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李鹤霖的威胁十分奏效,虽付瑜心中觉得李鹤霖并不敢真砍了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军营,指天发誓一定在七日内重建平原郡。

李鹤霖坐在太师椅上冷烟瞧着他,问:“这工钱怎么算?”

“都是他们该服的徭役,无需王爷操心。”

“是吗?”李鹤霖挑了挑眉:“有这么多要服徭役的人?本王记得父皇登基之时,曾下令减免五年徭役,为何还有人要服徭役?”

付瑜闻言,暗道大意,心电急转,找补道:“是下官记错了,这几年下官剿了不少匪患,一直都是让他们服徭役,习惯了,便脱口而出,还望殿下勿怪。”

李鹤霖捏紧了椅子扶手,艰难的压制住想要将椅子砸在付瑜脑袋上的冲动,冷淡道:“单单几十个土匪可无法在七日内修复全郡被雪压垮的房屋,还是要征用一些百姓的。不过如今正值春耕,又刚受过灾,万不可再兴师动众。粮食也是国之根本不可耽误,那些农户们就不要去征纳了,哦,还有工匠,这农忙的时候工匠也不得清闲,不好断了人家的财路,你说呢?付大人?”

付瑜暗自吸了一口气,心道,话都让你说了还问我做什么?不过面色依旧一副讨好的姿态:“殿下说的是!能得如此体恤百姓的皇子,乃是平原郡百姓之福!”

李鹤霖哼笑一声,直白道:“征人做工,总要给工钱,长安的工匠们,都是论日算钱,一日五钱,本王觉得这个钱数还算合理,这次便也按这个价码给吧。”

付瑜听到赏钱二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面露为难:“可德州年初突遭雪灾,府衙的银子和粮食都放出去赈灾了,今年朝廷又免了税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李鹤霖勾了勾唇角,道:“本皇子观你那刺史府颇为气派,想来也存了不少家底,不若付大人先垫付这笔钱,待德州民生平稳后,你再来跟本皇子支取。”

付瑜心思急转,瞬间明白李鹤霖这是要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出来!当即卖惨道:“下官惭愧,那些都是上任刺史留下的,下官上任这几年,为了贴补民生,还变卖了不少,早就掏空了内芯,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不是还有个杨怀广吗?”李鹤霖冷笑。

“啊?”付瑜不明白李鹤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李鹤霖屈起手指敲了敲红木扶手:“怎么?向富商募捐这种事,你没办过?还要本皇子教你吗?”

“自然不用!”付瑜赶忙摇头,“只是这募捐上总要写明章程,最后还要署名,这名字……”

李鹤霖掀了掀眼皮:“你说呢?”

“下官不知。”

“不知?”李鹤霖的声音中逐渐染上笑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自是属你的名字。在平原郡地界上征民为工用的是你郡司马的名义,募捐赈灾自然也属你的名字,你才是平原郡的司马,代任的德州刺史,而不是本皇子。不属你的名字难道属本皇子的吗?就算本皇子肯属,他杨怀广敢要吗?”

付瑜没想到李鹤霖竟如此明目张胆的要他去写借据,忍不住道:“可是下官乃平原郡父母官,若是让百姓知道臣去找商人借钱,岂不是有失父母官的颜面?”

“你为百姓着想,付给他们高额的工钱,为何会损失你的颜面?”李鹤霖表现出了十足的不耐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萧雷,你跟着付大人,盯着他办好此事。”

“是!”

付瑜一听,登时跪了下去,他绝不能借这笔钱,那杨怀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背后有更大的靠山,自己与杨怀广一直都是利益互惠,彼此牵制,一旦他有把柄落在杨怀广手里,那绝对会变成一把指向他的利刃,随时可能割破他的喉咙!

“殿下,您不能这样逼下官!臣乃四品大员,绝不能去借这笔钱,您看不惯臣不要紧,但您不能如此折辱下官!若您执意如此,便直接用陛下赐下的金剑了解了下官!”

这话说得义愤填膺,若不是当事人,李鹤霖真要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站起身,绕过屏风,走到这个无耻之尤的面前,拔出金剑挑起了对方的下巴,声音冷冽如三九寒风:“付大人,说的如此义愤填膺,到真让我开了眼界。你觉得这是对你的折辱,那由我来借,便不是折辱了吗?”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可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付瑜,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在德州的地界都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也不是个聋子瞎子,带来的四千墨云骑还有十几位书记官也不是吃干饭的。你有几斤几两我一清二楚。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想活还是想死?”

付瑜垂着眼看着开了刃的剑身,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剑身上刻着的字。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李鹤霖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付瑜,德州各县的鱼鳞册、黄册、白册可都还在本王府上。你当真觉得你那些帐都做的天衣无缝吗?”

付瑜依旧沉默。

李鹤霖收敛了笑意,厉声道:“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说罢,提剑直接刺向喉咙。

剑锋凌厉毫不留情,寒光闪过,付瑜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求生的本能令他大喊道:“我想活!”

直到最后一字落地,李鹤霖堪堪停手,剑尖已然刺入了皮肤,鲜红的血液留下来,划过付瑜犹如擂鼓般的心跳。

李鹤霖满意的将剑收起,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付瑜,冷声道:“那便请付大人照着本王说的做。这平原郡那么多坍塌的屋舍,修复起来怎么也要一千人,每人一日一两银,七日便是七两,一千人便是七千两,干脆凑个整,借个一万两吧。好像需要昼夜不停的干才能赶齐工期,那一日一两怕是太少,得多给些赏银,不如给夜里做工的两倍工钱好了。”

“哎,这春日正午的日头也颇为毒辣,可不能让他们太过疲惫,每日要准备些绿豆汤解暑,十人一桶,都用上好的绿豆熬。我记得,府衙采买的鱼鳞册上记载,这平原郡绿豆每升要一百两,这一千人做工怎么也得用一百升的绿豆熬汤,七日便是七百升,那边是七万两。还有餐食,总不能让做工的人饿着肚子不是,标准就按照鱼鳞册的来,按一桌十人,平均一桌要多少两银子来着?”

萧雷及时回道:“付大人给的各县账册上,前两日为殿下置办的接风宴,少说一桌也要三千两。”

李鹤霖点点头,老神在在道:“那便按一千两来,一千人一日便是一百桌,七日便是七百桌,这就需要七万两。这样算来,工钱加上餐食,拢共需要大约十七万两,那便凑个整,向杨怀广支取二十万两,还有我来那日,付大人答应的一百四十万两都没兑现呢,这次一并兑现出来,付大人以为如何?”

付瑜没有说话,他将头深深磕在地上,眼神中透着恨意与狠厉。

“还有,修复民宅总是需要材料的,你放出布告,向全州募集材料供应商,这笔钱不用你出了,我出。”

李鹤霖垂着眼轻蔑的看着脚旁的付瑜,心道,这还只是个开始,他欠百姓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萧雷带着人跟着付瑜,亲眼看着他向杨怀广借了一百六十万两,还签字画押。

当天下午,平原郡司马付瑜向杨怀广借印子钱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随着一起传播开来的,还有贴在衙门口的招工告示。

大营内,李鹤霖将事物都交给了萧雷,让他盯紧了程卫昭和付瑜,然后带着乔装改扮的一百墨云骑,朝着东郡而去。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那么多的辎重车,运不走也埋不掉,一旦被发现,对于章麓来说便是死局。

付瑜因着借银的事,气的摔了府上所有的瓷器。

“国公爷那边回信了没?”

判司摇头。

付瑜急得火急火燎:“安国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要他的钱袋子了?”

另一边,东郡。

慕容英看着地上车辙印还有遗留下来的大片血迹,笑了笑:“看来某位姑娘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既如此,便让她知道知道,过度好奇的代价。”

章麓一仗打的推辎重的土匪都跑了个精光,这些辎重拉不走也埋不掉,就只能留在原地。这样以来,就大大增加了章麓的风险,码头收货的人如果长时间等不到东西,一定会派人沿途查看,等到发现了那批辎重,就知晓矿场的事败露,一定会通知背后的人。

到时候章麓面临的,就是一场生死厮杀。

因此,章麓打算速战速决。

她与晴野晴放、慕容九三人打扮成行商,由换物居的向导逐雪的带领下,顺利进了城。

“东郡鲜少与外界通商,自成一个小领域。郡守在五年前被安国公以讨伐名义杀死,之后再也没有派人过来,这地方就变成了三不管地带,由河南道节度使柳杰暂管。但柳杰从不来这里,只留了个自己的亲信,在城中开了个望月楼。凡是过往行商,只要是想跟矿场做生意的,都需要在望月楼挂牌押质,不过咱们不需要,换物居跟付瑜有关系,在望月楼挂着长牌,每次去只要把库房牌子押在那儿,然后登记个名字就行。”

章麓指尖微动:“库房牌子反而危险。”

逐雪不甚在意:“库房也分什么库,私库自然是不行的,但外库却无所谓,里面放的都死当的物件,真正值钱的、要命的都在私库。”

“押质押的是什么?”

逐雪:“孩子,八到十岁之间的,这些孩子被押质在望月楼,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商户们行事按规矩来,这些孩子自然平安无事,如果不按规矩来,这些孩子就会成为望月楼的资产。”

章麓将手上的白色纱布换成黑色,戴上了一双黑色的丝质手套:“商户亲生的,还是随便哪里的孩子都行?”

逐雪:“得看走的什么货。”

慕容九将缰绳从逐雪手中拉过,让他坐到车帘边上说。

逐雪挪了个位置,隐约能透过竹帘看见坐在内里的章麓。

“如果矿山的货,就必须要亲生的,如果不是,那找十个符合要求的孩子就行。”

章麓:“为什么要孩子?”

这个逐雪也不清楚,他只是听说过一些风声,却不知道真假:“传言是柳杰有什么特殊癖好,但因着被陛下钳制着,不敢明目张胆来,就借着望月楼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弄些孩子进来。”

章麓扣着手指:“但陛下现在远在长安,柳杰不需要任何顾忌。”

“但德州毕竟不是柳杰的地盘,旁边还有安国公和卫王府虎视眈眈。”

“说得也是。”章麓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

孩子,这是她第三次听人提起这个词。第一次是在安化,赵晚舟说起孩子,说的是蕃人与汉人的孩子,被留在安化成为了白鹰,成为崔环营生的一部分;第二次是在山头上,王智提起的孩子,同样是蕃人与汉人的孩子,同样是白鹰,但他们的存在却与赵晚舟的说法不同;第三次,便是此时此刻,商户押质的孩子真的是普通的孩子吗?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死奴,但有钱有势的人却偏爱死奴。

因为签了死契等同于把命都交出去,主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永远不能背叛。

蕃人与汉人诞下的孩子,在中原很难被人所接受,就像赵晚舟说的,是.杂.种。

这是固有观念,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这些人在中原可能无法获得正常的身份,因为他们的出生就不正常。如果要在中原生活,完成一个探子的使命,就需要一个合法合规的身份。不是那种半路更改的假身份,而是从一开始就真实存在的身份。

如果商户送来的孩子就是幼年的白鹰,通过望月楼摇身一变成为了纯粹的中原孤儿,无论谁来查都不会查出任何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逐雪听来的传言是对的,但章麓更相信自己的推断。

原因只有一个,白鹰至少在神花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而她却是现在才知道这个群体的存在。

如果他的父亲也知道,他不会隐瞒,这就证明这个群体隐藏的非常好,至少单纯从查验身份上来看,根本无法将他们揪出来。

只是,元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又为什么不说?还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马车入城已经是日暮时分,逐雪在望月楼挂过牌子之后,就带路往客院走。

“主家在这里有固定的院子,今夜暂且先住在这里,待明日天亮,若是各位有别的打算再换。”马车哒哒的从开敞的大门行驶进去,五层楼的宏伟建筑只是冰山一角,穿过这厚重的大门进入内里,才是这东郡最繁盛的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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