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界。幻离山。

“前辈……”凌二自地底洞府入定，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圆月下，在闪烁的金色结界中，找到了那期待许久的人影。

“前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肯现身?我一直在找你……”

背影的主人回过头，皱眉，正无声看向凌二。

“是因外面那些传言，所以急着找我吗？……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你的好兄弟吧！”

数日前，萧长老向外界宣称，鸿蒙界里的“霄影大人”便是早已飞升的渊鹤仙君。是以，陆小吾的予美结界外，如今比起从前热闹了许多……毕竟，少有真正的仙君愿意长期滞留此界，他的存在让那些长期无法突破瓶颈的人看到了希望。

“不是。”月下，二人遥遥相望，凌二默然摇头，“不是这件事……”

“喔？那是……”

凌二顿了顿，接着说道，“前辈，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上一次飞升失败，其实是因为天道给我打发了个尘缘，所以我……”

“所以……”陆小吾饶有兴趣地抬眉。

凌二似是鼓起了勇气，“所以我想彻底了结尘缘后，再安心追随您……”

“那你打算……怎么了结这笔尘缘呢？”

他的表情可真有意思。陆小吾在心中失笑一声。又不由想着，这个蠢样的二哥，不正是因为自己用两个身份骗他吗……

“我不知道……”凌二垂头，心虚地看着脚尖，浑然没注意他在想什么，“他是个很好的凡人……所以我想……我想照顾他，等他寿终正寝，百年之后，届时便可自然了结这一切。”

“难怪。”陆小吾深吸口气，不置可否地笑笑，幽幽提醒，“你就那么站在那儿，不再向我靠近……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不，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呢？”凌二摇头道，“前辈，在你看来，这样便是喜欢吗？可是我只喜欢……”

凌二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前辈非但没有表示出生气，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先别急着否认。”又听前辈接着说，“修仙之人一生很长，你大可多喜欢几个人。”

凌二更加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前辈会这样说，他赶忙解释道，“前辈，你不相信我吗？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我……？”陆小吾抚着面具，笑了，“呵呵，可你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吗？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天你发现我的存在非如你所想……还有那所谓尘缘，也未必如你所料……届时你该怎么办？”

“前辈，我不懂你说的意思！”凌二忽然打断，“你既然这么担心，那就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凌二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一样，他像是向长辈祈求一颗糖的小孩。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呢？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妥善处理好这一切……前辈。”

这一声声前辈，喊得人是真的心烦。

“那容我再问一句……”陆小吾不再逼他，转念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那个凡人呢？”

“没有。”凌二慌忙摇头，“一点都没有。”

“很好，我相信你。”

意料之中的结果。

陆小吾深吸口气转过身，面向半空中飘飞的魂火，不再多言。

“前辈……？”

凌二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凝固了，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他鼓起勇气靠近，坐在那道熟悉而踏实的背影身后，仰头急着问，“前辈……你还是不开心吗？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只要我能做到，只要能让你开心，我都会去做。”

陆小吾垂下头，轻问，“是不是叫你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惹一身臭名昭著的事也肯做?”

凌二看着前方悠荡的魂火，坚定点头，又微微摇头，“当然……因为是你。可你不会叫我做这种事。”

面具下的唇角，勾得微微有些冷冽起来。

“你说得没错，杀人放火这些粗活……我的确舍不得交给你做。”

感受到前辈话语里的疼惜，凌二笑了，和往常一样轻轻勾起身边人的袍角，仰头，近乎撒娇地问，“那除此以外，我还能为前辈做什么呢？”

凌二以为这一次和惯常没有两样，前辈会轻轻摸摸他的头，然后告诉他只要安心修炼就行了。

不料这一次前辈竟轻轻点了点头，垂头认真思考起他话里的可能。

“……去光复宗门吧。”那人思索片刻后沉声开口。

“宗门……？”凌二的眼神有些懵，一下子没切换过状态，他愣愣地坐起来问，“前辈的意思是，希望我光复玄冥宗？可玄冥宗早就被灭门了。”

“所以需要你为此付出长久的努力。上次我们曾讨论过，你还答应我，有机会就收一个徒弟，你心中有人了，就把答应过我的话都忘了，对不对？”

陆小吾不曾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俯视着下方的人影，幽幽提醒，“既然你今天告诉我还要等上一百年，我想一百年，也足够你完成这件事了……”

“我怎么会忘记？”凌二思索道，“可这么久了，我连一个徒弟的人选都还没有找出来……”

“正因为身边找不到，才要扩大范围去找，要知道，这个世上的杂灵根那么多。想修炼的从来不只你一个人。”陆小吾循循善诱，“而且，如今这件事连你都不肯做的话，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做了。”

凌二闻言眉头皱了松，松了皱，最终若有所思地点头。

陆小吾对此似乎拥有无限耐心，“其实花不了太多精力，只要你愿意敞开心去接纳那些和曾经的你一样……无法修炼的杂灵根。”

“前辈，你说得对。”凌二道，“你放心，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我就会尽我的全力。不过，万一这事情我没有做好……你也不要怪我。”

陆小吾失笑，“放心吧，会有人来帮你，事情会比你预想的顺利，我早就安排好了。”

“前辈果然神通广大……”正事说完，凌二又一脸耍赖地攀附上来，“那么作为奖励，可不可以让我……提前看一看你的脸？”

“你做好了这件事，届时我便再也不对你隐瞒什么。”陆小吾轻声说道，“这张脸你怕也是会看到心烦。”

他说完便抽身离去。

“前辈，前辈，别走！”身后，凌二焦急地大喊起来，“我不好奇你的长相了，你别走，先别走好不好！回来！”

……

“哎……”

一个人在天问台附近游荡的陆小吾，如今是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用两个身份把凌二骗得团团转的决定是不是做对了。

那般堪称纯良无害，对他绝对信赖的眼神……以至于他始终无法以一个欺瞒者的身份去面对。

【你这个坏胚】

影子这时贴着他的脚，以元魂之姿盘旋而出，故意激怒他。

【又想骗他为你冲锋陷阵，又不想承担谎言戳穿的后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小吾来回踱步间，闻言不由一脚狠狠踩上地上的影子，“我已经很烦了，所以不用你来提醒这一点！”

【哈哈，烦？如今的发展岂非刚好如你我所愿！】

“可我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做……”陆小吾抓着脑袋，低语，“他这么信任我，哪怕冷眼旁观也没关系，但如今看来，至少那个推波助澜的人不应该是我……”

【哦？你是指……】

“让他们回来。凌老家主的金躯不能动。”陆小吾也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斗争，最终睁开了眼睛，“至少不能由我来动。”

要知道，依陆小吾对凌二的了解，自然明白他哪句是气话，哪句是真话……老家主那具不灭金身，他当初嘴上说不在意，但不代表能容忍他人去催折。

况且，这消息早就暗中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就算自己不动，也迟早有人会忍不住动歪心思。

比方说，如今住在鸣萧仙宫之上的那位。

……

神界。

鸣霄宫内。

闭目冥思的渊鹤仙君终于睁开了眼睛。

“渊鹤大人，这回突破了吗？”

重重帘幕之外，传来仙童的细声关切。

“还是没有。”

塌上的仙君坐起来，紧缩着眉头，缓步踱出内室，来到鸣霄宫的侧殿中。

正对着侧殿门的玄关之上，赫然挂着一副精裱的水墨丹青。

画卷中，是一位黑袍飒踏，正双指捏决，背后持剑的道爷，侧对着画师的方向。画中人眼神冰冷锋利，高昂而上扬，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藐然。

朱红印泥，暗处闲章，落款正是萧渊鹤本人。

萧渊鹤仰头，看着画像，久久出神。

“你知道吗？当初我那地魂便是因他成魔……后来我借他避劫，本以为能重创凌府一脉。未曾想飞升过后，地魂被罚下界。三魂缺失，害我这十多年来，进境竟寸步不前。”

仙童垂头，叹息一声，未敢接话。

萧渊鹤继续呢喃，“如今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凡人……可那凡人身上似乎也有魔灵的气息？你说，这是为什么？”

仙童反应过来，才发现萧渊鹤是在向他问话。忙垂头道，“要不，大人试试去天问台上寻找答案？”

“只能如此了。”萧渊鹤负着手，缓步走出侧厅，与此同时，他挥了挥手，壁上画像应声收了起来。

“天尊数次催我下界，我却一拖再拖，不愿应下，实是不想再因此惹下什么麻烦……”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喃喃自语道。

“仙君。”仙童揣测着他的脸色，犹豫道，“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了……我看您好不容易才压下的心魔……”

“你说得对，可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心结总该有个了断！”

萧渊鹤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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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大仙君傻傻分不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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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