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回去之后,亲自题写了“锦绣乾坤”四个字,让人制成牌匾送到何家去,何春水让人把牌匾挂在何家大门口,又写了份信向方大人道谢。
知县大人的到来,还有她赠送的匾额,都让绸缎庄的生意大好,不过,何春水并没有趁着这波热潮,让姑娘们多做些工、多赚些钱,只一心想着给姑娘们找老师的事。
何春水认识的读书人只有吴非和吕子毅,吴非说自己才学不够,不足以出来教学,吕子毅也没有信心来教书,何春水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人选,只好去到关宅找关鹤求助。
关鹤很乐意帮忙,联系了以前教导过自己女儿的老师,没过几日,就带着这位老师来到了何家。
据关鹤所说,这位老师叫欧阳晖,经书典籍无所不通,懂得教书育人的方法,对待生徒也很有耐心,何春水听了,觉得请她来是大材小用了,但欧阳晖却表示,自己从没教过这么多生徒,很想留下来教这些姑娘们。
何春水见这位欧阳老师四十多岁的年纪,言谈文雅,举止谦和,对她十分欣赏,当即让苏云给她安排了住处,等上过一堂课,再谈束脩的事,欧阳晖向关鹤和何春水道了谢,跟着苏云出去了。
见正事谈完了,和关鹤一起来的司徒正起身行礼,向何春水道歉,说去年做的混账事,一直让他后悔不已,希望能得到何春水的原谅。
关鹤也在一旁帮腔,说司徒正是真心悔过了,现在每日只在家读书写字,出门时都是夫妻一起,对自己也比以往更加上心,再不会有别的心思了,让何春水放心。
何春水虽不十分相信,但碍于关鹤求情,也只好说愿意原谅司徒正,司徒正非常高兴,一遍遍向何春水道谢。
送走了关鹤和司徒正,何春水安排人把学堂重新收拾了一番,把孩子们的东西都搬出来,又买了些桌椅纸笔,让姑娘们休工一日,都到学堂来听课。
姑娘们觉得新奇,纷纷来到学堂,座椅不够了,就簇拥到后面站着听,欧阳晖见了,让人多搬了些长凳来,让大家都坐下听。
欧阳晖先做了自我介绍,着重向姑娘们讲了读书识字的好处,又说了一些才女建功立业的故事,还顺便讲解了当今的科举制度和考题范围,姑娘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有人大着胆子提出一些问题,欧阳晖都一一作了解答。
一堂课结束,大家都意犹未尽,何春水和苏云还在筹备桌椅和授课的书目,就不时有人过来问欧阳老师下堂课什么时候开,欧阳晖见姑娘们学习的热情高涨,向苏云讨了纸笔就直接开课了。
姑娘们从此一天分为两半,半天做工,半天读书习字,休息的日子也有人一直拿着书看,欧阳晖的住处更是经常有人拿着书过去请教,其中尤以杜鹃和陆莲两位姑娘最为好学,两人织布的时候还会互相讨论书中的内容,每次欧阳晖开课,她俩都是最早到的。
关鹤见欧阳晖和姑娘们相处融洽,十分欣慰,时常带些书和文房四宝来看她,司徒正也跟着一起来到何家,在关鹤身边殷勤地跑前跑后。
这天,下了一上午的雨才停,中午吃过午饭,关鹤觉得天气没那么燥热,就又到了何家来找何春水和欧阳晖,三个人在会客厅说着话。
“我这时候来,是不是耽误欧阳老师讲课了?”关鹤问道。
“不会,最近下午上课,生徒们看起来都困得很,我就把时间调了一下,要等到申时才开课。”欧阳晖说。
“这些姑娘们是对读书没兴趣了吗?”关鹤问道。
“那倒没有,是天气热,学堂里又安静,容易犯困,推迟一下时间就好了。”欧阳晖解释道。
关鹤点点头,“我说呢,欧阳老师讲课触类旁通,简单的识字都能讲得那么有趣,我都想跟着一起听了,怎么还会犯困。”
“夏天还是午睡一下比较好,听讲时清醒些,才能听得进去。”欧阳晖笑着说。
“婶婶这次来,又给欧阳老师带什么好东西了?要是能入我的眼,我就破例让婶婶也去旁听。”何春水开着玩笑。
司徒正站了起来,“给欧阳老师带的书忘了拿了,也不知道是放马车上了,还是落家里了,我去找一下。”
“等走的时候再取吧,也不是急着现在就要看。”关鹤说道。
“不要紧,你们继续聊你们的,今天天也不算热,我取一趟也没什么的,夫人等等我,我去去就回。”司徒正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夫人和老爷成亲这么多年依旧恩爱和睦,真是令人羡慕。”欧阳晖说道。
“他这一辈子,没有别的长处,也就在这些琐事上,还算贴心。”关鹤笑着说。
何春水笑了笑,“婶婶精明强干,司徒叔叔有什么长处,婶婶也看不上眼吧。”
“我算什么精明强干,我看还是春水你更厉害,你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我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是你撑起了这个家,还救助了这么多姑娘。”关鹤说。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紫菀、阿云、豆蔻还有徐元她们都没少出力。”何春水说。
“其他事有她们帮你,我不担心,不过,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关鹤说。
“婶婶不用担心这个,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何春水说。
关鹤眉头一皱,“你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可不能再任性了,去年我给你介绍的那个梁英杰,一表人才,多好的青年啊,你都没看上,现在人已经娶了妻,孩子都快出生了。”
“那不挺好的吗?我祝福他。”何春水微笑着说。
“只要你肯松口,我就再给你介绍几个,你成了亲,有了依靠,你母亲也能安心了。”关鹤语重心长地说。
提到母亲,何春水脸色一僵,“母亲嫁给了何岳,也并没有人可以依靠,如今我是何家家主,更用不着依靠别人。”
见何春水语气不悦,欧阳晖赶紧扯开话题,“关夫人,我有个两个生徒学习最为用功,现在已经能读简单的诗文了,关夫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她们聊聊?”
为缓和气氛,关鹤赶紧下了台阶,笑着向欧阳晖问道:“好啊,她们在哪儿?”
“她们俩都不午睡,应该已经在学堂了。”两人站起身,欧阳晖向何春水问道,“春水小姐也同去吗?”
何春水对这两人也很有好感,便点点头,和她们一起出了会客厅,向西边的学堂走过去,刚到门口附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司徒正的声音,“放开我,你放开我!”
关鹤和何春水对视一眼,司徒正怎么会在这里?三人忙进了学堂院门,见陆莲坐在地上撕扯着司徒正的衣服,司徒正掰着陆莲的手,让她放开。
“住手!”关鹤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陆莲胳膊,“你这是干什么?”
“夫人。”司徒正忙走到关鹤身边,“这个伎女要向我卖身,让我随便给她些银子花,我不肯,她就拉扯着我,不让我走。”
陆莲从地上爬起来,双眼怒视司徒正,“我什么时候找你要过银子?”
“你想男人想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要银子我也不会睡你。”司徒正说。
陆莲向一旁啐了一口,骂道:“呸!恶心的男人!”说完转身向学堂走去。
“你站住。”关鹤厉声道,“话还没说清楚,你往哪里去?”
陆莲回过头,“你要我说什么?”
“你为什么拽着我相公,不让他走?”关鹤问道。
陆莲愤恨地看着司徒正,“他不是已经说了吗?”
“他说是他说,我想听你说。”关鹤说。
何春水走到陆莲身边,“陆莲,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正向关鹤问道:“夫人,你还问她做什么?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
关鹤沉默不语,只看向陆莲。
陆莲悄声向何春水问道:“你不怕得罪这个女人吗?”
何春水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你不用顾虑这些,有什么说什么,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好,那我就直说了。”陆莲走进屋里,拉出来一个姑娘来,“让她来说是怎么回事。”
欧阳晖见是杜鹃,忙走了过来,“杜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杜鹃只低着头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
何春水皱起了眉头,“别让我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杜鹃抬头看了一眼何春水,又低下头继续哭。
“你不说,那我说。”陆莲也觉得不耐烦了,“我跟杜鹃约好了要提前来学堂读书,互相检查一下功课,我比杜鹃来得晚些,就看见这个恶心的男人在里面骚扰杜鹃,还动手动脚,我看不过,让他赶紧出去,他说他是关夫人的丈夫,欧阳老师就是他介绍来的,我们要是不听他的,以后就没人给我们上课了。”
何春水、欧阳晖和关鹤都齐齐转过头紧盯着司徒正,司徒正心虚地看向地上,“这是诬陷,我没有说那些话。”
“他不止威胁我们,如果不跟他睡觉,就没有老师来教我们了,还说我们都是伎女,就该被男人睡,他看上杜鹃,是杜鹃的福气,还让我跟杜鹃一起陪他睡。”陆莲生气地说。
“他还说什么了?”关鹤忍着怒气问道。
“他还说家里有个母老虎,平时连丫鬟的手都不让他摸,我们要是安安静静陪他睡,他一高兴,就让春水姐姐给我们涨工钱。”陆莲说。
何春水听得都气笑了,“看来婶婶确实管得严,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还想让我给他出钱。”
关鹤揉了揉眉心,“真够丢人的!”
“我说我们从良了,不管他能给什么好处,我们都不会跟他睡,他就抓着杜鹃,要强行欺辱杜鹃,我喊了两声,他害怕了,就要走,我拦着他,要他跟我去见春水姐姐,他就挣扎着要跑,我拽着他不让他跑,然后你们就来了。”陆莲说。
“是这么回事吗?”何春水向杜鹃问道。
杜鹃只是哭,不点头也不回答。
“是假的,她想卖身不成,就编排我,夫人,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绝对没有二心啊。”司徒正说。
关鹤转过头,默默看着司徒正,司徒正被她冷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夫人,娘子,你要相信我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她是在诬陷我!”司徒正喊道。
“我且不问,她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诬陷你,我只问你,你不是去马车上取书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个院子里?”关鹤不紧不慢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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