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碾
第二十五章古寺寻方,险渡迷雾岭
入夏后的江南多了几分闷热,李静怡心口的旧疾近来竟隐隐复发,虽不如从前剧烈,却总在深夜搅得她难以安睡。宋茜看着她眼底日渐浓重的青影,急得四处寻医,苏砚翻遍了药铺所有医书,也只找到几句“固本培元”的模糊记载,始终找不到能彻底缓解的法子。
“我曾听师父说过,西北有座云台山,山上的静心古寺藏着一本《济世秘要》,里面或许有治这类旧疾的方子。”阿芷收拾行李时,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旧事,她将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短剑别在腰间,眼神坚定,“我陪你们一起去,那山路我早年走过,能少走些弯路。”
陆昭当即放下镖行的活计,将镖局托付给可靠的副手:“我也去,山路险,多个人多份保障,苏砚你留在镇上,万一有急事也能有个照应。”苏砚本想同行,却拗不过陆昭的坚持,只好将亲手配好的伤药、驱虫药分门别类装在药箱里,反复叮嘱:“遇到不明的草木别乱碰,若是受伤,一定要先敷药止血……”
出发那日,沈清辞和柳如眉来码头送行,沈清辞将一包晒干的桂花塞进宋茜手里:“这是去年晒的,泡水喝能安神,静怡姐要是睡不着,就喝一杯。”柳如眉则递过两匹厚实的布料:“山里夜里冷,你们缝件小袄子裹着,别冻着。”李静怡握着她们的手,眼眶微红:“我们会平安回来的,等我们带了方子,再一起喝桂花酒。”
船行三日,抵达西北边境的小镇,再往前便是云台山的地界。山路比众人想象中更难走,碎石遍地,藤蔓丛生,阿芷走在最前面,用短剑劈开挡路的荆棘,宋茜始终扶着李静怡,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行至半山腰时,忽然起了浓雾,白茫茫一片,连前方三尺远的路都看不清。
“大家手牵着手,别走散了。”阿芷将宋茜的手递到李静怡掌心,自己则紧紧握着陆昭的手腕,“这雾是‘**雾’,很容易让人失向,跟着我走,别乱看周围。”话音刚落,李静怡忽然觉得掌心一凉,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那声音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竟让她下意识地想往前走。
“静怡!别走神!”宋茜察觉她的脚步不对,立刻用力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急切,“这雾会勾人心思,你想想咱们小院的荷花,想想等咱们回去的苏砚他们!”李静怡猛地回过神,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攥着宋茜的手,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我没事,咱们继续走。”
雾气渐浓时,前方忽然传来几声狼嚎,陆昭立刻将宋茜和李静怡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短剑:“你们别出声,我来应付。”只见两道黑影从雾中窜出,是两只体型壮硕的灰狼,它们盯着众人,眼中闪着凶光。阿芷也抽出短剑,与陆昭背靠背站着,两人屏住呼吸,盯着灰狼的动向。
就在灰狼扑上来的瞬间,阿芷侧身避开,短剑精准地划向狼的后腿,陆昭则趁势挥剑,将另一只狼逼退。可狼的攻击性极强,受伤的灰狼不仅没退,反而更加凶狠,它猛地扑向离得最近的李静怡,宋茜想都没想,立刻将李静怡推开,自己却被狼爪划到了手臂,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袖。
“宋茜!”李静怡惊呼着扑过去,苏砚给的伤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她颤抖着手打开药包,将止血的药膏厚厚涂在伤口上。陆昭见状,怒火中烧,一剑刺中灰狼的要害,另一只狼见同伴倒下,终于夹着尾巴钻进雾中消失不见。
“你怎么样?疼不疼?”李静怡眼眶通红,眼泪滴落在宋茜的伤口上,宋茜却笑着擦去她的眼泪:“没事,小伤,你没吓到就好。”阿芷蹲下身查看伤口,松了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敷上这药,过几日就能愈合。”
雾气渐渐散去时,众人终于看到了静心古寺的轮廓。寺庙隐在密林深处,红墙斑驳,门前的古松枝繁叶茂,透着几分古朴与肃穆。守寺的老僧见他们满身尘土,还带着伤,连忙引他们进寺,递上温热的茶水:“施主们远道而来,可是为了《济世秘要》?”
宋茜点头,将李静怡的旧疾一五一十告知老僧。老僧沉吟片刻,领着他们去了藏经阁:“那本书年代久远,只记载了几例罕见病症的治法,能否找到对症的方子,还要看施主们的缘分。”藏经阁里堆满了泛黄的书卷,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四人分头查找,陆昭负责搬起堆叠的厚书,阿芷仔细翻阅每一本医书的目录,宋茜则扶着李静怡坐在窗边,慢慢翻看手边的书卷。不知过了多久,李静怡忽然指着一页文字,声音带着惊喜:“宋茜,你看!这里写的‘固本还阳汤’,症状和我一模一样!”
宋茜连忙凑过去,只见书页上详细记载了药方的配伍——当归、黄芪、灵芝、雪莲,还有几味只在云台山生长的草药。老僧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这方子确实能治这类耗损元气的旧疾,只是其中的‘云台草’只在山顶的悬崖边才有,采摘不易啊。”
第二日清晨,陆昭和阿芷决定去山顶采云台草。宋茜本想同行,却被陆昭拦住:“你留下照顾静怡,山顶的悬崖太险,我们两个去就够了。”阿芷将绳索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工具:“放心,我们会小心的,日落前一定回来。”
两人出发后,宋茜陪着李静怡在寺中散步,古寺的庭院里种着许多草药,李静怡认出其中几味是苏砚药铺里有的,她蹲下身轻轻抚摸叶片,轻声说:“等我们回去,就能彻底治好我的病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种很多很多荷花,好不好?”宋茜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好,咱们种满整个池塘,夏天一起赏荷,冬天一起煮茶。”
夕阳西下时,远处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陆昭和阿芷背着药篓回来了,两人脸上满是尘土,阿芷的裤腿被划破了,陆昭的手掌也磨出了血泡,可药篓里的云台草却鲜嫩饱满。“总算找到了,”陆昭笑着将药篓递给宋茜,“这草采的时候得小心,茎叶上的刺会扎人,我们挑了最嫩的几株。”
老僧帮他们将药方里的草药配齐,又叮嘱道:“这方子需每日煎服,连服三个月,期间不可劳累,要多静养。”宋茜将草药小心收好,对着老僧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师相助,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
离开古寺那日,天刚蒙蒙亮,众人沿着山路往回走,晨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李静怡握着宋茜的手,看着前方陆昭和阿芷并肩而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段路途虽险,却让他们的心靠得更近了。她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远的路,再难的坎,都能平安度过。
第二十六章归乡遇困,同舟渡险滩
从云台山返回江南的路上,众人本想尽快赶回枫桥镇,却没料到行至长江渡口时,遇上了连日暴雨,江水暴涨,渡船全都停了航,渡口的客栈挤满了滞留的旅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这雨再下下去,怕是要等上好几天。”宋茜站在客栈门口,看着瓢泼大雨,眉头紧锁,李静怡的药还够喝十日,若是耽误太久,怕是会影响药效。阿芷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提议道:“不如我们找艘渔船试试?有些渔民熟悉水路,或许愿意冒雨送我们过江。”
陆昭当即去渡口的渔船停泊处打听,可渔民们都摇头拒绝:“这江水太急,暗礁又多,冒雨行船就是送死,你们还是再等等吧。”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一个穿着蓑衣的老渔民忽然开口:“我可以送你们过江,不过你们得帮我个忙——我孙子得了急病,镇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你们若是能治好他,我就是拼了老命也送你们过去。”
“我们跟你去看看。”苏砚不在身边,宋茜便接过了诊治的担子,她跟着老渔民来到江边的小屋,屋里昏暗潮湿,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烫得吓人。宋茜伸手探了探孩子的脉搏,又查看了他的舌苔,眉头微蹙:“是急性肺热,再拖下去会伤肺腑,我这里有现成的清热药,先给他服下,再用艾草煮水擦身降温。”
李静怡帮忙生火煮水,阿芷则去客栈取来药箱,陆昭守在门口,防止雨水灌进屋里。宋茜将药粉用温水化开,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李静怡则用温热的艾草水,轻轻擦拭孩子的额头、手心和脚心。半个时辰后,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些,老渔民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多谢各位恩人,多谢各位恩人!”
第二日清晨,雨势稍缓,老渔民早已将渔船准备好,船身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这船只能坐四个人,我在前面掌舵,你们坐稳了,遇到险滩别慌。”老渔民将救生的木筏绑在船尾,又给每人递了件蓑衣,“江上风大,别淋着雨。”
渔船缓缓驶离渡口,江水浑浊湍急,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宋茜紧紧抱着李静怡,将她护在怀里,陆昭和阿芷则坐在船舷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水流。行至江心时,忽然刮起了大风,船身剧烈摇晃起来,老渔民大喊:“抓稳了!前面是险滩!”
众人只见前方江面上布满了暗礁,江水撞击在礁石上,激起数尺高的浪花。老渔民奋力转动船舵,试图避开暗礁,可船身却被一股巨浪推向礁石,眼看就要撞上,陆昭立刻扑过去,用船桨死死抵住礁石,手臂青筋暴起,阿芷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船身推离了礁石。
“快把船帆收起来!”老渔民大喊,宋茜立刻起身帮忙,可风太大,船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的手指被绳索磨破,鲜血直流,却丝毫不敢松手。李静怡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虽帮不上太多忙,却始终保持着镇定,她将药箱紧紧抱在怀里,生怕里面的药材被雨水打湿。
经过半个时辰的搏斗,渔船终于驶过了险滩,江面渐渐平静下来。老渔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着说:“多亏了你们,要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慌了神。”陆昭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笑着说:“是大爷您掌舵技术好,我们只是搭把手。”
傍晚时分,渔船终于抵达江南岸边,众人谢过老渔民,便立刻往枫桥镇赶。远远望见镇口的牌坊时,李静怡忽然加快了脚步,她看到苏砚、沈清辞和柳如眉正站在牌坊下,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眺望。
“我们回来了!”李静怡挥手喊道,沈清辞立刻跑过来,一把抱住她:“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每天都在这儿等,就怕出什么事。”苏砚则快步走到宋茜身边,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这伤怎么回事?是不是路上遇到危险了?”
柳如眉提着早已准备好的食盒,递给众人:“快尝尝,这是我刚做的荷花酥,还热着呢。”众人坐在镇口的石凳上,吃着香甜的荷花酥,说着路上的经历,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温暖而安宁。
回到小院的那晚,宋茜按照古寺寻来的方子,给李静怡熬制了第一碗“固本还阳汤”。药汤虽苦,李静怡却喝得很痛快,她看着坐在身边的宋茜,又看了看窗外满院的荷花,眼中满是期待:“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西湖采莲,好不好?”宋茜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好,咱们不仅去采莲,还要去看断桥的雪,去赏梅林的花,把江南的美景都看遍。”
苏砚和陆昭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喝着桂花酒,说着镇上的事:“你们走后,柳如眉的绸缎庄帮着接济了几家贫苦的农户,沈清辞还在镇上开了个小小的琴舍,教孩子们弹琴。”陆昭笑着说:“等过些日子,我把镖行的事理顺了,咱们一起去杭州,就像当年约定的那样。”
沈清辞和柳如眉则在廊下聊着天,沈清辞弹起了新学的琴曲,琴声悠扬,伴着晚风,飘向远方。柳如眉看着满院的荷花,轻声说:“以前我总觉得,幸福是拥有很多钱财,很多权势,现在才明白,幸福是身边有一群真心相待的人,是一起经历风雨后,还能坐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
夜色渐深,院中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月光洒在众人身上,温柔而明亮。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波折,但只要彼此相守,这份情谊就会像这江南的流水,绵长而坚定,陪着他们走过岁岁年年,直到岁月尽头。
正如诗中所云:“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历经风雨后,仍有知己相伴,仍有岁月可盼,仍能在这江南小院里,共赏荷开,共话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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