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洪钟见何必反应一愣,心说难道是那人诬告不成。

几日前早朝之上。

议事完毕,宫侍问在场大臣是否还有事启奏。众人等着退朝时,人群中忽有一人走出,俯身道一句:“臣有本奏”。

洪钟转身看了眼,见是户部侍郎何昙。

何昙走到前面,禀道:“臣告发礼部侍郎如星湖,科举舞弊,私售考题!”

群臣一时哗然。洪钟也是一愣。先不说如星湖科举舞弊真假,即便是真,也应该由御史告发,何时轮到户部弹劾官吏了。

但凡不是初入官场的,听到何昙这句话时,心中都有此疑虑。

皇帝问:“何爱卿,你如何知道如爱卿舞弊。”皇帝话语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何昙道:“磨勘官复核发现有一举子考卷有异,碍于会试副主考如星湖如大人权势不敢直言,臣也是偶然得知。后户部查实,该举子与如大人有族亲关系。科举兹事体大,臣不敢不奏。”

科举试题评审完毕,由评审官吏选出正榜及副榜名单,再由磨勘官吏对上榜考卷进行复审,此为“磨勘”。

如星湖听了冲何昙道:“胡说八道!”又转身对皇帝拜道:“圣上明察,如家今年并无子弟参加科举!”

皇帝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似的。但他并未睡着,他闭上眼睛只是觉得眼前这些人烦心。

底下两人已经争论起来。

何昙道:“如大人,我又没说是你如家本家子弟。”

如星湖问:“你说的是谁?”

何昙道:“何必瑶,你可听过?”

如星湖道:“略有耳闻。”又道,“听闻此女颇有才气,她所作的几首诗词在京城流传甚广,不少大人曾送去拜帖。”

何昙道:“她是你远亲之事,你可承认?”

如星湖急道:“什么远亲?我连见都没见过她!”

何昙道:“那她娘如星月,你总认识吧?”

如星湖怔住。

何昙见了讥笑一声道:“何必瑶便是你同族如星月之女。这在户部记录在籍,绝对无异。何况,曾有不少人听到何必瑶当众喊你同族子弟如鹤松‘小表哥’,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如星湖垂下手,忽然想起那日使臣车队的事,那时她便奇怪如鹤松被叫“小表哥”,奈何礼部年关过于事务繁忙,竟一拖再拖忘了问如鹤松这件事。现在被何昙反咬。

清者自清,如星湖咬了咬牙,转身对皇帝道:“圣上明察,臣绝未做过徇私枉法之事。”

百官收神,等着皇帝做结论。

皇帝沉思片刻,微叹一声气,揉了揉眼角道:“此事交由刑部审查”又道,“洪钟,朕限你在会试放榜前查清。”

洪钟听到拜请领旨,不等她说完,皇帝道一句“行了退朝”,说时已起身离开。

洪钟收回神思,看向何必道:“何必瑶,你有什么辩解?”

何必无奈道:“我没作弊”又道,“会试我连去都没去,怎么作弊。”

洪钟眉毛一拧,问:“这题你可记得?”说着捡起一张纸。

何必定睛一看,见洪钟举着张写满了墨字的宣纸。

洪钟转身看了师爷一眼。师爷会意,走去接过那张纸,走到何必面前张开。

何必看清纸上的字时一愣。纸上写的是道策论题,题目她曾见过,正是朱珠问她那道外交止战的题。那时朱珠说这道题是她自己想的。

不用何必回答,洪钟已从何必反应知道了答案。她又捡起一张纸问何必:“那这答案,你还有印象吗?”

师爷走了回去,取了洪钟新举着的纸张后又走到何必面前打开。

纸上的答案就是她自己写的,每个字何必都认识。何必抬头,看向洪钟问:“这题,还是这答案怎么了?”

洪钟道:“你且回答我,这答案你可记得?”

何必回:“记得,这是我写的答案,当然记得。”

洪钟又道:“那这笔迹,也是你的笔迹了?”

何必听到,仔细看了下字迹。那字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现在写也是在一样位置停顿,一样的力道。只是这纸张不是她从松竹斋买的宣纸。但笔迹是她的没错,所以她只好回一句:“是我的笔迹”。何必无法否认,因为如果否认了,洪钟完全可以当场让她书写验证。

洪钟沉色问:“若你没去参加会试,这张考卷是谁所写?”

何必怔住,她忽然感觉到寒意从背上窜了上来,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在她身上。

洪钟见了皱了眉,接着问:“若你没去贡院,那你会试那几日在哪里?”

何必回神答:“我在东城外树林里。”

洪钟疑惑:“树林?”

何必点头应“是”。

洪钟问:“那几日都在东城外?”

何必回:“是”

洪钟看着何必,目中带着怀疑,好像何必的回答比她睡刑部大牢还令人难以置信。她想了想又问:“可有谁能作证?”

何必抿了下唇,道:“我夫人,傅流云。”她看向洪钟,道:“我们两人被困在城外树林,会试结束后才得以脱困。”

洪钟看了看她,道:“你应该知道,你夫人的证词,证明力不足以为你脱困。”

何必答:“我知道。”因为亲亲相隐的原则,亲人的证词证明力不如他人证词。

洪钟沉思,心说不合理,有贡院会试当日签到簿册可以佐证,何必瑶确有参加会试。但她本人却否认参加了,若那日赴考的不是何必瑶,又是谁?

若真如何必瑶所言她未参加会试,但她为何又说这张考卷的答案是她作的?现在距离会试过去已有些时日,她有可能从别的举子那里听说会试考题,但会试已经结束,她也没必要再就题目作答。

洪钟发现思路进了一条死胡同,她正在想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时,忽然听到堂下道:“洪大人,我可以申请证人来此对证吗?”

洪钟回神,问:“你想请谁来?”

何必道:“景云城同期举子,她叫朱珠。”

洪钟有些诧异,她以为何必是要请夫人傅流云作证,没想到先说出来的竟是个同乡举子。洪钟忽然觉得这案子有点意思了,她答应了何必请求,招手喊了个捕快过去,吩咐去请朱珠来。

等待朱珠来的时间里,何必沉默站在一旁,思索着前后发生的事。她之所以要找朱珠,是因为发现这件案子里最大的矛盾点在那道题上。朱珠说考题是她自己想的,但考题却是会试真题,而且因为这道考题,她被以科举舞弊为由关到了刑部。要想弄明白,必须请朱珠来。

捕快快马加鞭,并没有让她们等太长时间。

朱珠被带到大堂,看到何必时愣了下,打了声招呼道:“何小姐?”说完又看向堂上坐着的洪钟,行了个拜礼道:“民女朱珠,见过大人。”

师爷问朱珠要去文牒,然后交给洪钟。

洪钟看了眼文牒,看向朱珠问:“可是景云城举子,朱珠?”

朱珠答:“是”

洪钟核实完身份,让师爷将文牒还给朱珠,又对何必道:“你可以问了。”

何必对洪钟点头行了个礼,转身看向朱珠问:“朱珠,你还记得曾问我的那道策论题吗?”

朱珠疑惑,好像听不懂何必说什么,道:“何小姐,我几时请教过你问题了?”

何必愣了下,道:“就会试前几日,我将答案交给你那日是上元节,那日我们在客栈……”

朱珠打断道:“客栈?什么客栈?”

何必道:“悦来客栈,我们投宿的客栈啊。”

朱珠好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道:“我自入京城后一直住在同乡会馆,从未住过客栈啊。”

何必愣住,回过神时上前一步,看着朱珠有些急切道:“不是啊,你住在悦来客栈,我入京城后无处可住,还是你主动邀请我……”

朱珠道:“何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带的盘缠不多,根本住不起客栈。”

逢科举之际,京城中的客栈供不应求,费用比平时高许多,有些考生负担不起,会选择住京城附近的寺庙或者民户家中。有那商贸发达的地区,由当地商人组成的商会,会在京城中购置房舍,作为会馆,供本省举子居住,费用比客栈平时的价格还便宜许多。

洪钟一直没有出声,看着何必和朱珠对证。她听到此,眉宇皱起,回过神看一眼带朱珠来的捕快。

那捕快立刻会意,走上前一步拜道:“大人,属下确实是在城南的景云会馆找到人的,有景云会馆的人作证,朱珠所言,并无虚假。

洪钟看向何必,想问何必有什么问题时,见何必站着怔住。洪钟见了对那捕快挥了下手,让人先将朱珠带下去。她需要问问何必,为何要请朱珠来。

捕快请朱珠离开。朱珠路过何必时脚步顿了下,看何必一眼道:“何小姐,我来京城后,今日之前,与你只见过一面,就是醉乡居诗会那日。你刚才问我那些话,可是你身子有些不适的缘故?”朱珠是景云城人,听说过何家小姐何必瑶失忆的传闻。刚才何必问她的话让她觉得莫名其妙,让她怀疑是何必失忆引起的记忆错乱。出于同乡情分,朱珠提醒了何必一句。但毕竟她们并不熟,有些话不好直言,涉及别人身体健康的问题,朱珠也只能隐晦提醒何必一句。朱珠说完,随捕快离开大堂。

洪钟看着何必,等何必解释。

何必回神,看向洪钟道:“我来京城后,至上元节前,一直住在悦来客栈。”

洪钟点点头:“这个我知。”

何必道:“我初到悦来客栈那日,只剩伙计房通铺一处位置,我没得选择,准备同店家付款时,遇到了朱珠,就是刚刚那个人。”何必指了指外面,朱珠离开的方向,然后她看着洪钟继续道:“她说她房间可空出一处位置,可与我合住。”她说时一直看着洪钟,希望对方能相信自己说的话。

洪钟看着何必的眼睛,须臾后,才道:“捕快见到你之前,曾和悦来客栈的店家问过话,你说的那间房间,从入住那日开始,登记的名字就只有‘何必瑶’一个。”她又道:“也问过伙计,除了你之外,他不曾记得还有别人与你同住。”

何必睁了睁眼,难以置信,回过神道:“可是我们房间有一张床榻,一张矮塌,中间还有衣架作的屏风……”

洪钟抬手打断她:“捕快去看了你的房间,只有一张床榻,并无矮塌。”

何必喃喃道:“怎么可能”她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有什么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如果这一个多月与她同住的都不是朱珠,那那个“朱珠”究竟是谁?

她岂非从步入悦来客栈开始,就已经落进了那个人的圈套里?

难怪那个“朱珠”平时独来独往,原来是一直在做不在场的证据……

将她与傅流云困在城外两日的,是否也是那个“朱珠”?

……

洪钟看着何必,想到什么,看向何必问:“你入住客栈那日是那天?”

何必回过神,回道:“腊月初。”

洪钟沉思片刻,后道:“但客栈登记簿上,早在半个多月前,你就已预定下那间房了。”洪钟也发现不对劲了,如果何必瑶说的都是真的,那便只有一个结论了。

有人在陷害何必瑶,而且那人想要她的命。

确实有人在陷害何必,但那人其实并不想要何必的命。何必只是景云城一个商人之女,算不得什么,那人想要的,是比何必身份更尊贵,地位更显赫的人的命。

揭发会试作弊案的人是何昙,京城何家现任家主,何琳的父亲。但何昙也只是个棋子,下这盘棋的棋手是他的顶头上司,当今风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崔廷敬。

对崔廷敬认识不深的人,只觉得那人是个温敦和善的人。他虽位居高位,待人接物时却不以地位为尊对别人颐指气使让人生厌。即便只是路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百姓,崔廷敬与他对话时也不会摆出一副高官姿态,趾高气扬。崔廷敬向来一副平易近人模样,只有与他共事久的人,才知道那张笑脸背后,藏着多令人生寒的可怖。比如何昙。

何昙入官场几十年,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崔廷敬手下做事。因为知道崔廷敬有多可怕,何昙才变成了如今的何昙,对崔廷敬惟命是从的狗腿子。

现在何昙在崔府上,崔廷敬的书房里。崔廷敬就坐在书房那张桌后,提着笔在写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笔端。

何昙小心抬头看一眼,见崔廷敬还没停下,收回视线,继续耐心候着,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惟恐惊到那边的崔廷敬。

过了有一会,崔廷敬好像才意识到书房里还站着别人。他将笔架到旁边笔搁上,拾起刚才写满字的宣纸,吹了吹还没干的墨水,看了眼写的那首词,诵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说着抬头,看何昙一眼道:“何大人,你们何家倒是出了个才女啊。”

这词本是李煜作的,风朝没有李煜,知道这首词的只有何必。那日游园,与苏若珏相遇,何必醉酒时吐露了出来。听到这首词的,除了苏若珏、段灵儿、阿湘、傅流云四人外,只有附近伺候的几个宫女。苏若珏四人都没有对外传过,但崔廷敬却知道了。

崔廷敬又看了眼那首词,叹声气惋惜道:“只是可惜啊,可惜”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何昙听了忙俯身道:“相爷明察,那何逢时二十多年前与女子私奔,辱没门楣,败坏门风,早已被先慈逐出了族谱,何必瑶也不算何家子孙。”

崔廷敬听了看他一眼,见何昙不敢抬头,眼神有些许深意,夹杂几分不屑,但迅速被他收起。何昙抬头时,只看到崔廷敬以往那副淳厚模样。

崔廷敬道:“何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几十载,你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他说着将那张纸放下,绕出书桌,伸手抬了抬何昙手臂道:“如今不在朝上,不需多礼。”说着请何昙入座。

何昙道谢,落座时仍有几分惶恐。

崔廷敬在他旁边椅子坐下,道:“那日让你出面,去揭发如星湖,是我无奈之举。我本想走御史台这条路,奈何因为不久前景云城沈如林的事,他们现在颇有几分畏手畏脚。”

沈如林犯事,被御史台揭发,派了巡抚去查,押解进京途经洛阳时被人劫走。这些是京城里百官都知晓的,百官不知的是,沈如林与崔廷敬有关系,也算是崔廷敬养的一枚棋子。这件事,何昙也是跟在崔廷敬身边久了,通过蛛丝马迹察觉出来的。

御史台揭发沈如林触犯到崔廷敬,沈如林是由御史台押解进京的,中途人没了,御史台脱不了责任。倒不知人被劫走的事,与崔廷敬是不是有关系。何昙心里其实已经有一个答案,但他不敢说,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了是麻烦。

何昙避而不谈沈如林,只道:“能为相爷效力,是下官职责所在。”

这些客套话崔廷敬听得都快腻了。自打有了皇帝小舅子的身份,周围那些人没有不对他溜须拍马的。马屁被拍得多了,会形成习惯。虽然知道何昙说的是客套话,崔廷敬还是很受用,看向何昙时面露欣赏。

何昙不想谈沈如林,但是崔廷敬却偏要同他谈。崔廷敬看何昙一眼,又转身看了眼虚空,沉思道:“说起来,御史台也真是不中用。沈如林犯了什么事,到今日也没听说他们查出什么。御史台揭发沈如林时提的那本账本,倒不知是真是假了。”

何昙沉默着没接茬。

崔廷敬看他一眼,眼睛一转,有意无意问:“何大人,关于此事你可曾听说了什么没?”

何昙回:“倒是听同僚们议论过一二,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崔廷敬手指敲着木椅扶手,道:“你说,那本账本,会不会是宋涵转交给御史台的?”

何昙诧异看崔廷敬一眼,又收回视线,想了想道:“宋大将军?她不是一直在京城吗。那账本是景云城来的,景云城离京城多远,她得有通天的本领吧?”

“她在京城,但又不是不能指派人去帮她做事。”崔廷敬看向何昙,道:“我们的四公主可是几个月都没人见过她,何况我还听说,不久前宋涵关了她女儿两个多月的禁闭。你女儿要犯了什么大错,你才会禁她那么久的足?”

何昙暗自吞了吞口水,只觉背后冷汗直冒。若是你的顶头上司,突然找你私聊别的同僚的坏话,还问你什么看法,你也会同何昙一样,如坐针毡。

偏巧那被议论的,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一个还是皇室的公主。这两人随便哪个,都能拿了他全家人的性命。

苏若珏几个月没人见过,因为公主犯了天花,需要封府医治,但除了公主本人和治她的太医,谁也不知道,公主几时得了天花几时治好的。皇室子女无诏不得私自离京,以病做幌子,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偏巧公主封府的日子,宋涵也将她女儿禁了足,过于巧合,难免不让人怀疑。何昙虽然能看明白这些,但话却不敢说明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何昙当场对宋涵或是苏若珏说了什么狠话,谁也保不准这些话哪天不会传到当事者耳朵里。但另一面又是顶头上司崔廷敬。何昙小心看崔廷敬一眼,他知道崔廷敬与宋涵素来有怨,两人暗里几乎水火不容。今日这话要是说不好,左右都是死路,无非是当场死还是过些日子死的区别罢了。

为官几十载,他耗费心神最多的,却是在一个说话上。

何昙凝神一思索,再次选择顾左右而言它。他道:“小女倒是听话,也不用下官费神管教,没怎么被禁足过。”

崔廷敬看何昙一眼,眼神带着深意,片刻后收回神道:“说到你女儿,你女儿是叫何琳吧?听闻她不久前受伤了是吗?我本打算去你府上探望的,奈何公务繁忙,竟一拖再拖,给忘了。”说着颇为懊恼惭愧。

崔廷敬主动转移话题,何昙简直巴不得。何昙听了客气道:“小女没什么大碍,不敢劳烦相爷担心。”

“什么敢不敢的,你我之间说这话岂非见外。”崔廷敬有所不悦,又道:“我让人备了礼,今日找你也是为这事,礼你先拿回去。”不等何昙开口,崔廷敬朝门外喊了声。书房门被人推开,管家进来。

崔廷敬见了吩咐管家去取东西,待管家领命离开,又对何昙道:“其实那日早朝让你去检举如星湖,实则也是为你好。”

何昙听了看向崔廷敬。

崔廷敬解释:“那何必瑶与你何家也有干系,户籍一查便能查出来,但若是你去揭发科举舞弊,别人非但不能说你什么,反而还得赞你一句大义灭亲。”

何昙俯身当面道一句:“相爷高明”,背地里心说老狐狸精。

崔廷敬又道:“过去几日了刑部都不肯定案,看来也得给洪钟加点火候了。”似乎自言自语。

何昙似懂非懂,正猜想崔廷敬要给刑部加什么火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崔廷敬止住话,转身对着门口说声“进”。门被人推开,管家领了个小厮走了进来,小厮手里端着一个箱子。

崔廷敬看一眼,对何昙道:“这里面的是天香玉露,乃是天山派难得的疗伤药膏,内服活血化瘀,外敷可祛除伤疤。你且帮我带给何琳,她一个姑娘家,身上可别留了疤。”

何昙听了怔住,崔廷敬话里有话。何家对外一直说何琳是坠马受伤,但方才崔廷敬一番话却说了两次“祛疤”。他是想提醒他什么……

小厮已走上前来,将箱子递到何昙面前。何昙意识到只好回神,接过起身拜道:“下官替小女……多谢相爷”。何昙呈着箱子的手有几分发颤,好像手里的东西烫手似的。

崔廷敬暗中斜了下嘴角,他对何昙表现十分满意,似乎何昙的所有表现都在他预料之中。何昙算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胆子不太大的聪明人。这种人,是他最喜欢的棋子,能被他拿捏住的棋子。

崔廷敬道:“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何昙听出来崔廷敬在送客,他也巴不得早点离开,一听便接着道:“那下官先告辞了”。等崔廷敬应了声好,何昙转身随管家离开,路上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仍觉得身子发寒。

崔廷敬话里的话,岂非是在敲打他,何府发生的所有事,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了他崔廷敬,他何昙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崔廷敬眼皮子底下。想来他让女儿与那骗子合谋取财的事,崔廷敬也全都知道了。何昙忽然觉得全身都在发寒,如坠冰窟一般。

是他刚才对宋涵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崔廷敬起了疑心,还是他让女儿与宋涵之女宋听筠交好的事让崔廷敬起了疑?何昙确实对崔廷敬惟命是从,但他也没傻到把全部身家性命系在崔廷敬一人身上。崔廷敬与宋涵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都没把宋涵怎么样,是个人都知道宋涵有点本事。何昙想到刚才崔廷敬说到一半就止住的话,不知道崔廷敬要给刑部加的是什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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