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利来到维修室外,却见到两个执行官正在那里抽烟。
任择很快在不远处放了把火,等挡路人慌慌张张地赶过去,他们仨就趁机闪进维修室,固定好梯子一个接一个往上爬。
外面响动很乱,有几次近得他们以为维修室会被打开,但都有惊无险。
当他们带着一身冷汗瘫倒在五层的地板上,心脏仍紊乱地蹦跳,欣喜来不及现形,更深更浓烈的迷茫与无助攫取了他们的心。
“老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任择沮丧地抓挠头发,也转向孙陵白:“你是怎么想的,我完全没有思路。”
孙陵白注视着憔悴焦急的同伴,后知后觉地想:也许他们该老实接受这次检查,在想出脱离之法前都不要打草惊蛇。
但他也知道,他们是为了帮自己躲开追查,不放心他,才加入了他鲁莽的行动。
其实他一个人逃亡就可以了,他们的死期没必要调这么近。
孙陵白摸出于前给的联络器,分了他俩各一个:“我给他们发了信息,于前的人......会努力接应我们。”
其他两人很勉强地笑了笑,一时都沉默下来。
——谁都知道,自由塔就是个铜墙铁壁的怪物,无论从内还是从外都不能凿出洞来。说能接应......不会剥壳的蛇难道能救出核桃里的核仁吗?
孙陵白把小林拉起来:“他们只有看到别人靠近和管理者交接时,会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如果我没猜错,操作室在七楼。”
“那么,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等待门开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混出去;二,自己打开门。”
任择的取下眼镜,摇了摇外扩的镜腿——它在人群中被一个肘击撞歪了。
“或者,”任择失去阻挡的眼眯起,笑了笑,“逼他们打开。”
孙陵白看向他:“你想在自由人中煽动混乱?但他们有控制器的按钮,比起出去,直接把闹事者炸死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闹事的是外面的人呢?”任择搭上他们的肩膀,三颗脑袋凑近了,“让锦老师那边曝光这里,曝光自由塔......”
孙陵白摇了摇头:“群众不会因此抗议,他们和自由人是不同的群体,并且很多人认为,失去族谱是残缺的,理应受到管束和治疗。”
“不,”任择戴上眼镜,眼里是令人心安的势在必得,“不卖惨,我们要告诉他们,以自由人为耗材的实验,都取得了多有吸引力的成果——而这些果实被执行局私藏,不向他们公开。”
孙陵白和小林都睁大了眼,不约而同道:“可以啊任择!”
“就是在事成前,我不得不东躲西藏了。”像老鼠一样。
孙陵白给于前传了讯,他说需要半个月,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莱芬也托话给他:“西园欠的钱你还没还,泪晶也没用完,期待你早日回来把交易完成。”
孙陵白笑了笑,说一定。
他回忆着在六楼信息系统查到的内容,记起五楼有一间房会是空的。因为那名本该入住的新管理者,在马踏西的雨夜出行,受了重伤,留镇医治。
信息来自阿湾兄弟。
搜察的人从脚下四层的维修室退出去,这里很快也会不安全。
于是孙陵白说:“我们去那间空房避一避。”
执行官的地盘,还不会这么快受到搜察。
孙陵白和任择换了衣服——为防研究员把这也作为特征。而后率先推门出去,走廊上人很少,他路过蒋横舟的门口,继续往前,推开隔断门,进入另一道走廊——
和推着车清理房间的人撞了个正着!
这里的布局就像长着肿瘤的毛毛虫,虫节是走廊,瘤体是房间。而孙陵白就是被困在新虫节里的倒霉蛋。
幸好,那人看见他执行官样式的长靴,对他微笑:“长官,您是哪间房?”
“劳你替我察看,我是新管理者,徐殷。”
孙陵白吐出了梁丘伏学生的名字。然后从容站定,向他颔首。
“正巧是您后面这间——303。已经打扫过了,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拨打传讯电话。”那人很殷勤地用万用房卡刷开门,为他拉门,“房卡原本会在午饭时大堂里交给您,但如果您现在就需要出入,请先用这张备用的吧。”
“谢谢。”
孙陵白没想到这么顺利。
等他推着车,从左侧走廊隔断门离开这片区域,孙陵白就探头接应任、林二人,为他们望风。
熟料右边的隔断门忽然打开,飘来一声幽幽的笑——
“小蚂蚁,抓到你了。”
这一刻,孙陵白后脑的皮一紧,汗毛头发全都竖立炸开了!
他的眼锋刮过那扇门,把房门口的衣帽架往走廊一撂,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去。
任择小林收到了信号,也停止往这边来了,他们在路上遇见,孙陵白只来得及对他们说“花盆”,就继续朝前逃命。
他闪回维修室,五楼的维修室门锁是坏的,他就用里头的载物架挡住。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因为通往楼下的梯子被有所察的人收走了。而蒋横舟的人追了过来,正在和他玩结局必然一边倒的推推乐。
孙陵白还不如一直在走廊里奔逃,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终于在载物架上的东西陆续跌下,门摇摇晃荡时,孙陵白扯住块地毯,从掀开的地砖处扔下去,而后人也跳了下去。
空中,他的脚惊惧地蹬直了,腹部痉挛了一下,提醒他收紧核心,抱头用翻滚卸力。
幸好,他第一下撞在那团地毯上,疼痛并不剧烈,至少脑袋没裂开。
等他跌跌撞撞站起来,只有擦伤和一点的头晕,没有骨折,并不影响走路。
他勾起嘴角,摸了摸口袋里的枪和刀,冲楼上探看的人无辜又轻蔑地笑了笑。
在追查者的暴怒中,他推门而出,混入正等待受检、拥挤的自由人中。
但他终归是得意一时,即便当下跑脱四面八方来搜察的人还是迟早逮住他。
可现在也只能拖。
于是孙陵白拼命往前跑,藏楼道,藏树上,藏仓库......直到这样描捉老鼠的游戏彻底迎来它的结局——
D区的废弃仓库中,一个沉寂多年的探头甩脱了脑袋上的积灰,上下左右一番探索后,得意地对准了气喘吁吁的青年——
“小蚂蚁,原来你在这里啊......”
从机器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沙沙的,更像命运的报幕与诅咒。
孙陵白拎起铁棍冲着它就是一下。
“去你孙子的臭蚂蚁!”
这是他打爆的第四个摄像头。
外面人声渐近,里面的人丢掉破棍子,握着抢,藏到贴着“易燃”警示的铁桶架后。
他的神思已经飘远,开始想:任择和小林有没有拿到花盆里的房卡,顺利躲进那间空房;莱芬的人到哪里了,来的会是谁?如果是阿湾阿藤,这两个可怜的不得不背弃信仰为老板卖命的家伙......
还有,长云区里的自由党人如何了,距离他传出研究室的图片与录像,已过去四个小时了,它们已经被公布了吗?
随着一个深吸气,他把神思也一并收回了,耳畔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听见有人恭维着新上任的管理者,又诚惶诚恐地向他解释搜人的乱象。
旁边又有个人嘲讽地笑了声打断他,温温柔柔地开口说:“废物!梁长官三年前围剿反叛者时,也没惹出你们今天的阵仗来!”
“叫你们的蒋长官亲自写说明书向执行局报备!”
那管理者沉稳的靴底落地声停在仓库窗前,看着框沿上清晰的指痕,吐出两个字:“开门。”
那人不敢多话,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取钥匙,回来一边开锁一边道歉:“这里得有三五年没开过了,脏得很......”
但声音很快稀落下来,似乎是被人又横了一眼。
在漫长刺耳的“嘎滋”声后,光涌了进来,积尘蒲公英般地蓬起、升散,蹭滞在人的颊边。
好几个人都打了喷嚏。
那位管理者毫无自知之明地踏着扰民的靴子,猫逡巡领地似的"哒哒"起来。
从前往后,从远到近......
他说:“能扮成管理者混到实验室去,如入无人之境,还到管束区放了把火,将追他的废物溜得团团转?”
旁人不敢吱声。
只听这位尖酸的管理者冷笑道:“比你们强那么多的脑子,等找出来于脆给他个管理者当当,如何啊?”
那人吓得连连保证:一定会尽快平息事态。
而后铁架被谁的骨节敲了敲,发出"铛铛"两声响,吓乱了周围人的心跳。
“出去吧。几层自由人的排查,半小时内结束——不要告诉我这点事也做不好。”
一群人点头哈腰地下去了。
但管理者仍站在铁架的那个大桶前。
良久,他把手掌轻轻按上了桶身。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请我做司马光?”
无人应答。
于是他贴着桶盖边的指纹,把它推开了。
一股刺鼻的气味溢出来,后调还拖着类似粟米腐烂的酸涩。
真令人头皮发麻。管理者的面色更难看了。
里头给于有了动静——四五下磕碰后,爬出一只手来。
那人委屈地闷哼:“我卡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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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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