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卫璟出京城前去余州上任那天,没多少人来送他,连卫圻也不曾来过。

任在野也没来。

都是些以前在翰林院一起共事的同僚朋友来送一送,顺带暗暗指责卫圻冷漠,不敬兄长的性子。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安王李昭竟然也来了,城门前众人齐齐缄口不言,暗中观察,此时终于想起来,卫璟与安王从小玩到大,算是莫逆之交。

“琰和,余州离京城远,你体弱,我怕你到那水土不服,特命人到库房好好收拾一番,都是些养生的,你不若拿去,到余州也能用一段时间。”

李昭侧身看向一旁的马车,马车外是安王府的马夫,还有一斜挎包箱的大夫,显然也是李昭安排的。

卫璟神情不变,面上是有礼谦逊却淡淡的笑,“谢殿下挂心,只是路途遥远,带这些唯恐不便,臣谢过殿下好意。”

这便是婉拒了。

“殿下,那这些东西……”李昭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半晌后府中下人小心上前,请示他那马车该怎么安置。

李昭斜眼瞟一眼,转身回城,悠悠的声音传来,“他既然不要,那便送到公主府去。”

总归是给他的,送到公主府也一样。

李昭与雍元帝思量的不错,江南气候宜人,要比北方好些,更养人,地肥水多,河流广域,航道来往频繁热闹,络绎不绝,漕运兴盛,余州便是如此。

余州与京城相离甚远,哪怕卫璟早早出发,路上有些颠簸难走,他带的人也少,为了迁就卫璟体弱多病的身体,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休息,暂住客栈,到余州时也到了三月。

调令下来,余州知府府衙就空出来,等卫璟带人住进去,又是搬置打扫,出去购置房间摆设,进进出出,忙碌非常,足足用了三天。

这三天里,余州其余大人皆在观望,没有仓促上门拜见,待卫璟安置好了,好不容易闲下来小会儿,才递帖子上门拜访。

一番恭维试探后,才开始正式交接工作,派人拿来余州以往的卷宗和账本,一一熟悉,以求做到最好。

与雍元帝所说有差,余州官位空缺是假,只是任期满了,升一升官职,被调往别处了。

恰好赶上卫璟复仕,只是他太过年轻,有五年空缺,怕他生疏,也才在京城任职满一年罢了。

依他的资历,本来是还要在京城任职几年,才有机会外放任地方知府的,奈何他出身公主府,沾亲带故的,雍元帝也破例任命他。

余州好似是形成自行运转的体系,因交通发达,又临海,这里的漕运连接南北,是大雍最重要的运输通道之一,如此重要,自然也有专人负责。

因漕运带起的交易更是数不胜数,引得商人驻留起家,几代人打拼,不同商户齐聚,带起一带繁荣发展,余州也欣欣向荣。

这里似是世外桃源,气候宜人,处处是江南烟雨柔情乡,百姓安居乐业,官民和谐,鱼水情深,倒让人省心。

是以卫璟来任知府,除了前几日的忙碌外,熟悉完卷宗与前任留下的账本,仔细对账,没有任何缺漏后,就闲了许多。

初来余州,人人都知道他病弱,一步三咳血的,多数时候呆在知府衙门里养病,是以除了同知外,其余人非必要不打扰。

如此忙碌下来,不知不觉,三月就要过去了。

破开初春寒凉的冷风,大雍迎来丝丝暑气,天空好似被笼罩,有些闷热,懒怏怏的,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老树断断续续长出新芽,由油绿转为青翠,迎风招展,树梢摇曳,树叶翻绕不停,弄得地下斑驳日光残缺不全。

窗外隐隐传来斜斜风声,有些大,还有夹杂其中的簌簌落叶声,却吹不透屋子,也吹不走屋子里的闷热。

“笃笃笃。”屋外有脚步声渐近,最后在门前停下,没有说话,只等候一旁。

木桃抱着云缎锦衣进来,放好便低头退出去。

今日是齐国公府嫡小姑娘的及笄礼,热闹非凡,几乎宴请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公主府也在其中。

身为家中嫡亲幼女,受尽家中宠爱,齐国公府也是京城有名的簪缨世族,颇受圣宠。

府中两位公子能力出众,一人外放上任已有几年,一人进了南疆镇军,齐国公也是朝廷命官,位居二品,早先年也有从龙之功。

如此,不管是真的为了家中幼女办及笄礼,或是攀附权贵,拉拢人心,都是好的,来人甚多,心思各异。

这次的及笄礼自一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宴请的请帖早早递到各家手中,半月前订下京城有名酒楼的饭菜,又在衣局早早订下及笄服衣。

动作大,满城皆知。

当然,除了是疼爱幼女,为她大办及笄礼外,还有一层原因——府中还有旁支家的嫡小姐未订亲,却已到了年纪,今日不少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小姐前来,宫里的三皇子与安王殿下也会前来观礼。

除此之外,还有驻军城外的北临将军任在野。

安王与三皇子前来,除了齐国公府宴请外,还有一层原因——如今的齐国公府夫人,可是雍元帝一母同胞的胞妹,他们的皇姑母,庆怡公主。

而今日及笄的嫡小姐,正是庆怡公主的亲女。

与公主府的长公主不同,庆怡公主并未受封,当年太后选定雍元帝为继子,将他们接出冷宫,却不是两人同住凤仪宫。

太后也有亲女,选雍元帝为继子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夺嫡,为她在夺嫡路上死去的皇子报仇罢了。

是以对雍元帝上心,又是请太傅来教授,又是利用身后母族为他铺路,对庆怡公主却不甚上心。

庆怡公主及笄之后,恰逢夺嫡激烈之时,当时各路皇子背后母族势力错综复杂,对帝位虎视眈眈,雍元帝提防明枪暗箭,履步维艰。

那时齐国公府虽也是京城世家,却不如如今这般繁荣昌盛,府中质朴却暗显奢华。

能有今日,全系于当年的从龙之功,也是因为雍元帝对庆怡公主的爱护赏赐。

庆怡公主为雍元帝能夺嫡登帝,自请嫁进齐国公府,成了如今的齐国公府夫人,为雍元帝添势。

因着这层关系,两位皇子与齐国公府走得近些,安王府与齐国公府更是来往密切,因雍元帝早些年好似有意从齐国公府里选出嫡小姐赐予安王为妃,如此,更是亲上加亲。

思及此,卫圻穿衣的动作有片刻停顿,偏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烫金请帖上,脑中不可避免想到卫璟临走前对他低语的话。

再出来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穿着淡色云缎锦衣,衣襟绣有银色流云暗纹,头发用玉冠束好,腰间挂一条玉坠,步履间广袖如云。

府外马车已经等待多时,依旧是常风跟随他出府,马车朴实无华,内里却不是,除了靠塌茶桌,还摆放了送去齐国公府的祝礼。

此时日光正盛,还未到及笄开宴的时候,但京城公子好玩,恰好遇上及笄礼,便约着同窗好友先行前往,哪怕坐在前院水榭花廊里一同玩闹也好。

卫圻到的时候,齐国公府里,前院待客的亭子水榭上,花廊间已有人了,大雍虽民风豁达,但还是男女有别,分席而坐。

外院除了待命侍奉的婢女外,世家小姐要么相约去赏花玩水,要么坐在花廊下相谈甚欢,只时不时侧眸瞄来这边,被人捉住后羞涩避开,忍受小姐妹们的打趣。

卫圻由人引进齐国公府里,将祝礼交由府中下人,这才带着常风进去。

前来的公子们也不少,原以为会和以往一样玩闹,或作诗互相恭维,以吸引各位小姐青睐。

不想全都围到一处,嘴上恭维,相谈甚欢。

卫圻看过去,只见中间那人,是齐国公府的二公子齐明,便眉梢轻蹙,有些意外。

齐国公府的二公子齐明,也算是有武学天赋,从小跟着武教头习武,底子不错,人也皮实。

少时在京城闯了不少祸,气得齐国公狠狠教训了几次,什么抄书禁闭跪祠堂都用了,还是没用,最后气不过打包送去南疆镇南军历练去了。

没想到居然在今日回来了,恰好赶上小妹的及笄礼。

军营里锻炼人,以前在京城上串下跳的人进一趟军营,出来浑似换了个人,肩上担任的多了,脾气有所收敛,只是还是掩盖不住那股子二流气。

估计是在军营学的。

现在还未到宴会开宴的时候,不在内院帮忙而出来与世家公子交谈,怕是被齐国公看不过去赶出来的。

他回想间,那边的谈话声传来,隐在风里渐渐清晰。

“明兄何时回来的?也不告知一声,让我等去接你,为你接风洗尘一二。”

齐明不以为意,斜斜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撇嘴道,“昨儿刚到的京城,我这不是听说小妹及笄,要办礼吗?和上头说了一声,才回来的,刚好南疆无战事。”

说着他抬头扫一圈,似是在找人:“不是说任在野早早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人影?我可记得有给他送了请柬。”

他边说,边大致扫一圈,不见任在野,却见到个熟悉的身影,他目光一顿,落在卫圻身上。

注意到齐明的目光,卫圻偏头看过去,他靠坐在空闲的亭子边,气定神闲,眉眼微蹙,像个无聊却不愿屈就与他们混到一处的贵公子。

齐明微微挑眉,嗤笑转头。

有人摆摆手,接口道:“应是还在城郊练兵呢,贵人多忘事,怕早将这事抛后脑勺忘了。”

“啧。”齐明顿时不爽地轻啧一声,表达不满。

五年前任在野还未挂帅出征北临时,也是皮实的纨绔公子,不务正业,在京城到处溜达的,很是被这齐明瞧不起。

他是练武之人,打心底崇尚各军将士,知道任在野出身将军府人家,却行事荒唐,对他常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齐明闯祸也只是逃学,不学无术罢了,而任在野却是个二世祖,五年前可是纨绔之首。

之后两人各奔南北,护国守门,任在野更是带兵杀回北临,以少胜多,撕开中临关屠外族。

身为将士,都多多少少听过任在野的英勇事迹——和记忆中的风流纨绔公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所以齐明撇嘴,齐明不信,于是趁着这次回来看看任在野现在混的什么样。

他偏头,没有理会各世家公子说了什么,想了想,咧嘴笑道:“总归宴会晚上才开始,现在无聊得紧,不若我们去玩玩,骑马狩猎怎么样?”

卫圻抬眼看过去,见他如此笑,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一顿:“好是好,只是京城马场就那几个,地少马稀的,也没活物可狩猎,平时玩玩还好,今日那么多人,怕是不够。”

齐明挑眉,要开口说话,却被人抢了话头。

那人笑笑,越过公子们往外看,意有所指道:“马场啊,不是有现成的吗?就城郊那个,马也管够。”

众公子们齐齐转头,见是冯家的小公子冯游,他道,“你觉得如何呢?齐二公子?”

齐明:“冯公子这提议,甚好。”

卫圻初听到冯游熟悉的声音,便看了过去,随后目光稍滞。

冯游那话是对齐明说的,眼睛却往卫圻这边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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