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难逃我掌心

何疾之为着自己、也为着何府声望,将拜会靖元一事瞒得密不透风。起先竟连何辨义也不清楚,何疾之为什么对投递名帖闭口不提。可是靖元却有别的一番计较,第二日何疾之与靖元之事便闹得满城风雨。

彼时何疾之已缓过神来,被谢羡青带出房门散心去了。谢羡青在前面故作悠哉,拎着何疾之的手一路摇摇晃晃逛到了京城门外的小茶摊上。

“勿正,京城我玩不明白,但我知道,好酒好茶未必在繁华靡丽之处,这里的茶也别有一番风味。”谢羡青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露出一脸惬意。

其实茶汤不好。茶叶制作过程中残留的碎屑,混上寡淡无味的沸水,刚冲泡好就被倒进了客人的碗中,实在是粗制滥造。谢羡青刚喝进去就想吐出来,但是她默默顾及了一下自己大家闺秀的面子,又想打个幌子骗何疾之也尝一下,便极尽夸赞之能事。

何疾之有些将信将疑,看谢羡青说得这么笃定,也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汤入口,何疾之便皱起了眉头。

“比朱鹊楼中的还……”何疾之嫌弃地摇摇头,怕被店家揍,没把话说完。

听何疾之这么一说,谢羡青可不乐意了,她将宽大的袖衫往手臂上捋了捋,露出一小寸凝白的皓腕装腔作势:“朱鹊楼怎么你了?”

何疾之忍住笑意,看气鼓鼓的谢羡青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没有说话。

于是“爪牙”来到了何疾之的肩膀上。谢羡青避重就轻地揍了两下,然后张开手往何疾之跟前一递,说:“再说朱鹊楼的不是,你把这顿茶钱给我吐出来。”

谢羡青想着安慰一下何疾之受伤的心灵,专程将今日出行的所有费用大包大揽,以求千金博美人一笑,结果何疾之笑咪咪地不领情。“茶钱可是从朱鹊楼里分出来的。”谢羡青头一仰,想到自己小金库充裕,说起话来十分有底气。

何疾之认真地看向谢羡青的手,酝酿着准备往她手心吐一口津液。

这个坏心思显然被谢羡青看出来了,她“哎呀呀”叫不迭,然后装模作样地往何疾之身上擦了一下手心,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言行举止竟这样有辱斯文。”瞥了她一眼,避之不及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何疾之得逞地笑了,道:“我这可是琼浆玉液,你怕不是有眼无珠了?”

谢羡青气急败坏,但也不能一拳头给眼前这个笑咪咪的人砸过去。她没说话,赌气似的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水,但是她忘了茶汤不好喝。

“哼。”谢羡青这下更不开心了,说不过何疾之,还又喝了一口不好喝的茶水。谢羡青把身子转过去,再也不要看何疾之笑嘻嘻的眼睛了,当然也不要何疾之看到她气嘟嘟的模样。

说书人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时候响起的。说书人的摊子就在茶摊对面,进出京城来来往往的路人,偶尔会在他摊前驻足片刻。遇上没有急事,说书人说的东西又实在对胃口的,路人便往说书人摊上扔几个铜子。

“说这个靖元公主,才貌双全,但是……”说书人看着眼前的路人,喝了口水缓了缓。

路人听说“靖元公主”几个字,便知道这次说书的又要说些皇家秘辛。虽然住在皇城脚下,看起来离皇室只有几步之遥,但是毕竟只是平头老百姓,别说皇家,就连宫门口当差的,这些小民路过时都得哆哆嗦嗦低着头过去。

因着心中几分好奇,路人们稀稀拉拉凑了上去。

说书人把喝水的时间拖得长了一些,以便多攒些客源。见面前人头略有增加,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分外好色。”

四个字一吐出来,路人中有人不满地“切”了一声。“人尽皆知之事,哪里值得再说。”人群中嘟嘟囔囔,有人就要散去。

说书人把扇子往桌上一拍,“啪嗒”一声穿过了人群,尾声在风尘中打了个转儿散开来。

“近日京中啊,添了个新贵。乃是扶江何氏家主、当朝太子太傅嫡长子。那模样,可真是面若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说书人一长串词语蹦哒出来,就差要开始成语接龙。

“打住,她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有人闻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连忙出声问下文。

说书人笑了笑,说:“什么关系?长公主远远见了何家公子一面,便觉稀罕得不得了,要收她做面首呢。”

据传闻,长公主面首不少,但是个个都不是显赫世家的子弟。虽然长公主在朝中有些分量,但是那些世家子弟都是要脸的,干不出这种辱没门楣来攀龙附凤的事,也因此,长公主的面首都只是出身寒门的好皮囊。

但是她看上何疾之了,世家之首的嫡长子,这倒是有意思。

“然后呢?”有人催。

说书人掩面一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昨日啊,有人看见何家公子进了公主府,迟迟未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此前只听说何家公子体弱,养在京外,十余年未曾听说过她的事迹,怎的一回来,便闹出了这般猛料。

“春闱在即,士人去长公主府上寄拜帖也情有可原嘛。”有个读书人喊了一声,为何疾之打抱不平。

说书人闻言,又是一笑,连连摇头,道:“小兄弟此言差矣。那何公子出来之时,衣衫凌乱、玉冠微斜、脚步虚浮,脸上还汗津津的呢。”

“啧。”路人议论纷纷。

“要我说,长公主也是个能经事的。足足两个时辰,再怎么如狼似虎,也不能逮着人家何小公子一直要啊。”说书人比划了两根指头,脸上笑得更加放肆。

众人脑海里浮出了一些画面。大抵便是弱不禁风的世家公子哥,被久经人事的长公主推倒在床榻上,主导着整个事件的走向。几次之后,公子哥力不能及,连连求饶,长公主却仍旧不肯放过那个玉人,媚眼如丝极尽挑逗,让公子哥又与她探寻好几回人间极乐。

说书人见路人眼神有异,自知已经勾起了他们的兴趣,又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呢,别以为何小公子是自愿的。”

“嗯?”众人更是疑惑。郎情妾意的画面一下子被打碎了。

“诚如方才那位小兄弟所言,何公子确确实实只是例行去找长公主送拜帖。你们可知为何送到床上去了?”说书人笑了笑。

“为何?”

“何公子被绑了。”说书人摇了摇扇子,“据长公主府内的下人说,长公主专程将何公子约在僻静之处,何公子不疑有他,结果一进门,就被长公主绑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何公子誓死不从,对长公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秀色可餐,长公主怎会轻易放过?男人嘛,衣服一扒,再使些手段,长公主总有得玩。至于何公子,可就遭罪咯。”

说书人看了看大家的脸色,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该说不说,这个何公子看着清瘦,其实身材健硕,长公主喜欢得紧。不敢去想,长公主在何公子身上摆弄腰肢的时候,是何等香艳景色。何公子委曲求全的模样,又是何等惹长公主怜爱,她是欲罢不能。”

说书人越说越活色生香,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长公主铁血手腕。

“然后呢?”有人喜欢听这些,又凑近一点问。

说书人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然后?何小公子实在是硬气不起来了,叫苦不迭,长公主终于手下留情,放人走了。这才有了后来何公子狼狈不堪出府的那一幕。”

“那这面首,何公子到底是当还是不当啊?”有人问。

“你傻啊?最后闹得那么难看,何公子肯定是被强迫的啊。好好的世家嫡长子,去做面首败坏名声作甚?即便是做驸马,也得断送仕途,何公子必定不去。”

“那,何公子与长公主这是闹掰了?”

“势必如此。只是不知她二人日后朝中相见,该是多尴尬。”路人一副玩味的模样。

那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了过来,何疾之早就面色铁青,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谢羡青也被说书人描绘的一番场景惹得有些气急败坏,却不好起身戳破自报家门,只能担心地望着自家的小可怜。

何疾之小可怜蛋没有刚才耀武扬威的样子了,现在蔫巴巴的,看起来心事重重。“勿正。”谢羡青握着何疾之的手捏了几下。

何疾之扭头看向谢羡青,道:“阿槐,我和祁云棠并未……”

“我知道,我信你啊,勿正。”谢羡青伸出手抚了抚何疾之鬓角,像安慰没吃上小鱼的狸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不要让污言秽语脏了我们家勿正的耳朵。”

自己的困境被人添油加醋成了谈资,何疾之有些难堪,点点头,起身拉了谢羡青的手便往京城走。

长公主府中,侍卫一五一十地向她禀告城内城外说书人描述的香艳之事。听罢,祁云棠轻声笑了笑,道:“甚好。”

“主子这般自污名声,不怕皇上问罪?”

祁云棠并不介意,丹唇轻启,道:“他不会向我问这些。”

侍卫不再言语,知道祁云棠此举自有打算。

祁云棠笑了笑,摩挲着茶盏温热的杯身,道:“何疾之呀何疾之,饶你百般不入套,只怕也是,难逃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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