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时间在流逝,但何必感觉不到,她只能从阳光的明暗勉强分辨现在是上午、中午还是下午。

洞里空间有限,何必已经把四壁上能够到的地方都敲了一遍。没有任何惊喜,石壁坚硬,不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那些山洞有奇遇的江湖情节被何必扫出脑海,小声对作者们愤然一句:“骗子!”

时间消磨殆尽。在何必四处探险时,傅流云只是静静坐在那看着何必,何必绕到第一百圈时,傅流云才出声问一句:“很想离开吗?”

何必停下脚步,转身疑惑看傅流云一眼,问:“难道你不想吗?”这地方又破又冷,简直不是人待的。

傅流云垂了垂眸,悠悠道:“若是只有在这里你才不会想着躲我,那我,”她抬眸,说:“不想离开。”

何必身子猛地一怔,看傅流云一眼。后者看着她的眼神万分认真,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与她开玩笑的模样。心情忽然江海般翻涌,她将视线从傅流云脸上移到一边,垂首不言。依稀间,脸颊忽然感觉到了几点凉意,感觉到的时候何必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发现从上面洞口有丝丝白星飘飘摇摇落下,没过多久,白星变成了飞絮。

伸手接到一朵银花时,傅流云站起身,抬头看了眼。洞口偶尔有疾风呼啸一两声,上方飞絮如雾纷纷扬扬。

这是她们来京城的第二场雪,前一场仿佛就在昨日。回想起那夜,傅流云的嘴角便带了笑意。

“姑娘,你也是一个人啊?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一起守岁如何?”声音依稀在耳畔响起。

若非良人,为何要破她心防。若是无情,为何要将她拉回人世间。

傅流云转身望向何必,心思百转千回。

何必正在搬东西。她见下雪了,便将稻草垛移到洞壁下雪落不到的地方,忙完后裹着棉被坐下,将刚才活动身体生出的暖意留在棉被里。她抬头看了眼,皱皱眉抱怨一声破地方,低头时看到了那边的傅流云,看到的时候呆了下。

傅流云站在洞口正下方,雪花从她身旁落下。她的脸在落下的雪花中隐隐约约,似真似幻。

过往的记忆奔涌而至,像在景云城外,萤火虫围着她纷飞。又像在腊梅林里,那人蓦然回首……

好像害怕一眨眼眼前人又会消失,何必盯着那边的人,不敢眨眼睛。但不等她怀疑眼前的人是真是幻,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冷”。她看过去,见那人又带了几分委屈,知道这怕是又打算使坏了。

不过这破地方也只有一点最好。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何必还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何必回过神问:“哪里冷?”

傅流云低头看下脚。

何必脸红了下问:“那你想干嘛?”

傅流云看了她怀里一眼,抬头看着她,眼神幽幽的。谁让妹妹先主动替她暖手,她才敢这么放肆。

何必一下明白,无奈叹声气,却抻开了裹着的棉被。

傅流云取掉鞋后钻了进去,她双手揽住对方的腰,头枕在了对方肩上,脚踢在对方身前。

何必看傅流云一眼裹住棉被,心说这姿势一会准得灌进风,到时候冷了她就该后悔了。何必将棉被裹好后手空了下来,闲着也无事,便给那人揉了揉小腿。寒气从脚底袭入,连小腿都被影响到了,腿肚子有些冻僵了,更不必说那股寒意。何必手上加了几分力气想给她揉开。寒气太重会影响到身体,如果宫寒就麻烦了。

傅流云低着头埋在怀里不说话,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后脖颈隐约透出来的红色却透着几分异样,不像是被风吹的。

地上俄顷便落了一层白。何必又添了些柴禾取暖。空了的食盒被垒在一起,拦在火堆前面挡着风雪。

傅流云抬头望着眼前人的侧脸,视线落在对方耳朵上。妹妹的耳垂红彤彤的,好像是冻的。她想着从怀里抽出手,伸过去捏了下验证。

何必一怔,惊诧转身看了眼,却见对方眼神无辜看着她,好像刚才的举动并不是为了作恶。她见了什么也没说,话到喉咙咽下,坐回身没管。但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了。

傅流云莫名觉得刚才捏了下的手感不错,何必转过身后,她又伸手过去搓了搓,得到的答案回应了想法。

妹妹的脸也有些红了,但没说她什么。傅流云以为是默许了。她想到今晚妹妹可爱乖巧,心里一阵喜欢,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景云城妹妹一直躲着她的事,好像记仇般皱了皱眉。旧账翻了一页就停不下了,连着被翻了出来。

先是景云城那位妖艳的千金姑娘,看她的妹妹的眼神好像妹妹是块肥肉一样,然后是那个有些神秘的司书姑娘,也对妹妹有些别的心思,景云城她都气不过来,更不用说她的妹妹在京城又招惹了多少女子。

傅流云想着生气,指上也用了力,好像那里有什么擦不干净。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里是我的。”

别的莺莺燕燕都不许碰!

何必的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呼吸错乱时她皱着眉转过身,瞪着那个搓她耳朵的人。

傅流云回过神就看到对面一双杏眼圆睁,好像惹生气的小猫一样。她见了委屈了下,只道:“脏了”。桃眸里似有水雾,样子楚楚可怜。

她耳朵干干净净怎么就脏了!何必心里嘀咕一句,但看到傅流云这个样子心一下就软了,生不出脾气,转回身时说:“轻点”她都疼了。

傅流云勾了勾唇,凑了过去,轻声道:“不疼不疼”声音温温柔柔的,好像在哄小孩一样。

气息喷在耳朵里一阵痒,何必身子也一颤,又不好说傅流云什么,别过了脑袋。

动作带动了棉被,有几分寒意侵入内。傅流云觉得有些冷,裹在被子里换了个姿势。

何必只看到人影一闪而过到她身后。等到对方安分下来,何必低头看了眼,心说白替她担心了。不久前她还担心灌进风傅流云会冷,但傅流云现在挂在她背上,棉被也紧裹着两人。

好像是她背着傅流云的姿势,但两人都是坐着,傅流云的脚剪在了她身前,双手也从背后伸到了她怀里。

哪有狐狸不聪明的,这是知道她哪里最暖和,全都围在一起取暖来了。

她怕是个暖炉子才对。

何必紧了紧被角,问:“你今晚是打算这么睡了吗?”

后脖颈处有呜鸣声,低低的,好像猫儿似的,从喉咙里“嗯”了声。

何必听到,心说她这暖炉子今晚还得通宵服务了。

女孩手脚冰凉会影响身体。何必担心多过埋怨,有些无奈叹了声气,却空了只手,将锁着她的双脚往身上拉近了点,方便对方取暖。

脚腕被握住的时候傅流云身子一震,回过神将头在何必肩上埋得更深了。她耳朵一圈都泛红,不知是不是冻的。

天又黑了。

这么过了也不知多久,何必忽然听到身后人轻声道:“初一那日……”

她疑惑“嗯?”一声,转身时就看到傅流云抬眸,看着她问:“你为何喊我‘老婆’呀”

何必身子猛地一僵,好像秘密被人发现,呼吸都被捏住了一样。

傅流云就挂在何必身上,何必分毫轻微的变化都能感觉到,何况是身子都僵住了。她看了眼呆住的人,下巴抵在对方肩上轻轻按了按,温言道:“你可以这么喊”。

风朝常用的称呼是“娘子”“夫人”,也有做苦力的,喜欢称呼“婆姨”“媳妇”。“老婆”的称呼始于前朝,那时有个读书人,考中功名后嫌弃妻子年老色衰,想要解婚重娶,写了副对联,被她夫人看到,回了一副下联。读书人看到下联,被妻子的心意打动,放弃了解婚的想法。

因为出处不太好,“老婆”这个称呼极少有人用,用了别人得怀疑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心思,对发妻有什么不满。但在何必生活的时代,斗转星移过去千年,没多少人知道这层含意,“娘子”过于文酸,“夫人”过于书面,几乎都在用“老婆”称呼。

何必想到这茬,下意识握住傅流云的手,与她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可爱,你别多想。”

傅流云见她心急的样子,看她一眼笑笑道声:“好~”傅流云原本带了几分试探的想法,毕竟只是一声呓语,不能肯定就是在喊她,没想到被她猜对了,心情一下好得不行,说出来的话都像裹着蜜。

傅流云这声“好”语气腻腻的,若是别人何必定要抖一身鸡皮疙瘩,但若是傅流云,她听到只安了心,知道对方没有想歪时松了口气。事后回过神来,想到她先着急怕傅流云生气,却没去着急否认自己喊“老婆”的事情时,又叹了声气懊恼闭了闭眼。这下心思全暴露了!

雪是在凌晨停了的,这一夜何必几乎都没睡着。

因为下了雪的原因,这日白天比昨日温度又低了几度。昨日她们还能离开棉被活动下身体,今日只能缩在棉被里,湿冷圈在周围,一直在伺机朝着棉被里面进攻,那感觉可真难受,好像被毒蛇盯着一样。

何必忽然想到了景云城外那一夜,四野里毒蛇的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吐着信子挑衅困在小屋里的南风和她们。她想着不耐烦抬头看了眼,心说什么时候有人能路过一下,救救她们。正烦恼着,忽然感觉手被握住,愣了下回过神,接着便觉得有人在轻轻揉捏她的虎口,转身看了眼,正好撞上傅流云关切的眼神。

傅流云看出了何必的焦躁,就像以前的某次一样,默默地给对方揉着手心虎口,替她舒缓情绪。

对方动作过于温柔。何必觉得有暖意在心底升起,她想到了景云城外那夜。那夜傅流云也如现在这样,轻轻替她揉着手。那时她一直在躲她,她竟然不生她的气。暖意四溢扩大,何必觉得心好像有些化了。她看了傅流云一眼,身子微微倾向前,但中途忽然一顿,犹豫了下,略带迟疑的,小心翼翼将下巴抵在了傅流云的肩上,嗅到眼前人身上的暖香时,紧绷着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何必缓缓阖了下眼。她觉得自己有些迷上这个味道了。

傅流云侧身看了趴在肩上的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浅浅幅度。妹妹终于,主动与她亲近了呢。

这折磨人的时间一直过了中午。天色又有几分暗下去,就在何必想她是不是会和傅流云在这里冻成两尊雕塑时,洞顶忽然一条黑影落下。

这地方两日来除了风声就是风声,忽然有一道不同声响时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黑影在空中摇晃了半天。两人谨慎看了眼,见是条两指粗细的麻绳。麻绳从上方落下,贴着洞口在晃,另一头好像系在外面哪里。

何必见了与傅流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几分惊喜。她们起身朝着麻绳走过去。

何必伸手扯了扯,发现麻绳系得很稳。这地方两日都无人经过,突然冒出一条麻绳,怎么看怎么诡异。她心里有顾虑,对傅流云说:“我先上去看看。”

傅流云也想到这点,眉宇微皱,似乎想要拒绝,但下一秒手心被人按了按,然后她就听见眼前人说:“放心,我会小心的。”傅流云听了眉心舒展。

何必转身,将麻绳在腰上绕了一圈,然后便抓住绳子,仰着身往上爬去,爬到洞口时,她抓着边缘左右看了眼,一个人也没有。

何必心中疑虑丛生,爬上去后发现绳子系在离洞口最近的一棵树上。她在地上站稳时又环顾四周一圈。四野一片白色,别说人影,什么野兽都看不见。她皱着眉看眼地上。自洞口四处延伸都是雪地,上面没有任何脚印。

见了鬼了,难道是鬼给她们递了这根绳子?

何必满脑袋问号,她将绳索从身上解下,向洞口抛了下去,将傅流云快拉到洞口时,她伸手抓住了傅流云的手,猛一下用力将人拉上了地面。等何必后退减去力气时,却发现比她预料中的惯性大了很多,疑惑间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人带着笑意扑了上来,两人倒在了雪地里。

何必吃痛看傅流云一眼,却见傅流云扑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无奈提醒:“你快起来!”

傅流云只是笑着,看着何必,道:“你答应我不再躲我,我便起身。”

“好好好,答应你了。快起来了”何必应付。

傅流云抿了下唇,虽然敷衍,但也算答应了。她站起身。

何必见了也急忙起身,拍了拍沾上的雪,转身时对面一双秀手伸过来,替她理去了肩上的残雪。她无奈看眼前人一眼,转身循着来时路返回。走出几步后何必疑惑停下回看了眼,她总觉得暗处有视线盯在背上,但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旁人。

傅流云见何必停下,问一句:“怎么了?”也停下往后回看了眼。

何必皱皱眉,摇了摇头回一句“没什么”,转身离开回城,只觉得刚才是错觉。

天已擦黑,因为有落雪,四野光亮,可看清来路。何必担心迟了赶不及关城门,一路急行。傅流云紧随着,嘴角微微带笑,抓着何必一只手臂抱在怀里,好像怕人跑了似的。

两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一进到城里,何必便打算与傅流云分别。

何必道:“我先回客栈了。”她说着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又嘱咐,“你回去早些休息。”说完准备先行离开,没走出一步,手却又被拉住。

傅流云皱皱眉,追上了何必,又将何必的手拉到怀里。

何必转身,就听傅流云道:“你随我回去。”声音不容拒绝。

何必无奈:“那是你阿姐家,我又不是没客栈可以住。”说着又想抽出手。

傅流云却不放开。何必试了两下抽不出来,抬头看过去时就听傅流云道:“你去哪,我便去哪。你要回客栈,那我也去客栈。”

果然如她所料,妹妹一离开那里就想着躲她了。好不容易关系有所进展,她怎么可能放人跑了。傅流云说着要拉着何必去客栈,好像赌气般。

这下换何必拉住傅流云,将人稳住后何必无奈道:“客栈里那么多人,你去了住哪?”

“你住哪里,我便住哪里。”傅流云目光坚定,不打算退让。

两军交战,何必先败了阵,因为她相信傅流云是真的会跟她去客栈。客栈里毕竟不是单间,让朱珠和她们一对成婚的住一起叫什么事。

何必认输,叹声气道:“好,我跟你回去。”

傅流云开心笑笑,牵着何必的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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