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埋伏

贺兰羽想起来眼前这人权势滔天,自己和大头的命都捏在他手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灭了他的嚣张气焰。

贺兰羽不情愿地说:“你是谢更。”

语气算不上好,但态度好歹是软了下来。

谢更深深看了他一眼,提笔蘸了蘸墨,竟是大发慈悲替他示范:“看着,你的名字这么写。”

谢更写字时皓腕如月白,悬于空中,落笔似有神助,横平竖直,苍劲有力,字迹颇有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可谢更这字比他本人好得多,白瞎了这一手好字。

贺兰羽抬眸扫了眼谢更,他下笔时神色认真,端正谨慎,不愧是当年凭才学被破例推举到高祖皇帝跟前的人。

就在贺兰羽想入非非时,谢更收了笔,将“贺兰羽”三个字推到他面前:“先照猫画虎,得空教你读书写字。”

这又是哪一出?

贺兰羽刚要拒绝,屁股底下的马车突然动了起来,他警觉地要往车下跳,却被谢更拽着腰带拖了回来。

贺兰羽挣了几下没挣脱,侧身揪住谢更的衣领质问:“大头呢?我要跟他一起。”

大头人傻,但对他好极了,挨了骂也不说什么,每回都把辛苦讨来的饭分他一半,日日像个跟屁虫一样叫他大哥。

说好怎么样都在一起,如今分开了,大头那傻子该怎么办!

谢更不喜与人靠得这样近,手臂卡着贺兰羽的脖子推出一段距离,二人剑拔弩张,青云听见响动,叫停了车,冲进来制住贺兰羽。

谢更整了整衣冠,眼神厌恶,语气却淡:“我们慢行,他会跟白叶一起先回京城去。”

“放屁,你是谢更!你叫我如何信你?”

贺兰羽目眦欲裂,只怕这是大头命丧黄泉的托词,恨不得扑上去咬断谢更的脖颈。

谢更伸手撩开车帘,正巧能看见大头被人塞进马车里扬长而去,贺兰羽喉咙里发出两声怒吼,挣扎更甚,却被青云死死按住。

“我直说了,你于我有大用。乖乖听话些,你兄弟自然安然无恙。”

谢更收捡桌上的笔墨,动作慢条斯理。

贺兰羽呸了一声,背上猝然挨了青云一肘击,忍着痛说:“我凭什么信你?”

谢更招手示意青云放开:“京城到这里快马加鞭不过十日路程,等到了京城,他自会给你报平安。此后每月也都会有信件送到你手里。”

“大头不会写字!我怎么确认是他报的平安……”

贺兰羽虽然还是生气,但唯有胸口重重起伏,语气已经缓和不少。

谢更轻笑一声,盯着贺兰羽的眼睛说:“我可不信你们混迹市井的没有些不为人知的标记。”

贺兰羽揉着被牵扯到的伤处瞪回去,倏然垂眸眨了眨眼,躲过谢更的注视:“别想骗我,否则我跟你……你死我活。”

他大概是望文生义,竟然误打误撞用对了一个成语。

好在贺兰羽这下总算安静下来,青云提着剑下车,走前踢了贺兰羽一脚,又挨了他一拳,带着薄怒翻身上马,号令车队继续前进。

贺兰羽又坐回原先的位置,跟谢更隔了三尺远,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他静下来的时候呼吸声又轻又浅,平稳极了,没人出声,车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更看了半晌书,口渴得紧,端起茶壶倒水,落进杯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岂料贺兰羽猛然蹬了下腿,嘴里发出巨响无比的一声“啧”。

这是在怪谢更打扰他小憩了。

谢更深吸一口气,手背青筋狂跳。

贺兰羽就是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指望他有礼数不如指望猪上树。

不要同他计较,日后细细调教。

对。

谢更说服自己不动杀意。

好在这声啧算是发泄完贺兰羽心里头对谢更的不满,剩下的路程中都安安分分,没再闹幺蛾子。

正当马车晃荡着向前,香炉飘出阵阵轻烟,一切平静且美好的时候,一声剑啸划破长空,引得人惊马鸣,马车也重重颠簸,贺兰羽后脑磕在车上,激出一声痛呼。

青云闯进来,将贺兰羽的匕首扔还给他,说了句“有埋伏,大人小心”便放下车帘匆匆离开。

贺兰羽一手握着把匕首比划着,扭头看了眼谢更,他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稳重,侧目望来,眼中平淡无波。

要不说人家能杀人无数,踩着尸山血海当权臣呢。

“你仇家?”

贺兰羽往匕首上哈了口气,扯着衣角擦了擦。

谢更盯着书卷,目光一行行读下去,岿然不动:“或许吧。”

外面刀剑碰撞声逐渐激烈,危险逼近,匕首在贺兰羽手中转了两圈,停在趁手的位置,倏然被握紧。

“要不分你一把?”

贺兰羽好心提议。

谢更目不斜视:“不必,你们要是都死了,我凭着一把小匕首也逃不出去。”

“我不允许你说它小,它可是……”

贺兰羽话没说完,耳朵边上传来刀刃切入车身的劈砍声,车帘被人撩起又被猛地放下,打斗已然近在眼前。

他余光扫到车外众人倒了大片,有素衣扮做家丁的护卫,也有黑衣的歹徒,两队人马已经打到马车边上。

总之车上也不再安全,倘若谢更死了,他必死无疑不说,大头也没有活路。

念及此,贺兰羽一把扯住谢更的胳膊,将他拉扯下车,岂料迎面就是一个黑衣人持剑砍来。

贺兰羽抬腿就踢,人是飞了,但他显然忘了自己右腿昨晚才脱过臼,瞬间便跪在地上疼得抓耳挠腮。

就这,他还不忘将一把匕首塞进谢更手中,顺势将他推了出去:“快他娘的跑!跑!”

只是谢更那病歪歪的模样,也就只能在屋子里硬气几分,离了马车,被冷风一吹,攥着衣领咳得比黛玉还柔弱,边走边咳,生怕目标不够显眼。

一个黑衣人踩着马车从贺兰羽头顶掠过,贺兰羽猛地跃起,拽住衣角将人扯了下来。

二人不由分说便是一番缠斗,战况格外焦灼,最终是贺兰羽单腿难行,慢了一招,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退了几步撞在马车上,疼得他动弹不得。

黑衣人并不恋战,抽身去追谢更。

眼看着黑衣人逼近,谢更握着那把匕首同他过着招,终究是一寸长一寸强,黑衣人剑锋微转,便向谢长益后背刺去。

贺兰羽见状,捂着胸口将手中匕首丢了出去。

黑衣人见匕首飞来,侧身欲躲,却见那利刃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瞄准了谢更的后心扔过来。

他手腕一转,挥剑格开那匕首,正色望向颓坐在地上的贺兰羽,眼睛微眯,神色锐利,没想过贺兰羽会突然反水。

匕首锋利无比,半个刀身立时没入泥土之中,场面也如同随着刀刃入土,刹那间静得只听得到喘息声。

“不演啦?接着打啊。”

贺兰羽扶着车身站起来,伤腿不敢沾地,双手一撑坐在车头上,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胸口那脚力道真是十足十的,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谢更身边的黑衣人摘下面罩,正是从今天早晨就没见过的灰鸦。

他能在谢更身边贴身照顾,怎么会是设埋伏的人,直接下毒不是更快?所以方才种种都是为他设的局。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灰鸦的气息有些不稳,要打得真实又不能真伤了自家兄弟,着实有些难度,他尽力了。

贺兰羽顺着胸口的气,皱着眉回:“你把我踹在地上的时候,我看清他们身上都没见血,甚至呼吸均匀像睡着了一样,立刻就知道这是你们家谢大人在设局试探。”

谢更站在灰鸦身后,看着贺兰羽的眼神多了两分欣赏,嘴角也微微扬起。

贺兰羽是个聪明人,跟他打交道简单也麻烦,简单在话不必说出口他就懂了,麻烦也麻烦在这里,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怎么?设局考验我,是怕我危急关头丢下谢更跑了还是怕我趁乱杀了他?”

贺兰羽将手上的匕首擦干净塞回靴子里的剑鞘,跳下马车,一瘸一拐地拔出另一把匕首拿衣角擦拭,看得谢更眉头紧皱,嫌弃地偏过头。

“都有。”

灰鸦也收了剑,说罢便跟在谢更身后往回走。

贺兰羽哼笑一声,又一瘸一拐地跟上来,熟练地爬上了马车。

车外装死的众人利落地爬起来收拾残局,车内贺兰羽跟谢更大眼瞪小眼。

“你对这结果满意了吗?”

贺兰羽愤愤将另一把匕首插回靴子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更。

谢更此刻的笑比他真心实意些,先抿了口热茶,才用咳得微哑的嗓音祝贺:“满意,你通过考验了。”

方才灰鸦跟贺兰羽交手过后同谢更摇了摇头,这下至少证明贺兰羽不是真世子,也算安心。

贺兰羽仍旧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靠在车身上,闻言眉尾微扬,摸不准谢更的心思:“我刚还朝你扔匕首,这也能通过考验?”

谢更被提醒,灵光乍现,隔空指了指贺兰羽,喃喃道:“对,还有这茬……没事,到时候多抄几册书吧,抄书就没空扔匕首了。”

“你有这么好心?”

贺兰羽用怀疑的目光望向谢更,他此刻还不理解谢更口中的几册书到底是多少车书。

总之这场闹剧之后,车队一路往西,忽然打了个转往北走,又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了宿北,天气稍微晴朗起来,也没那么冷了。

谢更咳嗽少了,看着比前些日子有精神些,换上身低调却奢华的素净衣服,没有谁比他更像权臣了。

身形如松,书香厚重,该是京城第一公子,偏偏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瞳中算计更多,让人大失所望。

贺兰羽过得自在,跟着谢更不仅有俸禄领,也多了几身新衣服,跟灰鸦青云他们的样式差不多,一看就是侍从,要不是看在俸禄丰厚的份上,贺兰羽早就偷摸溜走了。

不过这谢更也真是小气,贪墨那么多银两,只顾自己穿得好看,他也想穿漂亮衣服,贺兰羽扯了扯领口,身上这衣服分明合身,却被他穿得跟偷来的一样。

这天稍晚时分,灰鸦牵了匹马出来,守在谢更的马车边上,后头跟了两辆马车,看着是要赶路,贺兰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上去。

青云将他生拽了下来,挑眉笑他:“你还真不客气啊,知道他们往哪儿去吗?捉鬼你也跟着?”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