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

电脑蓝光映着两人的面孔，许久后，其中一人从飞速运行的程序抬头：“陆总，追踪失败，我们暂时查不出对方是谁，不过我们截获了一个加密数据包，但，需要一些时间去破解。”

“嗯。”陆闻生点头。

这些年来，陆氏集团越发的壮大，自然不可避免惹来不少虎视眈眈之人，此次出行，最在意的只是拍卖会的那对世界独一无二的婚戒，什么谈合作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还是刻意放出谈合作消息。

果不然就有鱼儿上钩了。

先是故意推迟拍卖会，又如此用心找来个高度神似的“替身”引他入局，可谓是费尽心思。

但可惜。

陆闻生丢出另一台手机。

陆氏的机密资料可不在带去酒吧包厢的那台手机。

面无表情摆摆手：“下去吧。”

*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楚阳行长腿晾起，漫不经心挨在办公椅打游戏，不时抬眸瞟一眼电脑屏幕，忽地挺身道：“哥们儿哥们儿，姓陆的上钩了，你让我故意显露马脚抛出的数据包，也被对方截获。”

“而且那家伙，他还真想破解那个数据包啊。”

顾修远闻声，只垂眸把玩着檀木珠子：“过于天衣无缝反而让人生疑。”

“确实如此，就是要这么不周密，知父莫若子。”

话语间，楚阳行随即丢下手机，挺直脊梁，一脸得意洋洋敲起键盘，“真的！可以呀！不愧是咱们顾大少爷，平日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真要出手，还挺攻于心计的。”

“城府有点深哟。”

话毕，他情不自禁回味着。

这场父子博弈。

顾修远看似意图窃取陆氏集团商业机密，故意让人重心偏移，实质目的只是

——微型追踪器的程序。

他们已成功反向追踪。

确切来说，是双向追踪，两个人的定位，他们都可以实时监控得一清二楚。

当然。

如果陆闻生对那个数据包感兴趣的话……

那么陆氏机密。

也将手到擒来。

楚阳行嗤笑：“谁让那个姓陆的，居然使用美人计？派人来勾引你？这是要搞枕边风拉拢你们父子关系？还是想着偷取顾氏机密？”

“咱们顾大少爷有那么俗吗？”

“实话说，那小美人长啥样？我还真不信，即便是天仙下凡，在我们道心稳如泰山的顾大少爷面前，那也注定是徒劳无功。”

“不过，我觉得将计就计也未尝不可呀。”楚阳行吊儿郎当转着手机，“反正你又不亏，就玩玩嘛，腻了随手一扔不就得了？”

“真的！我！一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海王！最好的哥们儿，居然是个小处男，你这让我很没有面子你知道吗？”

楚阳行恨铁不成钢翘手吐槽。

办公桌笔记本荧光微弱晃过顾修远眉骨，随后那人淡然开口：“我不觉得。”

“啧，冥顽不灵！”

沉默，又是片沉默。

“我说顾大少爷！你到底在看什么？我来多久你就看多久？”楚阳行好奇起身，快步来到顾修远身边，凑近一瞄，原来是封前几日发来的电子邮件。

是京都大学向社会各界成功人士发出的邀请函。

邮件中还有官网地址。

随着顾修远的指端点下鼠标盘，“京都大学”字眼也旋即弹出。

霸屏的网页，招生栏处贴着张醒眼的宣传照。

照片中的男生眼熟异常。

下面还贴有一段跳舞的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画面中，舞者身姿窈窈，一袭雪衣，清冷出尘，灵动缥缈，提腔起唱时，抬手，一只蝴蝶，恰逢其时落在雪玉般的指尖。

那刻，风霜俱寂。

世界只剩下他们。

办公室内，顾修远指腹转动佛珠，把眸光投向桌面的骨质手串。

门外，陈总助又捧着份邀请函进来：“顾总，京都大学又送来邀请函。”

楚阳行没留意二人，视线牢牢锁紧视频中人。

呆愣许久，恍然回神。

“卧槽！这不是那个！就是那个跳滚灯舞的网红吗？原来是京大的高材生？可以呀！这简直就是学霸中的学霸！”

又定眼细看简介。

“陆南乔？”

原来叫陆南乔。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哥们儿，你去不去？你不去让我去！”楚阳行语毕，伸手去抢邀请函，“让我来会一会这位清纯男大！”

……

十字路口。

陆南乔随手挥停出租车，这半日来，他都在原路返回找丢失的手串。

奈何酒店、巷子、小路皆不见。

到底在哪？

答案不言而喻。

要么遗落顾修远的别墅，要么丢在顾修远的车。

总之要找顾修远。

那么问题来了。

他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而眼看约定的直播时间也快到了，便只得先赶回学校直播。

一下车。

陆南乔抱着材料，马不停蹄直奔学校湖边的那家露天餐厅后台，借景直播。

往日热闹的餐厅，今日竟门可罗雀，偶尔还会闯进几人，和餐厅中人交流几句，便都惊喜跑出去。

“真的吗？有多帅？”

“帅惨了好吧！”

“我想想哈，嗯……就内鱼最近吹的那上下五千年神颜帅哥，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哇靠！赶紧赶紧！”

……

虽不解，但陆南乔向来不是八卦之人，倒也没理会这些反常行径。

只专心致志摆好自己的东西。

直播准时开始。

不过几秒，直播间已经上千人。

“啊啊啊啊蹲到我老婆了！”

“喂喂喂！那是我老婆好吗？”

要做出完整的醒狮酥，光是开酥便要耗时十个小时，全程直播是不现实的，所以他今日只是试水直播，只直播塑造型那部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也能下锅油炸。

粉丝太热情，陆南乔也不知回什么，只能对着镜头微微一笑，随后低头，继续专心致志捏着醒狮酥各个部位的造型。

弹幕依旧不消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婆笑了！”

“我要死了！也太杀我了！”

“乔！没有你的日子，我可怎么活呀！”

“如果我乔能嫁给我！让我睡大别墅我也愿意！”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愿吃啊！”

“乔老婆，你今天真特别！特别的好看！”

“楼上能不能别尬你的土味情话了？”

“你懂什么！”

“就是！我老公就喜欢听土味情话！”

“男人都很受用的好吧！”

“别说男人！如果有帅哥对我土味情话攻击，我也受用好吧！”

时间分秒流逝，下午的太阳微暖，星碎流转在少年细碎的额发。

陆南乔终于捏完部件，拼凑成狮头，一抬头，目光恰好聚焦到那句“男人都很受用”。

男人受用土味情话？

那么……

顾修远应该也受用吧？

远处。

校领导正引着顾修远离去。

这位大佬愿意莅临本校，已经叫人受宠若惊，哪怕只待了十来分钟也是蓬荜生辉。

蓦然间。

眼前人突然停下，视线落在湖心餐厅。

校领导顺着顾修远的目光望去，湖心中，一方小台处，正有位一丝不苟炸着东西的少年。

油勺起。

五彩缤纷的狮头出锅。

精致小巧。

他也略有耳闻，这东西名为“醒狮酥”，乃传统非遗元素与中式面艺相结合的瑰宝。

难能可贵的存在。

醒狮酥是，人也是。

“那是我们大三的学生，各方面都很优秀。”校领导欣慰微笑，“快餐时代，像这种有耐心的人已经不多了，还是这么一个小年轻。”

“不可多得呀。”

顾修远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陈总助握着手机，歉意朝校领导道：“您就送到这吧，我们顾总接个电话。”

*

湖边树下。

陆南乔走到顾修远身后十步距离外。

刚掐掉直播出来时，他竟意外撞见顾修远在听电话，忽地联想起那些女生的异样。

敢情全是为这位大佬。

当代最年轻的企业家，从十八岁那年在海外创立自己的品牌起，各种荣誉便纷至沓来。

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已有能力全盘接手整个顾氏集团，据传，自他接手顾氏，便全面改革，顾氏隐隐有更上一个高度的趋势。

当然，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正愁找不到人，人便自动送上门，倒是无巧不成书，这边比较安静，只有寥寥几人来往。

陆南乔乖巧杵在原地，等待。

前方，立在树下之人，姿态宁静致远，浑身都似带着股清雅脱俗感，也难怪令人为之疯狂，便就是这气质，已无人能超越。

终于，那人挂了电话。

若有所察般，顾修远侧头，抬眸，看来。

几片落叶掉落。

两道视线穿过叶片悄然碰撞。

陆南乔觉得这幕，似曾相识。昏幽萧瑟的阴暗中，落叶伴随冷风灌进来。

便就是这样淡漠的注视，投落他身。

到底是谁？

又在哪里？

想不起来。

真的想不起来。

罢了。

想不起来的，就是不重要的。

顾修远仍然静静望来，目光淡淡的，却未曾挪开分毫，似在等待他的后话。

“好巧。”陆南乔微笑挥挥手。

“有事？”那人应了声。

陆南乔：“有！”

直奔主题道：“我的手串丢了。”

“嗯。”

顾修远迈出长腿，朝他这边走来。

回想到直播时看到的土味情话，陆南乔眸光微转，忽然明朗，引导性般开口：“我的手串很特别，您有没有看见？”

顾修远：“如何特别。”

陆南乔：“像您一样特别。”

“……”

“……”

旁边看戏的陈总助脚下一滑，想笑，不敢笑，差点没憋出内伤，好尬，哪来的小男孩，真能尬撩。

难为他们顾总还能如此淡定自如。

顾修远面无表情捻出手串。

陆南乔：“……”

防御值过高，土味情话攻击失败。

对方虽不为所动，但，他倒也不着急，接回自己的手串，也顺势抓住顾修远手腕。

毕竟。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放钩就对了。

陆南乔低头，嗓音软柔泛暖，邀请道：“我可以请您吃饭作答谢吗？”

“不必破费。”

“真的，我的手串对我来说很重要，您帮我找到，我真心实意示以感谢。”

终于，顾修远冷淡的眉宇松动，转眸瞥来，浅浅扫了眼他的手。

“呵……”

陆南乔讪笑松开，便听对面人开口。

“有多重要？”

“就……赋予我生命意义那么重要，这手串是我一生中最爱之人，我的——”妈妈。

人呢？

原地早已没有第二人，偏头环顾四周。

顾修远走了。

这人怎么又走了？

陆南乔语塞。

他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无论学习，还是生活，都从未如此挫败过。

不知为何。

屡屡在顾修远处败北后，似有些赌气，小小瞪了眼那个远去的背影。

气鼓鼓回寝室。

刚走出十来二十步的少年，又突然停下，若有所思转身，跑到校门外打车。

车内。

陆南乔深呼吸几下，微笑暗忖，没事的，太容易攻略的男人，反倒无趣。

就如他做练习题也总喜欢挑战各种压轴题！

享受答案呼之欲出的成就感。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

照着那张漂亮的脸。

前排的司机都被这笑惊住。

久久未能回神。

“司机大哥？”

耳畔声音忽远忽近，浮浮沉沉的。

“司机大哥？司机大哥？去顾氏集团。”

“哦哦，好。”司机连忙回神。

*

顾氏集团附近，咖啡店门外。

副店长难为情道：“不可以，万一被老板发现，我工作就丢了。”

陆南乔：“我真的只是帮你们送个下午茶，顾氏集团的总裁是我哥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你们只当作是招了个临时跑腿，而且免费。”

副店长：“……”

副店长摇头：“抱歉。”

“这样，我把我学生证抵押在这可以吗？”

副店长接过学生证，细细比对，越看越惊讶，眼前这男生竟是京大的学子？

“麻烦你了。”陆南乔把一张卡塞进副店长手中，“只此一次。”

“行吧。”

副店长把人领进店内，“小郑，这男孩一会儿和你一起送下午茶。”

陆南乔趁机问女孩：“小郑，我能打印一张你们店里的定制标签吗？”

“可以，你随便挑。”

陆南乔划拉手机半天，最终敲定了某句话，来到先前那位女店员面前：“就它吧，麻烦了。”

小郑腼腆笑笑：“没事。”话毕，她又情不自禁偷看一眼已经坐到角落的少年。

她认得，这是隔壁学校的风云人物。

据传，入学不久，就靠反串某角迷倒不少人，至今仍是隔壁校无人能及的存在。

被公认为“京大百年难遇最美校花”。

也难怪。

少年光是坐在那，就赏心悦目得让人挪不开眼，如同极具迷惑性的漩涡。

待你回神时，早已沦陷其中。

“喂！你在这发什么呆呢？过来帮忙煮茶！”

被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事推推。

小郑茫然醒神：“好好好，来了来了。”

终于，顾氏集团的单子完成。

陆南乔找出唯一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把先前打印好的贴纸，贴上去。

……

顾氏集团大厦高耸入云。

公司掌权人很重视后续推出的各种非遗合作项目，即便是小项目，也亲自下四楼项目部会议室，旁听开会。

偌大的会议室，顾修远早已坐在里面批注文件，众人如临大敌，惶恐落座，屏息不敢说话。

没人动桌上的下午茶。

顾修远似发现异样，合上文件，打破这份安静：“不必紧张。”

随后轻挥手。

旁边的秘书会意上前：“下午茶，大家来分一下。”拿走最简约的那杯黑咖啡。

“顾总，您的。”

“嗯，谢谢。”

顾修远接过黑咖啡，视线狐疑一顿，微微举起咖啡，入目，杯身比往日多了张贴纸。

纸上有行打印的字体。

——喜悦有很多种，见你是第一种。（1）

落款则是个墨汁未干的简笔画小人。

小人双手举过头顶。

是在比心。

顾修远指腹摩挲佛珠，侧目，睨落窗外，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流汹涌。

阳光熔金似的四散。

少年清隽的身影藏在其中。

正迤迤然离去。

（1）感谢喜茶提供的情话语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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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