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高门楣的话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浑水摸鱼,因为还想保住这个铁饭碗,谢疏这两日都没能准时回家。

一想到破不了案就会失业,失业就会被饿死,谢疏只好拼命地查档案。

刘老鬼宅的案件记录少得可怜,多年的疑案,所存的纸质记录几乎一只手就能数清楚。记录的人也是草草了事,甚至留的名字都是鬼画符,更是无法辨认到底是何人。

怪不得高门楣能如此放心地让满琦接手这个案件,简直是无处可寻线索。

既然文字走不通,那就只能实地考察碰碰运气。谢疏住在刘老鬼宅旁边,还是刘老的邻居,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于是满琦一思量,四人直奔鬼宅而去。

永平坊位于长安城的偏远坊市,步行需要一个小时,四人骑马也用了一刻钟才到了坊市门口。刘老的鬼宅位于永平坊的西南隅,是一栋两进院落,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榆树,站在院子外也能看到它的青绿枝叶,郁郁葱葱,据说是宅邸修建之前就已经存在,是一棵百年老树。门前还种着青青杨柳,看起来也只是长安万千民宅中最朴实的一类。这栋宅子的西边还有一个臭水沟,周围的居民也都往里面随意倾倒垃圾,如今天气回暖,已经渐渐吸引了许多苍蝇。

大门边用桃木栓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两万钱出售本宅。”白布条迎风飘动着,正在等待哪位壮士敢买下这栋经历了十七任主人的鬼宅。

满琦上前一步,正准备伸手摘下布条时,马横戈惊恐地拉住了他:“您要买下这栋宅子?”

“两万钱如此划算,没有不买的道理。”满琦欣然摘下布条,正准备大步迈进宅子,又看到一旁东张西望的谢疏,此人漠不关心地站在一边,对着一边的青青杨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此直接买下宅子,实在是过于打草惊蛇,于是满琦一把抓过谢疏这个好邻居,充当这场交易的牙人。又差遣了马横戈充当仆人,回满琦府上去取两万钱。苏拉胸前银十字闪闪发光,满琦又为她安排了驱邪的外国人身份。

一切安排妥当后,满琦问谢疏:“你以为如何?”

谢疏终于理了理自己袖子的褶皱,淡淡地反问:“你现居何处?”

“宣阳坊。”满琦开口问道,“这是何意?”

“宣阳坊北邻平康坊,东毗东市,打马到大理寺不过五个罗预。”谢疏双手抱胸,盯着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满琦,“身居宣阳坊,竟然会来这种偏僻的地买鬼宅?”

是了,就算谢疏能舌灿莲花,也不至于能把宣阳坊的达官显贵给骗到这个地方来,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呢?

满琦一听,于是虚心请教:“谢录事以为如何是好呢?”

达官贵人在外买房,无非是纳了小妾不敢让正房知晓,或者是买下一块风水宝地作为阴宅。

因此苏拉问道:“满录事不是一直在守节吗?不如说是买下来作为阴宅如何?”

满琦的人生经历迄今为止,唯一不顺的确实是他那位亡妻。长安城都对这位亡妻有所耳闻,唯一真正见过这位亡妻的是当朝大将军,满琦的老师李靖。

也有人向李靖打听过满琦的亡妻,李靖都会抚掌大笑:“哪里的亡妻,不过是两个孩子闹着玩的。只可惜那个姑娘芳年早逝,不然如今提亲的人也会踩破门槛。”

如此看来,满琦的“亡妻”不过是他企图抵挡提亲的人的说辞罢了,也从未有过人亲眼见到满琦迎娶,满琦与那位亡妻唯一的信物就是一只橘猫而已,因此还是有数不胜数的媒人前往满琦府上提亲。

满琦沉吟半晌,最后问谢疏:“你以为如何?”

谢疏摇摇头:“你既然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该找这样的借口。”

这样的借口只会作为小道消息传得飞快,让满琦和宅子成为整个长安城的话题。谢疏慢悠悠地补充:“你那位亡妻要是真的显灵了,这鬼宅恐怕真的就会变成鬼宅。”

这可是话中有话,满琦收了笑,正色问道:“关于这栋鬼宅,你知道多少?”

谢疏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拿下来满琦手上的破白布,把它重新挂回桃木枝上:“你买的不是宅子,是宅子里的榆树。”

*

刘老的前厅第一次蓬荜生辉,从绯衣的达官贵人满琦到自己的邻居大理寺录事谢疏。

刘老的颤巍巍地奉上一盆葡萄,又瞟了一眼满琦身上的狩猎纹衣服,心下讶异。

谢疏这是真骗到了脑子不好使的权贵?

厅内一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按兵不动。最后还是谢疏起身,说是想如厕,刘老立马抓住机会,点头哈腰地带着她去了。

二人一走到外面的回廊,刘老压低声音问她:“多亏了谢录事,我这.......”

“打住。”谢疏事不关己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他不是来买房的,是来买榆树的,他想用榆树做一个衣柜,寻遍长安城,也就你们家的榆树符合他的要求。”

刘老一愣,商人就是机灵,他眼珠子一转,自然就明白了谢疏的意思:“那岂不是可以买椟还珠?”

谢疏比他更黑心:“所以你一定要声称,这栋宅子里的花草树木和宅子是一体,绝对不可分开卖。你这宅子才两万,实在是太便宜了。”

刘老拱了拱手:“树也值两万钱,最后给他两万就是了,万万不可让他起疑心。”

谢疏颔首:“如此极佳。”

二人又一前一后地错开回了前厅,谢疏站起身来主动介绍:“这位是大理寺录事满琦,满录事。旁边这位是景教教士苏拉,擅长相木。”

刘老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是这般人物。满琦的名字在长安城无人不晓,他连忙起身行礼:“今日一见满录事,可谓是少年春风,不枉将军的名号。”

满琦也和他行了一个礼:“过誉了,此番前来,是为院中榆木而来。”

刘老摆手:“满小将军若是为了榆木而来,恐怕得买下此宅。”

“此话怎讲?”

“满小将军有所不知,此宅能保全至今,全靠了这颗百年榆树。”刘老眉飞色舞地讲起来,“之前有大师亲自来看过,说是这颗榆树保宅镇平安,万万不可让树此宅。”

“那听起来你这是不卖?”满琦问道。

“自然是卖的!”刘老一拍大腿,“您买下宅子,树自然就是满小将军的了!树的品质自然是一等一地好,您不如带您身边这位姑娘去看看。”

刘老如此卖力地吹捧,满琦自然愿意一看。穿过屏风,绕过第二道门,就来到后院,榆树就在院子中央。榆树青绿葱郁,高百尺有余,树干粗壮有力,树根甚至隐隐约约有了冲破地砖的趋势。

苏拉上前抚摸了树干,感叹道:“实在是做家具的好木材!”

满琦问道:“刘老开多少价格呢?”

哪知道刘老这个奸商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拇指按在食指上,意思是七万钱。

谢疏走上前去,“啪”地拍掉了刘老的手:“您这样实在不够厚道,满小将军可是我亲自介绍来的。”

刘老憨厚一笑,搓了搓手:“这宅子我可是花了十万钱才拿下,如今算是给满小将军一个划算的价格。”

“绝不可坐地起价。”谢疏一思量,“四万钱如何?”

“不可,这数字不吉利。”满琦否决道。

“要说到吉利——”刘老显然想要说出更高的数字,但是一转眼,看到树荫下的谢疏冷冷地盯着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如三万钱如何?”刘老又虚情假意地说道,“给您一个最低价格,这宅子和榆树,您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二人这样一来一回,最后价格被砍到了两万钱,由谢疏起草协议,这桩买卖就算做成了。

趁着谢疏和苏拉在厅内起草协议,满琦带着拿到钱的马横戈,单独把刘老叫到廊下。在满琦的眼神示意下,马横戈退到了三步之外,满琦这才又悄悄递给刘老一万钱。

“满小将军这是何意?”刘老压低了声音,倒是麻溜地收了钱,“难道您还有别的吩咐?”

“我想打听一下谢录事。”满琦倒也开门见山,“我需要你所了解的所有与她有关的消息。”

刘老犹疑一番,良心难得地纠结了起来。谢疏虽然和自己只是单薄的送鸡蛋的关系,但是这鬼宅能卖出去,其中的牵线搭桥全靠谢疏。可是现下满琦出手阔绰,买的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满琦安慰他:“我只觉得谢录事并非等闲之辈,对她仰慕至极,多多打听了解一番。”

满琦既然这样开口了,刘老自然而然地讲起来和谢疏做邻居的日子。

“满小将军慧眼识人,谢录事绝非普通人家。”刘老意味深长地说道,“谢录事这个为了便宜租金住在了鬼宅附近,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像穷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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