西他们认识、更多的东西他们不认识。

“水泵、电机，这两样是我帮她搞来的，”老李同志得意洋洋，“要是成功了，军功章好歹有我十分之一！”

“哪能啊，得有您一半！”旁边小年轻拍着马屁。

林樾继续往下看：有一些调控系统他看得不太明白，却大概知道是用来干啥的，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包括干、支、毛管三极管道在内的输配水管网。

他深呼吸一口气，总感觉自己透过这片土地看到的，不仅仅是之后番茄丰收的景象，更多的是......是以后临戈摆脱贫困的可能。

董宴清......为什么能让他如此信任？他真的就这么发自内心的相信一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能够一个人干成这么大的事？！

林樾也不知道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他只是胸腔都被一种莫名的豪情填满......

直到脑袋挨了一下。

“干活了干活了！”老李同志十分不解风情地催促。

农活不好干，最受不了的首先是腰。他们需要不停地弯腰，挖坑、放置、埋土。

但没有人喊累——他们这么多人种一亩地的番茄都要叫累的话，临戈的农民该累成什么样呢？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养活一代又一代临戈人。

放眼整个华国，又有多少农民......

这些苗，是董宴清在小盆里先培育出来，如今现挖出来种的，因此显得精神奕奕。之前临戈不是没人种过番茄，毕竟这里靠近新疆，新疆常见的植物种子，他们这儿也能找到，可是番茄对温度、水的要求都比较高，对临戈来说，主要是水......总之没有人能在临戈大规模种植好番茄。

“等着吧！”董宴清拿着小铲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下半年请你们吃糖拌番茄、番茄炒蛋、番茄蛋汤、番茄鱼片、番茄排骨汤......”

“行了行了，再说口水都留下来了，先请我们吃土豆排骨汤吧！”老李同志乐呵呵地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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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苗种下去了，董宴清的工作又都扎根在那片农田中了。

她每天都要拿着笔记本去记录番茄苗的生长情况，因为可调节的设备暂时还没有生产出，所以滴灌带滴灌的水流量都是固定的，在这样的水流量下，哪些品种长得更好、哪些植株长得更好都是观察重点。

值得高兴的事是，在滴灌技术下的农田，不太容易像平常的土地一样长出野草，所以对于农地本身的维护成本并不算高。只是滴灌带制作技术还不太成熟，偶尔有堵塞的时候，需要及时观察到并且进行清理维护。

除了农业办之外，对这块地最关心的人就是林樾了。

随着太阳越来越晒，番茄苗也逐渐抽条，有几个早熟品种开始开花坐果了。

他蹲在地上，看那一排开出小花儿的番茄苗——说是番茄苗已经不太合适了，比起刚种下去的时候，这些植物茎秆粗壮了许多，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从临戈的土地长出的番茄植株。

它们开出黄色五角星形状的小花儿，在这片长势极好的绿中格外显眼。

“目前为止，它们的耗水量，只有室外正常种植状态下的百分之二十，”董宴清在他身边一起蹲下来，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在写写画画，眼睛并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在本子上，“化肥也节省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虽然还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但科学地推理，有这套设备，临戈确实能用更少的水，种出番茄来。”

林樾回头看她，感叹：“辛苦你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成天埋头在农田里，不管她多么有兴趣，都确实太辛苦了。

董宴清只是耸耸肩：“没啥辛苦的，搞农业嘛，选这条路的时候就想清楚了，必然会面对这些情况的。”

她写完手里的东西，放下本子和笔，伸出手拨了拨刚刚林樾碰都不敢碰的小黄花，语气里透着点笑意：“等西红柿成熟的那天，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林樾立即表态，“这项目真能成功，别说我了，镇里、市里、省里......国家都不会亏待你的。”

“我要真在乎这些，当年就没必要选农业，农业太辛苦了，成果也不如其他行业出得快......”董宴清这说的倒是实话。这年头，选计算机、材料之类的行业，可不比农业容易申请到资金、容易受到重视么，她选农业纯粹是因为家乡吃不饱的人民。这会儿她转头，认真地说，“西红柿成熟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新疆吧。”

抱歉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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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