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徐成天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偏过头，发现王立背对着他，手里还拎着一本漫画。

他眯起眼睛，想辨别出封面上的内容，模糊的视野短暂地清晰了一刻。

看到的结果让徐成天有些后悔睁开眼睛。

“......我是不是不该醒着。”

他转向了沙发的另一面。

在面壁思过的这段时间里，徐成天只凭印象就拼凑出了封面的大致模样。

被抵在桌旁、面容绯红的主角，还有大片大片的肉色。

当徐成天忍不住回头确认时，王立已经收起了漫画，沉默地背对着他。

耳垂处的热意逐渐退却，徐成天心里仍保留着不少疑问，他朝王立试探道:“所以你其实喜欢这个的？”

问题一出口，他能明显感觉到沙发边缘被王立压得往下沉了一些，就像是压在心头的重量成了实实在在的砝码。

“只是觉得有些——怪。”

王立找到了一个并不合适描述他的感受的词汇。

“你没有那么难受了？”他避开了话题。

“晕，还有点头晕的。”

徐成天抬起胳膊，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客厅灯太亮了，什么都看不清，刚才也是一样的。”

手指缝能透进几缕光亮，也是徐成天在黑暗当中唯一能感知到的事物。

有一缕光忽的暗淡下来，紧接着，光亮被遮了个干净。

王立将手覆在了徐成天的手背上。

“我待会把灯关了，你要是不难受了，就回卧室休息。”他嘱咐到。

“让我再在这里躺一会。”

等到王立起身，徐成天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

他用目光跟随着王立，目睹对方进了卧室又出来，关了客厅的灯，再回到沙发旁。

下一刻，王立展开提在手里的衬衫，盖在了徐成天身上。

盖的位置不太准确，几乎把徐成天的脑袋蒙住了。

——！

徐成天扯下那件衬衫，把它摆正，放到了应该在的地方。

虽然比不过保暖毯，但好歹能挡一挡风。

他正想向王立抱怨，只听见远处“咚”的一响。

卧室的门被进屋的王立给带上了。

徐成天收起了那些牢骚话，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可王立一走，他的注意力全落到了自己身上。本来就有的酒精味、还有孜然和烟熏气息，与衬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扰得徐成天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难眠之外，今晚发生的事，从王立提议出去吃夜宵，到打跑几个恶棍，再到他俩回来时说的那几句话，逐一在徐成天脑中回现。

他觉得也有些怪。

好像昨天他还不怎么了解王立，今天就不一样了。

......

不出所料，第二天起来时，徐成天眼睛周围的黑眼圈更重了。

姑娘一看见他走进便利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目光飘忽不定，仿佛有事瞒着他。

徐成天没精力去管其他事，他搭着台面，站稳后便吩咐道:“我昨天想了一下，他跟我搭档也很久了，是该我去看望他的，你跟店长说一声，别安排其他人去了。”

他不好把看望同事的事再推给其他人。

“成天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姑娘闪回了收银台后，一脸希冀地望着徐成天。

徐成天有气无力地回道:“是真的。”

姑娘不再隐瞒，如实交代道:“其实店长已经决定了让你代表便利店去看他，我待会就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

“多谢成天哥解难。”她莞尔一笑。

“怪不得你今天反应不对。”

说着，徐成天望向店门，没看见人影，他鬼鬼祟祟地取出了那本漫画，放在收银台上。

“另外有个问题，这本书的第二册有吗?”

姑娘嘴边的笑容挂不住了，她小声提醒道:“成天哥，这不是能在光天化日下拿出来的东西。”

“我知道的。”徐成天重新收好了漫画，“我就是好奇接下来的内容，你告诉我哪能买到就可以。”

就因为随口一问，徐成天被姑娘灌输了一堆和原作相关的内容，还学到了“正作”与“同人”的定义，和一大堆有关的词汇。

姑娘说得起劲，表达完她对这套书的喜欢，才给了徐成天答案:“......其实这是一本同人志，只有这一册。原作在书店就可以找到。”

“谢了，我现在就去书店。”徐成天摆了摆手，揣着买来的饭团往便利店外走去。

他沿着街边一路找，按姑娘的提醒和导航指引找到了附近唯一一家书店。

一步入店门，徐成天茫然地在书架间挪步。他游览过摆在架子上的每一本书，直到被热心的店员小哥搭话。

“先生你好，你想找什么样的书呢?”

徐成天清咳两声。

“还没决定好，我随便看看。”

店员帮不上什么忙，快步走到了书店的其他地方。

徐成天收回落在店员身上的警惕视线，收紧了提着礼品袋的手。

书架上的分类标签只供参照，没办法给徐成天定位出那套书的所在方位。

徐成天逛遍了整座书店，终于在一处偏僻的书架上找到了姑娘所说的那几册书。

封面上的人物形象跟官设是对得上号的，他没有找错。

既然王立昨晚盯着封面看了很久，那么他说不定会对正作内容感兴趣。

如果能就此找到王立的喜好，那么他俩之间能聊的话题会多很多，而不只局限于王立谈起过的那些体育相关的话题。

按照书名，徐成天在书架上找着同系列的书，他确认找齐了一整套漫画，抱起一叠书走向了前台。

负责收银的店员眼见买书的人排起了队伍，呼唤起了另一名店员的名字。

赶来帮忙的店员小哥走到徐成天身旁，注意到了这位曾经搭过话的客人，他微微笑道:“先生您好，您这是找到自己想买的书了？”

倒也不用这么热情。

徐成天慌乱地拿胳膊遮着最顶上那本书的封面，尽管这样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我要的书全找到了。”

好在店员小哥没多问就离开了。

徐成天松了一口气，焦急地等待队伍前进。

他用余光瞥见一旁的书店大门被人拉开，准备给进店的人让出通行空间，往前面走了一步。

排在后面的人很配合地停在了原地。

等健身房老板穿过队伍，他先是道了声谢，紧接着就发现了排在队伍里的徐成天。

“好巧好巧。你也来这家店买书啊?”

徐成天心里一惊，艰难地将头扭了过来，同时保持身体侧着，避免怀里抱着的那几本书被看见。

“对的，我就是突然想来书店看看。”他搪塞到。

见老板走远，徐成天不敢松懈，他逃难似地奔向前台，将书全摆在了桌上。

“先生，你......”

店员小哥不停打量着那几本书的封面，似乎有难言之隐。

徐成天撇过头，以尽量严肃的语气强调道:“我要结账。”

店员小哥顿悟，迅速询问道:“是现金还是扫码？”

滴。

结完账，徐成天安心地把那几本书装进了袋子里。他推门出了书店，还没放松太久，就听见身后的大门被再次推动。

老板边走边埋怨道:“说来不幸。我想买的书售罄了，听店员说是刚才有人买走了。”

徐成天眼皮一跳。

“你说的该不会是——”

漫画的书名很正经，跟不了解的人念出来，说不定还会被理解成什么青春恋爱喜剧。

落到“同好”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对的。我买那本书是给我，”老板顿了一下，“我弟看的。”

听到老板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徐成天把手里提着的袋子转到了身后，他想尽办法分散老板的注意力。

“那确实可惜了。你不回健身房吗？我看那里一直需要人守着的。”

“要看情况。一般有合伙人和教练看着，我暂时离开不会出事。”

一提到教练，老板要跟徐成天讲的事就多了。

“特别是王立，他是我见过最负责的新人教练。对了，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是王教练护送了你一路。”

“我才知道。”

听老板夸奖着王立，徐成天蒙生愧疚。

他想起被自己买下来的那一整套书，还有对方没买到书时表现出来的失望，从袋子里抽了一本书出来。

“如果你想要的话，这本书可以让给你的。”

“原来是你！”

老板的声音响亮得引来了店内人的目光。

店员小哥看见是这两位熟人，以身表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店内排队的客人被带着连着惊呼了好几声，纷纷看向了店门外。

为此，徐成天和老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被递到两人之间的那本漫画。

独特的封面色彩搭配让这本书很容易被认出来。自打进书店以来，徐成天为了买这些书而表现出的遮遮掩掩全部不攻自破。

装作互不认识的模样走到远离书店的路口，老板敏锐道:“原来你也。”

“不，我不喜欢的。”徐成天矢口否认，“这些是买给我室友的。”

老板点了下头，随后反应过来不对。

“不太对劲。你说的室友该不会是王教练吧?”

很显然刚才的话害得徐成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接下来无论怎么回答，要么改变王立在其老板眼中的形象，要么改变他在邻居眼里的形象。

几经思考，徐成天选了一个两边不讨好的办法:“你说的没错。这套书是我买的，但买来是送给王教练的。”

情况似乎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