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那么委屈

何疾之没有回答,或者说,何疾之以沉默回答了谢羡青。谢羡青被何疾之平稳地放在了床榻边坐下,准备再和何疾之说什么,却听见何疾之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何疾之咳嗽得很厉害,整个胸腔带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谢羡青害怕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何疾之咳嗽得这般厉害,于是手忙脚乱地起身要为何疾之倒水来,却被何疾之拉住了手。

再看向眼前人时,入目的是何疾之得逞的笑容。但是谢羡青没有心思与何疾之玩笑,她还是想问何疾之很多话。比如她此前就知道谢延要杀她,为何还是不管不顾地与自己往来。比如弱不禁风的她为什么会剑术。

“脏兮兮的,我去叫下人热水来。”何疾之对着谢羡青说,也是对着自己说。把谢羡青的未尽之辞三番两次地堵了回去。

谢羡青看着何疾之远去的背影,无语凝噎。

下人把热水和毛巾送到了门口,何疾之自己端了进去,让谢羡青自行洗漱。谢羡青沉默着把自己打理好了,何疾之又换了一盆新的水来放在谢羡青身前,然后仰头闭眼道:“约法三章之二,负责照顾我。”

谢羡青哑然失笑,拧干了毛巾在何疾之的脸上温柔地擦拭起来,看着何疾之一脸享受的模样,在心底喟然叹息。

何疾之最终也没让谢羡青把一些话再问出口。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睡在了一个被窝里。谢羡青想起今夜何疾之对刀客说的“那夜所言句句不假”,转过身问何疾之道:“你和我爹说过什么?”

何疾之愣了神,道:“没有什么。”

其实谢羡青也猜到了,不过就是那句情同姊妹。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借着月色看向何疾之的眸子,问:“勿正,你对我可有过半点心动?”

“嗯?”何疾之心中一颤,“羡青,你在说什么胡话?”

“没有么?”谢羡青不依不饶。

“没有。”何疾之一口回绝。

“既然如此,约法三章便不作数了罢。我不想耽误你。”于是谢羡青再次说服自己是看错了猜错了想错了。在何疾之身侧叹了口气,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不想耽误她,更不想她因为自己的任意妄为而三番五次被谢延置于死地。

“啊?”何疾之侧过头,看着谢羡青,“你决定好要嫁给姜岁寒了?”

谢羡青并不准备嫁给姜岁寒,她准备以决绝的姿态离开这个糟心的世界。她看着何疾之,道:“对啊,或许……没那么委屈。”

可是谢羡青此前并不是这么说的。何疾之皱起了眉头。“第五房小妾?你谢羡青要学识有学识、要品行有品行、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谢家欠他姜家的么,硬往上凑?”何疾之说得愤愤不平。

“那你要我怎么办。”谢羡青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先嫁给我。”何疾之说,说得轻巧直接。

谢羡青问:“但我与你和离之后,难不成还有比你更好的要我么?”

“相信我,我可以为你找到天下绝顶好的儿郎做夫君。”何疾之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一如幼时告诉谢羡青要为她折绝顶好的柳、摘绝顶好的花。

谢羡青不知道何疾之心里怎么想的。她们二人如今自身难保,何疾之又是怎么敢这样信誓旦旦。可是何疾之真的从未失约于自己。

“好。”谢羡青趁月色被遮在彩云之后,含情看着何疾之,忍不住凑过去抱了一下她。

这一抱惹得何疾之周身僵直。床榻间的拥抱,本来就带了几分令人遐想的旖旎缱绻,更何况谢羡青还抱得这样温柔。

“我要去梦周公了,再见便是明日,所以今夜的我在与你道别。”谢羡青掩饰般地给自己狡辩了一下。

何疾之便心安理得地伸手环住了谢羡青,将她彻头彻尾地拥入自己怀中,清淡的槐花香气萦绕鼻间,她开口解释道:“那今夜的我也与你道别。”

谢羡青彻夜不归让谢延大发雷霆,下令把谢羡青彻彻底底地禁足起来,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不多时,与刀客接头的家奴一五一十地传了口信。谢延多问了一嘴,果然问出了重点。刀客说,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从卧房里跑出来要为那个小公子挡刀。一句话吓得谢延连滚带爬,叫了谢曹氏去看谢羡青的守宫砂。谢曹氏说还在,谢延才放心下来。

谢府来来往往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谢羡青她怎么就看上了何疾之那个王八蛋呢。

谢延想不通。不仅想不通,还很气愤两次都没有结果小混蛋何疾之。于是他带着情绪看案牍,一直看到上面来报,说镇国威武大将军何辨惑来云州除匪患。

若说谢延前几日是气得不轻,这下便是吓得不轻。

抛开何辨惑正一品的官位不提,何辨惑身后的扶江何氏,乃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除了位居武官之首的何辨惑,文臣之首的当朝太傅何正唯以及掌握朝廷各部实权的何姓官吏,多数出自扶江何氏。绵延百载,根基深厚。扶江何氏若自称第二,便没有哪个世家敢称第一。

官居一品的何家子弟何将军亲自来云州除匪,让谢延这个正三品的知州有些瑟瑟发抖。

他从官署赶回谢府时,何辨惑已经坐了一阵了。不愧是在京城里身居高位的武将,谢延一入门,便感到威压袭来,让他大气也不敢出。

“下官见过何将军。”谢延行了一个礼,看着何辨惑官服补子上绣着的威风凛凛的麒麟,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何辨惑皮笑肉不笑地让谢延不必多礼,然后说:“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本将军看云州,其实治安还是不错的。”

“下官治州不严以致匪患多生,实在是下官失职。”谢延有些担心。

何辨惑爽朗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将军只是按例巡查到此地,听闻有匪患罢了。”话语间宽慰谢延不必担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人会治他失职之罪。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互不熟识所以也没有话可说。

直到守门的家丁忽然进了门,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说:“启禀大人,何公子求见。”

云州城还有哪个何公子?便只有那个一街之隔的小王八蛋了。谢延嘴角一抽,正准备拒绝,便听见坐在主位的何辨惑沉声道:“竟是我的本家。谢大人,不如让我见见罢?”

何辨惑一开口,谢延不敢拒绝:“请进来。”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模样。

何疾之拎着两只已经扑腾累了的鸿雁从门口走进来,见了谢延,便作揖道:“见过谢大人。”

谢延看着何疾之手里的鸿雁眉头一紧,还未开口,又被何辨惑抢了先:“提着鸿雁登门拜访,这是你们云州城的习俗么?”

何疾之看清了何辨惑的官服,对着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启禀大人,云州城的习俗与京城的习俗并无二致。草民与谢小姐情投意合,此行是来向谢大人提亲。这习俗也是依的纳采的习俗。”

何辨惑笑了笑,眉眼间来了精神:“本将军初到云州,便要吃上谢大人的喜酒了么?”

谢延强撑着笑了笑,道:“将军说笑了。”说罢,转头看向何疾之,颇为遗憾地说:“小女已有婚约,一女不再许,何公子请回。”

何辨惑闻言,叹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想何疾之不依不饶:“六礼未过,婚书未成,不算再许。”意指谢延所谓的婚约八字没有一撇。

看见何疾之这般执着,何辨惑一时来了兴趣:“既然这位何公子如此执着,谢大人莫若问一问谢小姐的意思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何辨惑添柴加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延眼底晦暗不明。沉吟片刻,他说:“小女抱恙,不能见人。”

“既如此,那倒是有些遗憾。”何辨惑道,“何公子既与我同姓,便是难得的缘分,不如邀请我去你府上坐坐?”

“既是家门,大人肯莅临寒舍,便是蓬荜生辉了。”何疾之初次求娶谢羡青未果,闻说何辨惑要去何府做客,倒也没拒绝。

何辨惑是个爽朗耿直的性格,见何疾之应承下来,便立时起身要与何疾之出门。

“何大人,这……”谢延见何辨惑要与何疾之一道出去,不知如何是好。

“谢大人,本将军冒昧前来云州已是叨扰。谢大人不必多礼,赶紧回官署办公罢。”何辨惑笑得有些难为情,看起来很真挚地认为自己打扰了谢延的公务。

谢延还想开口挽留几句,何辨惑却抱拳道:“先告辞了。”

何辨惑随何疾之一路进到何府的时候,心中十分惊讶。从何府的正门进去,山光水色,楼台亭阁,一应俱全。回环的溪流汩汩,其上架了九座小石桥,桥对面是一座巨大的石屏,绕过石屏,方能窥见云州何府正厅的一部分。

何疾之一进门便将手中的鸿雁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厮,然后笑盈盈地引着何辨惑往里走。

“云州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处。”何辨惑感慨了一句。云州何府的式样,比之京中大家的何府一般无二,唯独因为位置所限,所占田土少了些。“何公子,你是哪一个郡望?”

1.“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张籍《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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