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花妖

司马仪这时已站起身来,隔着迷人眼的风雪,她清亮的眼波缓缓流转,嗓音冷冽:“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和你一起。”

陆吟寒听出她话里的讥讽,眼角笑意却愈发浓郁。

他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如墨青丝被他拢到胸前,随即他伸出一只手,眼神上下将司马仪一扫,示意她拉他一把,他轻佻地笑:“不想和我一同赴死,那和我一起活呢?”

司马仪此时已是脸色阴沉,她轻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取下腰间的弯刀,递到他眼前。

“仪姑娘竟然这样不愿和我亲密吗?”陆吟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伤情,但只在一瞬间,他便嬉皮笑脸地勾住弯刀,借势起了身,潇洒地站到了司马仪身侧。

他偏头若无其事地问:“我们现在要去往何处?”

司马仪指了指不远处山巅上的玉蓉神花。

陆吟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光华流转的花朵正绽于山顶,清影万千,光彩夺目,远远瞧着美极了,却始终隔着重重的雾,看不太真切。

他问道:“那便是玉蓉神花吗?想不到这么轻易我们就窥见了传闻中的神花?真是稀奇。”

确实稀奇。

司马仪来时看过一些记载,太虚幻境说是有九重幻境,然而大多数人只止步于雪原,出幻境时也不是因为找到了玉蓉神花,而只是因为被幻境的主人驱逐出境。

这么说的话,进入不醒之梦是找到玉蓉神花的前提。

但一切是否进行得太顺利了,顺利到让她不安。这么轻易地进入了梦境,这么轻易地破开,这么轻易地找到了神花!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陆吟寒,缓缓道:“你方才做梦了吗?”

陆吟寒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想也不想立即答道:“没有啊。我刚刚晕过去了,怎么会有这个工夫做梦?”

司马仪警戒地盯着他,幽暗的天光下,雪光粼粼,映出她眼里的冷静与决断,虽脸色苍白得近乎暗淡,然而眼中的光芒却丝毫未有所减损。

如果陆吟寒没有说谎的话,那这雪原上确实有些蹊跷在。

许久许久,她神色松弛下来,方道:“没什么。我们去摘神花吧。”

陆吟寒也没有多想,爽快地应了。

两人走在雪地里,朝着神花的方向缓缓前进。

陆吟寒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会儿说仪姑娘掉下冰湖他有多担心,一会儿又说能和她携手同行真是太好了。

“陆吟寒,能不能闭嘴!”终于,司马仪忍无可忍。

为何披了一层人皮,连性子都大变了。不像阿鹤,也不像照夜栖。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陆吟寒冲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声音渐渐小下去,听着似乎还有点委屈,“仪姑娘是嫌我太聒噪了吗?”

还不待司马仪回答,当然司马仪也并不打算回应他。

陆吟寒又忽然轻快地笑起来,眼中阴霾一扫而空,仿佛说着什么欢乐的话题:“我父亲……是陆氏不受宠的庶子,同外族女子私定终身后,生下了我。族人一直不喜欢我,私生子嘛,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归不甚光彩。到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因故去世了,他们倒假惺惺地缅怀上他们了,还坐实了我灾星的名号,一口咬定是我克死了他们。”

司马仪没有说什么,她不知道这是陆吟寒的真实经历还是他随手编的,因此她也懒得浪费情绪在这些真假莫辨的故事上。

她只是有些不懂,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察觉到司马仪的疑惑,陆吟寒解释说:“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啊。我知道有些心思深沉的男人总爱讲些自己的惨痛过往,好叫心爱的姑娘生了怜悯,由怜生爱……呵,我陆吟寒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然后呢?”司马仪轻声问。

陆吟寒说得很轻巧,眼角眉梢甚至吊着些愉悦,“然后,他们就将我关进了后山的地牢里。地牢里阴暗不见天日,又没有一个活物,我就习惯了自己和自己说话,所以养成了这聒噪的性子……仪姑娘见谅。”

司马仪佯装惊奇地问:“你从小被养在地牢里,剑术竟如此登峰造极,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吗?”

陆吟寒摇摇头,笑道:“当然不是啦!陆家的人怎么舍得传剑术给我?”他语气带着些许嘲弄,“十岁那年,我打晕了看守地牢的人,逃了出去。这一去,就是在九州流浪了数年,我跟过沧州的乞丐一起讨过饭,在黎城行过窃,给王爷算过命,当过酒馆的小二,也做过几年的厨子……”

他说着,眼睛闪着莹莹的光,竟对那时的生活有些怀念了。

艰难的路程似乎显得不那么艰难了,两个人作伴,走走停停,风雪再大也不觉孤寂。

“你的经历还挺多姿多彩的。”司马仪不咸不淡地赞叹。

陆吟寒轻挑眉梢,得意地笑着说:“那是,我陆吟寒的谋生技能可多了,谁要是嫁给我真是她的福气!我都不敢想她会有多幸福!”

“哪门子幸福?是去坑蒙拐骗还是寄人篱下?”

他早就习惯了司马仪此人说话做事的风格,无论何时都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倨傲,好似一出世之人,冷眼旁观着世间的悲欢。

这使他坚信,若是他今日死在这里了,她也会不咸不淡地来一句:“看吧,我早说过人总归会死。”

真令人伤心。

陆吟寒转头温柔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眼神迷离莫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再度笑了起来:“说起来,此次荆玉会并不是我们的初遇……在我还在流浪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仪姑娘了。”

纵然知道他见的人并不是她,司马仪还是问了:“何时?”

仿佛千万记忆涌上心头,陆吟寒想到了很多年前,岁寒天暮的一日,降完妖的鹤云台宗主祁显恩策马过长街,一众鹤云台子弟紧随其后,叮叮咚咚的缚妖铃铃声在天地间响起,如延绵不绝的水流从长街的一头,漫到了另一头,渐渐将整座城池攻陷。

——令妖闻之丧胆。

那是他们平平无奇的凯旋的一日,祁显恩带着年轻的弟子下山历练,在剿灭了一座山头的妖族后,于黎城歇了脚,摆了三天三夜的庆功宴。

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她相逢。

不是司马仪,而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祁筠。

他蜷缩在角落里,强忍着对鹤云台的厌恶和对缚妖铃的恐惧,隔着重重人群,隔着明暗更迭的视线,第一次遇见她——

她着一袭干练的黄衣骑装,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柏色发带,银色长鞭,黄色衣衫搅在一块,在风里肆意飞扬。

而她眼中是目空一切的傲然和快意,清澈如水,天地在她脚下,而她什么也不想,只是盛放,只是一往无前地走。

“何时?”陆吟寒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温情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空漠淡然,“仪姑娘真是天真,你家族煊赫,身份尊贵,我怎么可能有机会遇见你呢?”

司马仪唇边淡淡的笑意倏然散去。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了几片轻薄的雪花,眼中的情绪莫辨,“你方才问我,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陆家的剑法凌厉而利落,剑气如虹如刃,而我的……”他苦笑起来,“可与陆家的差太多了!”

司马仪察觉到他的情绪,难得地说了一句好听的话,“你的剑法很美。”

她拾起他手中的雪花,拿到眼前端详了一番,笑道:“这几片雪形状各异,可是却都能杀人,正如刀法剑法,看似有着细微的差异,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音落,她骤然提腕,几片雪花如利刃般破空而去,硬生生将眼前正落下的雪割裂开来。

“谁说我练剑是为了杀人?”陆吟寒轻嗤,“我的所有修为都是拜一桃花妖所赐,他爱美,传我的功法也都很漂亮,怎么赏心悦目怎么来……他不乐意我杀人,我也不想杀人……”

“所以我说差太多可并不是我自觉逊色于人,而是我瞧不上这些杀气腾腾的东西。”

“在这世道,不杀人就只能沦为别人的刀下亡魂。”司马仪心下黯然,默默按上了自己的弯刀。

你说(嚼嚼嚼)期末周这个(嚼嚼嚼)东西它(嚼嚼嚼)是被谁发(嚼嚼嚼)明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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