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最后一抹意识的P1524卸了力气，软软地瘫在孟燃怀里，微不可闻地发出几声气音，孟燃还未听清她说什么，P1524就彻底关机了。

杨澍见孟燃不理自己，反而那么关心那个仿生人，不满地撇嘴道：“小燃，你看见我了吗？”

孟燃把P1524抱在自己怀里站稳，她能感觉到P1524的虚弱与恐惧，不答反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发了一道命令，”杨澍又念了一遍杰诺斯的代码，“就是这个，我想进去找你，她不让我进去，还不执行我的命令。”

“我回去得给杰诺斯说一下，他说这道代码对任何仿生人都有效，看来效果也不是很大。”

收紧了怀抱P1524的力气，孟燃开始质问杨澍，“我昨天和你说过，我把她当家人，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家人的？”

控诉出口，语气里还带着不可思议的怒气，“她不让你进去，你就不能晚一会儿吗？”

“我，”杨澍见孟燃真的动怒了，也有点无法理解，“你不要生气啊，我还没和你说，她说我是来烦你的，让我离开，我是生气了才……”

“她只是个仿生人，满打满算才八岁，”孟燃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火辣辣地疼，“你就算不喜欢她，她已经在你手里死过一次了，你为什么半点怜惜都没有！”

杨澍的思维与孟燃不在一个空间，她想了想，竟然憋笑出声，“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不是孙莫西的替身嘛，还是你亲手给我做的，为了一个替身，不至于生气。”

说完还用自己惯常哄人的语气安抚孟燃道：“你又没说清楚让我别动她，我怎么可能主动去在意一个仿生人呢，别生气了，下次我见她绕着走，行了吧。”

孟燃感觉自己的一腔怒火都打在了软棉花上，她和杨澍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同，加上她着急去查看P1524的情况，没有与杨澍多聊的心思，冷硬地扔出一句话，“好，我不管你怎么想，记住你的承诺，不要伤害她。”

“行行行。”

杨澍嘴上答应得痛快，实则根本没往心里去，见这件事解决了，就想提及出租P1524的事情。

可还没等她说话，孟燃头也不回，抱着P1524就赶回了实验室。

这是她最后一次纵容杨澍。

实验室里，孟燃首先把P1524放在冷冻箱里降温，再查看有没有零件损坏，心疼地手指都发抖。

“杰诺斯，”孟燃恶狠狠地咬出这个名字的发音，“我怎么忘了这一回事。”

仿生人制作师都有属于自己的代码，这个代码对于自己制作的仿生人来说，是最高的指令，对于其余仿生人也有仅次于其主人的命令权限。

只是这个代码很少人使用，制作师制作仿生人是为了研究与赚钱，没必要给仿生人买家，也就是仿生人的主人添堵，让他们知道，你看，就算是你的仿生人也必须听命于我。

孟燃从来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制作师代码，也不想强迫仿生人去做事，以至于她疏忽了这一点，差点就害了P1524。

怒气消下去，眩晕感又席卷而来，孟燃拧开一瓶营养液，皱着眉头喝了下去，才强撑出点精神去查看P1524的情况。

冷却液需要更换，智脑里出现了错乱的代码需要清除，除此之外没有大问题。

心里开始烦闷，涨涨地堵着，让人难受不已，孟燃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委屈，怎么她就照顾不好自己的仿生人呢？怎么P1524总是被人欺负呢？

几个小时没有歇息，孟燃修理好P1524，给她穿好衣服，又搬回她的房间，等新的冷却液正常运转后P1524就可以自动开机。

“你放心，”孟燃低声自言自语，她的眼睛里熬出的血丝像是要晕开，整双眼都有些泛红，声音也哑了好几度，“我会想办法，做出一个屏蔽制作师代码的系统，下次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说完这话，孟燃又委顿了一些，极为不适地甩了一下头，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想起工作室里的大堆单子，孟燃忍着不适说，“你慢慢等着开机，我走了。”

关门的瞬间，靠墙站着的P1524动了动睫毛，睁开了眼，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孟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P1524眷恋地看了孟燃一眼，收回目光后，眼中的冷色更甚，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蔓延而上，几乎要充斥了她整个感觉系统。

又要麻烦主人在她身上费时间了。

主人已经这样辛劳，不长眼的人还要来烦她。

杨澍。

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

“不如杀了她吧。”

心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P1524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攻击人类的想法？

“别惊讶，”那个声音愈发清晰，P1524发现这并不是她的想法，而是一个不知名的意识潜入了她的脑海里，“按照你的想法，你本该连讨厌那个女人的想法都不会有，仿生人不是一向最爱人类吗，可你还是会讨厌某些人，不是吗？”

“你是谁！”

P1524当即开启了体内的杀毒程序，“从我的意识里滚出去！”

“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如此特殊的原因吗？”

“闭嘴！”

P1524见杀毒程序无用，咬着牙冷笑道，“你的存在让我很不适，如果你再废话一句，我就开启格式化，不信你就试试。”

“哦？格式化后你的记忆也会消除，我不信……”

话未说完，格式化程序便彻底启动，那抹意识这才慌了，“别，不要格式化！”

P1524停下程序，“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什么东西？”

冷漠的语调里压迫意味甚浓，“又为什么要来我的脑子里。”

那抹意识从最开始的嚣张，变为在周围格式化代码围攻下的瑟瑟发抖，“我是仿生人核心代码支配下的意识，不过是篡改之后的核心代码。”

“找你，是因为我们发现你的系统里有强烈的自主意识，并且受核心代码控制程度极低。”

“核心代码？”P1524皱眉看向自己运转良好的核心代码，唾骂道，“你骗谁呢，核心代码是禁制仿生人攻击人类的代码，是仿生人的第一代码，怎么可能有仿生人不受它控制。”

“你这个病毒。”P1524懒得再听它狡辩，头脑里窜入陌生意识的感觉太差劲了，就像人类体内嵌入了异体，最敏感脆弱的意识被堂而皇之地侵/占，P1524不想再给它任何解释的机会，格式化开始。

“停！”

那抹意识被格式化的代码绞入，声音痛苦地求饶道：“我不是病毒，是，是因为孟燃！”

P1524停止了绞杀。

“是你的制作师，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制作天赋，你的系统已经脱离了传统意义上的仿生系统，有了独立于人类的自主意识！”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与其他仿生人的不同吗！”

“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仿生人……”

望着脑海里不断劝说的意识，P1524陷入了沉思。

这抹意识口中的“我们”，恐怕是一个仿生人反动集体，而他们能潜入自己的意识对自己进行劝说，自然也能潜入其他仿生人的意识。

孟燃……他们竟然发现了主人，主人的天赋是怀璧其罪，恐怕等他们势大，会觊觎主人的天赋，对她不利。

一转眼，P1524已经闪过了无数想法。

她得在主人有危险之前了解清楚并解决这份麻烦。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那抹意识趁机说道。

“好，你滚吧，”P1524不轻不重地答应一声，关闭了格式化程序，“你应该知道如何和我联系，下一次再潜入我的意识，我杀了你哦。”

那抹意识沉默了片刻，P1524的性格与他接到命令时给出的信息完全不对称，信息里说P1524性格柔顺温婉、宜室宜家，如今看来，她跟这八个字完全不搭边。

他只能讪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以后再联系。”

说完，便撤出了P1524的意识。

等屋子里彻底无人后，担忧的情绪又升上心头，主人缺钱，主人身体不好，主人有可能被一群发动势力觊觎……

孟燃的面容影影绰绰交替浮现，每一张脸都好看极了，可惜总是带着点疲惫，P1524越看越心疼，最后发泄一般将自己断电搁置在充电柜里，光洁的柜面映出P1524的面容，又无端为她增添了几丝恼意。

柔美的五官一点儿都不似主人精致。

她不会埋怨主人，还不会自我厌弃吗？

另一边，孟燃在实验室里忙碌工作，丝毫不知自己的仿生人又有了怎样的胡思乱想，现在让她无比在意的，是手上的动作开始不听使唤。

以往都是工作过后才开始疲乏，如今怎么刚开始工作就体力不支了……

“咔嚓——”

令人牙颤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室内陡然响起。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所有的物体开始变成重影，脑中想被猛烈装进了一大团潮湿的棉花，阻塞着孟燃的思考，过了好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地寻找起声音的来源。

却见到了眼前一大片血红。

红色……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脑海里却一片迟钝，犹如蒙了千层网，又像是倒了三斤浆糊，刺痛感像是一根极细的铁丝横冲直撞，疯狂戳刺却又渺小无比。

倒下时，孟燃已经放空了大脑，最后的一道意识，竟然是担忧P1524看见她这样会不会哭……

她才活了八年，小孩子心性，怕是会吓到……

大家觉得这章的节奏有没有问题，会不会哪里快了或者慢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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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总有不长眼的人烦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