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何必回到客栈,开门时发现朱珠在看书。她看到时好奇了下,来京城这么久,朱珠看书倒是少见。她只好奇了下没再多想,抬脚迈进了屋。

朱珠听到何必回来,起身道:“何小姐,我有一道题不太会做,你可否帮我解答一下。”说着走近,递了张纸给何必。

何必接过,匆匆看了眼,见那题开始是论战争的弊端,后又问欲“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该当如何。这是在问如何通过外交手段与边境的藩虏罢战息兵。

何必问朱珠:“这是哪来的题?”

朱珠道:“我自己胡乱想的。”

何必关门进屋,心想,时政问题向来是策论的热点问题,如今风朝最大的战争是与北夷的战争,不过风朝与北夷已开战多年,用作今年会试考题的可能性有,但概率应该不大。

朱珠见了问:“你可会做?”

何必回神道:“做是会做,但答案可能不够出彩。”

“无妨,我是借来参考。改天你做好给我便可。”朱珠道声多谢,返回自己那边。

为了解题,何必去翻了些典籍,了解了下风朝与北夷之战,查阅过程中也看到了一些关于将门宋家的故事。

将门宋家就是大将军宋涵府。北夷与风朝之战,与宋家三代人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关系。

两国之战始于二十多年前,但北夷与中原的战争,却比这个时间更早。北夷人习俗与中原人不同,自古便有争端,北夷地广族散,历史上那些争端尚不到战争的规模。前朝末年,北夷人中有一族壮大,逐渐吞并其他部落,前朝灭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北夷这个外忧。

风朝建立之初,北夷人忙于部落内战,无暇与风朝开战,也正因此,风朝那时才百业得兴。好景不长,北夷一统后不久,便打上了风朝的主意。两国正式开战那年,现今的皇帝才刚登基。新皇无将可用,派人去请宋老将军出山,宋老将军称病,让其女宋涵出战。宋涵后因战功显赫升作大将军的事,已是八年前的事了。

宋涵善用奇兵,战术出其不意,八年前一战,退敌军于祁连山北百里,大挫北夷军队锐气。宋涵升任大将军后不久,因旧疾复发,回京城与妻女相聚养病,留其子宋听澜戍守边城。所以说两国之战与宋家三代人都有些关系。

八年间,边关虽无大战,但小战却不曾断。北夷野心勃勃,对风朝一直有所觊觎。

想要息兵罢战,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国力,外交也只是辅助手段。弱国无外交,既无外交,如何外交息兵。如今风朝与北夷之战,双方开战多年,国力各有损伤,风朝勉强胜北夷一筹。但北夷人性争勇好战,勇大于谋,若是惹得急了,怕是拖到亡国也要拖着风朝。如果直接与之外交讲和,恐有可能被狮子大开口。但外交手段,又没说非得与北夷外交。

北夷与风朝往西是西域。北夷人好征战,西域也曾吃过北夷的苦,若是能联西御北,也能起到止战作用。

何必沉思,从哥哥何必卿讲的事情来看,风朝陕省一代已有商人在与西域通商,若以外交为媒,以商道为路,互通经济、文化,扶强西域,抵御北敌,便可分散风朝抵抗北夷的压力。

何必茅塞顿开,她以联西为思路,将词句修改成书面语,写在纸上交给朱珠时已是两日后。她忙着查阅书籍,回过神后才意识到时间流逝。

门外有人笑闹着路过,走过她们门外时玩笑一句:“今夜佳节,刘兄的花灯,要赠与哪位公子啊?”另有一人回:“赵兄莫要玩笑,那花灯岂是随意赠人的。”两人谈笑间声音渐渐远去。

送花灯是上元节的习俗。风朝人送礼图个吉利。灯与丁谐音,送花灯有祝愿添丁的寓意,一般是长辈送给已经成婚的小辈。

听到路人谈话,何必才恍然过来今晚便是上元节,她刚愣了下,却听朱珠道:“对了何小姐,我早上出门时见门口有封信,好像是给你的。”

何必疑惑,又听朱珠道:“我放你书桌上了,找了本书压着。”

她听了走回书桌。书桌上胡乱摊放着她这几日查阅的书籍。何必翻了一阵,在几本书间发现了一封封面无落款的信。她见了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翻开扫了眼,见信纸上只留了一行娟秀小字。

“瑶儿亲鉴:时逢佳节,诚邀正东门外柳林一见。见字如面。”

“鉴”是请阅,亲鉴用于夫妻,在风朝,是夫夫或妻妻。即便落款没写一个名字,但看到信何必也大概猜出来是谁写的。之前几日这个时间春桃早已送了吃的来客栈,但今日,春桃到现在还没出现。一个身影在何必眼前浮现,她回过神问朱珠:“你不曾看到送信的人吗?”

朱珠摇了摇头道:“没见到。”她看了眼何必,又问:“何小姐怎这么开心?”

何必没回答,只道:“我可能晚归,若是太晚,不必等我了。”说完匆匆收拾了东西出门。

何必前脚离开,朱珠收起何必刚交给她的答题纸张,视线追着何必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眼神中陡增几分凛冽,全不像她方才那样。

何必忙着赴约,除了写信给她的人,别的她此刻都无暇顾及。她离开客栈后,一路直奔正东门外。正东门外不远有片柳林,林子不如景云城外茂盛,但柳树年岁比景云城的只多不少。这会还在年初,柳林枝叶未冒,四野色泽单调,所以在这片林子里,看到一个穿着亮丽的女子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入林子后不久,何必便看到了傅流云。傅流云披着斗篷,站在前方,背对着何必的方向。

何必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她在路上努力将心里的雀跃藏起来,但还有几分没藏好的暴露在了嘴角上。林子里不像常有人来的样子,她这一路脚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路。何必虽然奇怪傅流云为何约在这里,但她看到傅流云就在前方时也没太多想。

何必朝着傅流云一路走去,走近放慢了脚步,就快走到傅流云身边时,她出声问:“你约我有何事啊……”最后一个字她拖了很长的音,声音从地上一路下降,因为她的人也在一路降下。

快到傅流云身边时,何必忽然一脚踩空,她慌张想要抓住什么时已来不及,整个人一路跌落到洞底。何必落地站起,顾不上身体磕碰到的伤痛,抬头时,见傅流云从上面冒出身看了眼便离开了。

“喂傅流云你干嘛去啊”何必扯着嗓子喊了声,等了会没有任何回应,上面好像没有人一样。她揉着被磕伤的手臂四周看了眼,见脚下踩着一摞稻草,四面都是冰冻着的泥土壁,伸手摸了下带着冬日的寒意。

何必心想傅流云应该是在想办法救她上去,她等了好一会,再次听到上方有脚步声时抬头看了眼,接着便见上方一大团黑影落下。何必被黑影一下砸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擦了黑。

砸晕何必的是一个人,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流云。因为有何必在身下作垫子,傅流云并没有伤到什么,她先醒了过来,醒来时只觉得后脖颈好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疼。傅流云揉着脖颈起身,然后看到了被当作垫子的何必。她迟疑着伸手按在何必侧脖,感受到脉搏时松了口气。

何必悠悠醒转,醒来后看了眼砸在身上的东西,看到傅流云的脸时整个人无力摊在稻草垛上,好一阵的无语。

傅流云咬了咬唇,略带歉意起身。

何必揉着好似分离的身子骨坐起身。多亏身下这垛稻草,不然先摔一下再被砸一下,她半条命得交代在这里。

何必无奈问:“你即便要想办法救我上去,也不必自己跳下来吧。”

傅流云脸颊有些飞红,听了疑惑转身看何必一眼问:“什么跳下来?我不是自己跳下来的。”她从客栈一路寻到东门外,到柳林时忽然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身下压着何必。

何必疑惑问:“不是你约我在这里见面?”

傅流云也疑惑:“不是”

“那那封约在这里见面的信是谁写的?”

这个问题傅流云也想问。今日她去客栈送餐食,到房间发现何必并不在,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封敞开的书信。并非她想看,只是那封书信放的位置十分显眼。傅流云看到那句“瑶儿亲鉴”时怔住,更不必说她看到后面那句话是什么心情。她从客栈一路寻到柳林,也就是想看看何必与谁赴约。

何必看了傅流云半天,见傅流云这番表情,问:“信不是你写的?”

傅流云摇摇头。

何必问:“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流云视线低了下,回:“我去客栈送餐食,看到了书桌上那封信。”

那信是何必随手放在书桌上的,她看了信忙着赴约,也没去管它。何必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道:“不一直是春桃在送吗,今日你为何亲自来?”

傅流云微微侧过头,没看何必。要她如何说,是因为今晚上元节,她想来约何必去看灯会。若非因为她不知怎么开口,今日也不会比前些日子迟了时间到客栈。

何必还在纠结那封信的事,她问:“信若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又说,“除了你,谁会用那种称呼。”

这话傅流云也想问,她看向何必,眼神中带着几分薄怒和委屈。何必这几个月惹上的那些女子她都快数不过来了。傅流云没有说什么,是因为她一直忍着,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何必被盯得莫名有几分心虚,道:“我以为是你约我,还说上元节你怎不约看灯会,却约在这荒郊野外。”她摆摆手,“算了,先不说信的事,我们先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两人抬头看一眼。这个深坑好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洞口只有头顶一小块大小,离着洞底三人高,四壁陡峭光滑,即便是善于攀山的,徒手也根本爬不上去。何必试了下死心。

太阳好像已经下山了,深坑比外面还暗上几分,温度也更低上几分。

何必垂首坐在草垛上,只祈求有人从上面路过能帮她们一下。只是方才来时,周边不像有人行走的样子,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一个过路的。她看那边傅流云一眼,见傅流云环抱着手臂,似乎已感觉到了寒冷。她见了也缩了下手臂。

四野寂寂,外面北风的呼啸声听着格外清晰。过了不知多久,傅流云听到有人问:“你冷吗?”她转身看到何必。何必缩着手臂坐在草垛上。

傅流云回一句:“还好。”天知道她有多畏寒。

然后她便听何必道:“但是我冷。”声音有些小,但傅流云还是听到了,她听到抬头看了何必一眼。

何必看着她,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下,空出一个位置。

傅流云犹豫下走过去坐下。她才坐下,旁边的人便凑了过来。

何必开始贴着傅流云,贴合的手臂渐渐感觉到暖意,她还觉得不满意,暗中伸出手,勾着傅流云手臂,然后在不注意间,抓住了傅流云的手。手掌触碰到的瞬间,何必只觉得一个激灵,冰冷的感觉像蛇一样从手掌传遍身体。

傅流云的手掌都冷得像冰块了,就这她还说还行。

何必皱皱眉,无奈看傅流云一眼,抓着傅流云的手放到自己衣领里。

暖意从掌心传到心脏,傅流云意识到的时候愣了下,反应过来脸红了下,想要抽回手掌时,却听对面的人皱着眉道:“别动!”她便没再动,后知后觉地,脸越来越红。

何必看着傅流云别开的侧脸,莫名觉得对方真好看,比云织还好看,比千金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原因,眼前人耳垂泛着红色。

察觉到旁边灼热的视线时,傅流云暗中转身看了眼,看到何必盯着自己耳朵看时,身子微微发颤,连手都有几分不安。

感觉到脖子上贴着的手掌颤动,何必回过神,看傅流云一眼问:“是很冷吗?”

傅流云怔了下,思绪百转,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子忽然落进一个怀抱中。鼻翼嗅到了些微的笔墨气息,夹杂着一缕女儿家的清香,傅流云闻到的时候只觉得心好像蝴蝶振翅般颤了颤。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去,这次连拒绝的念头都没生。脑海里思绪乱飞,忽然想到什么事时,傅流云低头笑了笑。

何必听到奇怪,低头看她一眼问:“笑什么?”

傅流云止住笑声,垂了垂眸道:“想到了一件事。”

何必问:“什么事?”

傅流云咬了咬唇,看何必一眼,道:“那时你……瑶儿说要带我去看星辰,我们去了城外一座山,你在山野里跑来跑去,激起了半山萤火虫,亮如星河。”那时也是夜里,也是两个人,只不过没这么冷。

一段记忆在何必脑海里浮起,画面里何必瑶在山野草丛中奔跑,在她身后是如星星般亮起来的萤火虫星海,而傅流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烂漫是真,但为了烂漫也吃了不少苦。回去之后,何必瑶身上被蚊虫咬了很多疙瘩,痒意入骨。然后何必也笑了。

她看着那段记忆,觉得烂漫又可爱,接了句道:“我被虫子咬了好多包,还是你配了药给治的。”若非有傅流云,那段记忆当真让人觉得痛苦难耐。

傅流云疑惑:“你如何知道?”她抽回手直起身,这段记忆是她和何必瑶二人经历,何必并非瑶儿,又如何知道。

冷意灌进脖颈,何必一个激灵回神,慌张给自己找补:“我猜的啊,景云城山上那么多虫子,一定很恼人,你是大夫,治蚊虫的毒应该不算难事。”总不能告诉傅流云,她现在获得了何必瑶的记忆吧。在这个身体里待得久了,好像开始接收身主的记忆了。

傅流云视线在何必脸上扫了扫。

何必好像做贼心虚般避开她的视线。

傅流云转身道:“瑶儿是被蚊虫咬了很多包。”她没再追着何必问下去。

何必暗中松一口气,庆幸自己蒙混了过去。

傅流云虽然没追着问,但却已经起了疑。她眼角余光看何必一眼,瞧见对方暗中松了口气的模样时,心中疑虑更甚。

她现在有些怀疑那个关于何必的故事了。

何必松了口气的时候抬头,看到不远处那团黑影时身子抖了下。几步远靠近洞壁的位置,好像有个人蹲在那里。她看的时候扯了下傅流云衣袖,将人拉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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