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颜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她和展黑泽分开的地方——展黑泽还在等她。

收起满腹愁肠，她飞奔向车旁，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看到她，展黑泽似是立刻放下心来，话不多说，脚踩油门迅速离开。

“事情都办好了？”展黑泽好奇而急切地问。

白雪颜面无表情地答：“被发现了。”

“什么？！”展黑泽万分震惊，“那……那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有没有人跟踪？”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想要确定后面是否有人盯梢。然而茫茫夜色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放心，没有人跟踪。”白雪颜不禁好言宽慰。

但展黑泽不仅充满怀疑，更忧心忡忡：“你确定吗？”

白雪颜倏然沉默。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她竟然还在相信丁梓萧，相信他真心放她走，相信他会替她挡住所有阻碍。

她绝望地缓缓合上眼睛，无力地靠着椅背。

展黑泽旋即察觉了她的异常，误以为她是因未能完成任务而懊恼，便故作轻松地说：“你别太在意，没找到杜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再找别的机会找她。”

白雪颜微合眼眸，低低应道：“嗯。”

回到家中，祁霖和朱洛然果然还没睡，一直等着他们回来。

“对不起，大哥，”不待他们询问，白雪颜率先承认，“我没能找到杜夫人。”

虽然行动前他们都没有必胜的信心，但如此失败的收场依然令她极度失望。

见她低着头，一副懊恼的垂头丧气样，祁霖不禁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在我的意料之内。你要是一击必中，程家的安保不就成了摆设？”

白雪颜不禁低叹一声。

祁霖微微一笑，然后在书桌旁坐下：“说说吧，今晚都发生什么了？”

白雪颜收回万千思绪，一五一十地道：“按照计划，我把程家的三楼都探查了一遍，确实只有会议室、休息室，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我就上了四楼。四楼只有三间屋子，我没有看到摄像头，我推断是程恩离的三个心腹的住所。我正准备进入距楼梯口最近的那间，程家的警报就响了，我只能回到三楼，藏在会议室的衣柜里。后来，程恩离和她的三个心腹就进了会议室，把我……找了出来。”

“什么？！”展黑泽目瞪口呆，“原来你是这么被发现的？”

“然后呢？你是怎么离开程家的？”朱洛然迫不及待地问。

白雪颜细心打量着祁霖的神情，却诧异地发现他神色淡淡，似乎并未感到惊讶。白雪颜只好暂时收回疑惑，继续道：“程恩离的三个手下，一个叫章华，一个叫戚雅，还有一个叫……叫丁梓萧。他们把我找出来后，章华认出了我，由此可见，杜夫人已经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程恩离。章华和戚雅似乎很想和我动手，但程恩离对我……”

想起程恩离奇怪的态度，白雪颜不禁皱了皱眉。

祁霖的表情难得起了一丝波动，他微微扬眉，问：“她对你做什么了？”

“倒没做什么，”白雪颜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她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祁霖一手支着下巴，双眼微眯，陷入沉思。朱洛然也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呢？”这次，轮到展黑泽急不可耐。

“本来我都要和章华、戚雅打起来了，但不知道丁梓萧跟程恩离说了什么，程恩离就让我离开了，还要丁梓萧送我出去。后来，我就离开了程家。”白雪颜老实地回答。

展黑泽眨眨眼睛，难以置信地问：“这就完了？”

白雪颜慢慢地点头。

祁霖凝视着白雪颜，轻声问：“你和丁梓萧没说什么吗？”

“没……没有。”白雪颜莫名地心虚，情不自禁地偏转视线，躲避祁霖探究的目光。他的眼神犹如两道利剑，能将她一层一层剥开。

朱洛然仍在琢磨程恩离的态度，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开口道：“大哥，你觉得程恩离究竟想干什么？”

祁霖淡声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她是想卖给我一个人情，然后从我这儿换取更大利益。那么，她很快就会主动联系我了。”

“我是不是又帮了倒忙？”白雪颜忧心忡忡。

祁霖温声道：“别想太多，谈判未必是坏事。我就怕程恩离按兵不动，你今晚的行动正好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僵局，不是很好吗？好了，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回去好好睡吧。洛然、黑泽，你们也都回去睡吧。”

回到卧室，白雪颜仿如卸下一身伪装，疲倦地斜倚着窗户，呆呆地凝望远方。虽然很累，她却难以入睡，心里装得满满的只有一个人。

夜已深，除了庭院里的点点灯光，窗外黑暗得没有一点光亮。漆黑的夜空浩瀚无边，好似丁梓萧深邃的眼眸，看不见底。

为什么他偏偏是程恩离的心腹？偏偏程恩离似乎很倚重他。

难道她和他只是有缘无份？

一边是心底的温暖和悸动，一边是抚养的恩情和亲情，她该如何选择，不是显而易见吗？

可是，要她怎么甘心，又如何舍得？

她努力眺望远方，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丁梓萧的笑容，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咚咚咚。”门被轻轻扣响。

白雪颜收回思绪，随口应道：“我已经睡了。”

门口传来促狭的笑声。

白雪颜猛然回神，回过头去，却见卧室的门半掩，祁霖正站在门口。原来她压根忘了锁门，一时间，窘迫地红了脸。

祁霖轻轻推开门，步入卧室，和白雪颜一起站在窗边，揶揄道：“当面说谎这招可不太好用。”

“大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白雪颜一脸尴尬，结巴着解释。

“好了，我没怪你的意思。”祁霖宽容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不累吗？”

“睡不着。”白雪颜小声咕哝，生怕祁霖追问她原因，便转移话题道，“大哥怎么也没睡，找我有事吗？”

祁霖道：“嗯，刚刚想起了一个疑点，所以来问问你细节。你不是说程家的四楼没有摄像头吗，三楼以下的摄像头又被你避开了，那你又怎么会被发现呢？”

“我也觉得奇怪，”白雪颜认真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或许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藏着监控，我不小心就被拍到了。”

一道微弱而可疑的光忽然在记忆中涌现，白雪颜低声惊呼，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从三楼向四楼走时，觉得身后似乎有光，便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当时觉得奇怪，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以为只是镜子或玻璃反光。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唯一不太对劲的地方了。”

祁霖若有所思，赞同道：“嗯，程家很少有人能接触三楼以上，如果你说的那个地方藏着监控，我们的人查不出也正常。”

“可是，这也不太符合逻辑，”白雪颜又仔细地斟酌一番，说，“我刚走上楼梯就看到了那道光，如果那里真藏着监控的话，警报不是应该立刻就响了吗？警报响得再迟，也应该是半分钟之内的事。可我上到四楼后，观察了周围环境，差点进入其中一个房间时警报才响，这也很奇怪啊。”

祁霖眉头微锁，困惑地自言自语：“难道这其中有我们忽略的地方，或是我们猜不到的内情？”

白雪颜毫无思绪，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轻声开口：“大哥，还有件事我觉得也很奇怪。”

祁霖看向她，问：“什么事？”

暗自深深吸气，白雪颜努力保持平静，说：“我觉得，程恩离的三个心腹似乎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矛盾和分歧。”

“怎么说？”祁霖颇为好奇。

他并未起疑，白雪颜不禁安下心来，继续道：“我感觉章华一直在针对丁梓萧，那个戚雅好像也是向着章华的。”

祁霖了然地点点头，再问：“所以呢？”

“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白雪颜近乎急迫地答道。

但祁霖只是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说：“不管事实怎样，终归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我们管不着。不早了，睡吧。”

见他转身欲走，白雪颜只能不情不愿地作罢。

祁霖走到门边，定定地站了片刻，忽然回过头来，轻声道：“雪颜，有时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都是真实的，不要盲目地相信眼睛，要用心去感受。”

卧室外的灯光照进黑暗的屋内，祁霖逆光而立，白雪颜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话中的玄机，不知该怎么接口。

祁霖不待她开口，缓缓走出卧室，并替她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