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天逐渐暖和起来。

傅承洛调任外事办去负责政策法规方面，周箫鸣则是被贺笙几次三番地劝导，从“人才要发光发热。”到“兄弟真的很需要你，你下海吧。”

三个人坐在小南斋，傅承洛听完便往后靠了靠，“戚允执都没把他挖走，你觉得你能？”

“所以我不是劝你吗，能不能别让他耗在那万八千奖励机制上，出来做不行吗？”贺笙的公司发展得很不错，上市后有模有样。其实他现在未必缺周箫鸣这个研究员，这里有个渊源。

贺笙有个老古板的爹，当年儿子要从商，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怕儿子做成了自己名誉多少会被泼上铜臭，做不成自己一把年纪还得替那小子兜着，更关键的是老爷子打心眼里看不太上那条路。但贺笙出了名的大院死犟，当年和他爹对峙市政府的事儿让人笑了半年，从小机灵，从小叛逆。心思活，交友多，往来都认得。

他妈妈标准独立新女性，平生只干两件事，教书，画画。在儿子和丈夫互相不对付的时候毅然当起甩手掌柜。贺笙打电话跟她要启动资金时，能做到一边帮丈夫顺气，一边给儿子汇款。

贺笙创业之初，正是一个哪里都花钱又真不知道钱往哪花的时期，房地产，金融，信息科技，他是行行认识人，行行不想看，最后看着学校的匾，拍着周箫鸣的肩膀说自己要做健康产业，“健康一定是未来人类最担心的问题。”

周箫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别不信，现在的人最想挣钱，可二十年后，他们还是要把钱送到我口袋里。”

贺笙开始干了才知道什么叫知识壁垒，他手里什么核心科技都没有，连自主研发的门都摸不到，气得他去干了两年倒爷，钱是挣到一点，但贺笙还是惦念他的最初设想。

周箫鸣大学的成绩看得各位老师喜笑颜开，都想着怎么把他抢来读研，就带着他做项目，周箫鸣看着贺笙天天念叨理想，就自己去找了一位老师三个学长，贺笙出资组了一个实验室。就这样看论文，做实验，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弄出不少东西，降成本，新方向都有。贺笙的医药公司由此起航。

他是真的感谢周箫鸣，他还在那跟他爹理论“我的理想”时，周箫鸣人找齐了，方案做了。他打心里觉得这个兄弟靠得住，万万没想到周箫鸣和傅承洛谈了那么久，也没想到周箫鸣大学毕业就要离开北京，更没想到他欢天喜地等到周箫鸣回北京人转头和傅承洛又在一起了，后来直接卖身给母校研究所了。

虽是李老开的口，还能是谁在后面说话，贺笙气得跑深圳呆了半年，气周箫鸣榆木脑袋，他怎么也受不了周箫鸣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那自己怎么活不该自己说了算吗，再说傅承洛从小那脾气耳听八方的贺小公子也是略有耳闻。抛开这些不谈，谁能和傅霆在一张桌上吃饭时下得去筷子，他宁可在商海里飘着，也不想再次体会某些宴席上的拘束和规矩。

他这边是融资上市了，他想把周箫鸣拉过来，就是有钱想要一起挣。天大地大有钱不愁，如果有一天傅承洛不要周箫鸣了，周箫鸣的性子估计自己就离开了，傅小姐人生光彩，周箫鸣的人生就该随意被打乱支配吗？

轻烟依依，傅承洛给贺笙添了杯茶，侧过身和周箫鸣说，“你去接一下舒昱，他早上走的时候我答应他了。”

周箫鸣点点头，和贺笙说，“留着吃饭，舒昱听见你要来可开心了。”

傅承洛看着周箫鸣走远了，笑着对贺笙说：“周舒昱都快三岁了，你还在担心他无家可归吗？”

贺笙正色道，“我只是想让他留点东西在自己手里，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妈跟我说人都有个念想，大部分人的念想就是家。他父母早逝，就空了一块，你现在喜欢他，同他在一起，有一天你不要他了，你现在把他推那么高，你要是甩手走了，我看着他跌下来吗？”

“什么要不要他，我是和他在一起，别说这么奇怪。”

“你们之间差太多了，你问过他是否安心吗？你出生在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地方，想过他的无措吗？”贺笙想到什么，神情认真而凝重，“被污蔑，被针对，被报复，大学被你当成攻击许书意的工具，现在身上都有车祸留下的疤，有些事周箫鸣可以不做，傅承洛的丈夫不行，我们得利者需要有必要付出，可他总不能什么都做好还要被人嘲讽。傅承洛，别人多敬你，就有多厌他，从他和你在一起时就这样。是，我是到现在都不算看好你们，就是因为你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只是瞧上了拿在手里玩，那你想过周箫鸣吗，想过你们从没见过他的样子。”

“那他就会在穷乡僻壤过一辈子。”

“你这么说他的家乡，那些凑钱给他读书的人，到现在，傅承洛你想不明白，周箫鸣想要的或许跟你所想的根本不一样。”贺笙站起来，他身量高，天然有一种威压，“咱两静静，谁也别替他做决定。一会他们回来了。”

傅承洛点了下头，垂眸看着水仙，碧荷交映的春池，没再说话。

她从来没有委屈这种情绪，可突然起来的风像是冬日重回，涟漪阵阵，平白觉得苦涩。

周箫鸣会委屈吗？他从来都是说愿意，可以，你决定，会不会有一些话他从未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