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嫁

窗外的风将门外的树枝吹得沙沙作响,劲风加之暴雨甚至将一些枯枝败叶吹进了房内,此时的房内却在一片死寂之中。

程立乾手中的利刃散发的寒光,直直指向床帐。

葛氏坐在床榻边,看着程立乾握着绣春刀步步逼近,不禁捏紧了自床帐中的那只看似纤细,实则力道惊人的手。

她被里面的人拉着一只手,同时她的下腹还抵着一把刀,只要她敢稍稍挪动身体,下刻那匕首就会狠狠插入她的腹部。

可现在眼前的男人也拿着刀逼近,葛氏如今仿佛进入了绝境之中,找不出一点活路。

“扑哧”少女俏皮中夹带些嘲讽意味的笑声将整个房间的沉静,瞬间击破。

“大人,您怕不是忘了,你们可是在这夜雨中追击刺客的大人物,”秦时昭特意将‘大人物’咬地极重,“大人这般大张旗鼓派人搜查我这小女子的房间,虽说绝不会有所轻薄,却不成想……”

程立乾有些不明所以,“姑娘?”

“我明日就要嫁人了,大人却在今日借故搜查我的房间,如若是单纯的搜查也就算了,不成想大人的手下钻我的床底,趁巧摸上了我的床榻,留下了水渍,而大人却想因这摊水渍质疑于我;”

“我一小女子自然无法违抗大人,但是大人可知一句话叫以死明志 ?”

程立乾呼吸一滞,没想到这床帐里未见其面的姑娘竟如此牙尖嘴利。

“请姑娘谅解,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关于那个不守规矩的士兵,自有责罚,现在请姑娘行个方便。”程立乾还是不为所动。

“大人,明日官府何时当值?”

秦时昭没头没脑的话,将程立乾问懵了,他下意识回道:“卯时一刻”

“那我明日便在卯时前,”秦时昭刻意停顿了片刻,

“自尽于官府前吧。”

秦时昭这番话不禁将屋中众人唬住了,一位明日便要嫁当人妇的女子跑去官府前自尽,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顶天的冤枉才会这样做呢?

“姑娘何故如此?”程立乾自然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真将一位新嫁娘逼到自尽,他们以及他们的上司会受到何种口诛笔伐。

轻易就会被旁人拖下水踩死。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是大人要逼我走向绝路,你今天带领这么多人闯入我的屋子,还纵容手下摸上了我的床榻,竟还想掀开我的床帐,这不就是要我以死明志吗?”

葛氏也反应过来,哭天抹泪地附和道:“我可怜见儿的侄女儿啊,怎就这般命苦,自小就没了父母,如今正要嫁得良家,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遇见这种事,”

葛夫人还用袖子抹了抹本不存在的泪水,嚎叫起来,“初初啊,我跟你叔叔没出息啊,护不了你啊……”

两个女人的哭声在雨夜中十分突兀,挑动着在场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程立乾上前的脚步,此刻也无法继续上前,他在心中思量了事态发展最恶劣的情况。

最终他的脚步朝后退了一步,今日是他们太过唐突,虽说本朝男女大防并没有被看得那么严重,可是掀一个姑娘的床帐,还是一个明日就要嫁人的姑娘,着实不是大丈夫所为,而且若姑娘真的不堪羞辱自尽,他们难辞其咎。

程立乾朝着床榻方向,双手拱拳,“姑娘,请见谅,今日唐突了,”而后看向自己那群手下,厉声道,“刚刚是谁钻的床榻,还摸了床榻,回去自请责罚!”

“收队!”

程立乾一声令下,原本站了一屋子的男人就退了出去,浩浩荡荡地消失在闺房内。

站在穆宅大门口的程立乾却不想就这么铩羽而归,那刺客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了这座宅子里,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凭空消失呢?

“派人将穆家盯住,时刻注意不明人物。”程立乾侧身朝身边的下属小声吩咐。

“是”

听见那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秦时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小心掀开床帐的一角,看着那滩水渍,内心又惊又怕。

那滩水渍就是她弄上去的,没想到追杀她的那男人眼神竟如此毒辣,幸好她反应够快,将那滩水渍推到钻她床榻的那人身上。

穆承明将人送了出去后,又回到了闺房内,“大侠可放心了,那群人已经走了。”

秦时昭将葛氏的手松开,这下终于将床帐掀开,她看着被挪到床内侧的姑娘,在心中默默抱歉。

她惊扰了她的安息。

秦时昭从床榻上起了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她本是浑身的水渍,没想到现下衣衫竟被她紧张高亢的体温给暖了个半干。

穆承明将那群祖宗送了出去时,虽然吓地脸都白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极力保持姿态,缓缓朝着侄女的闺房走去。

他进了房间后,搓着双手,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而不得罪秦时昭。

秦时昭看他既想说话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便先开口:“有什么事吗?叔叔?”因不知晓那群狗腿子是否会派人听墙角,秦时昭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就是您现在安全了,是不是……”穆承明双手握拳,讨好的笑容在那沧桑的脸上蔓延,“就是这个……”还没等穆承明说要解药,就被打断了话。

“想要解药?”

“是是是……”

“现在可不行,”秦时昭直接了当的拒绝。

“为何?您不是已经安全了吗?”穆承明连忙问道。

“我现在给了你解药,谁知道你会不会去给那群狗腿子报信,”秦时昭喝着才让葛氏沏来的热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我们不会的。”

“那我可不信,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我能够从这里成功逃出去,我自会派人来给你送解药的。

听到这穆承明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像只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这时葛氏突然反应了什么似的,她拿起放在梅花朱漆小架上的大红刻丝暗纹嫁衣,犯了难,“这可怎么办,初初没了,今晚还出了这种事,明日怎么跟初初夫家交代啊。”

穆承明还未来得及喝口茶,缓缓情绪,竟又对上了新的问题,这新娘子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秦时昭面露惋惜地扭头看着床帐那儿还躺着的姑娘,为其感到悲哀。

人都死了,她这双叔叔婶婶没有伤心于她的离世,竟是担忧于明日那已经注定举办不了的婚礼。

哎,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秦时昭也没有耐心看这对夫妻的虚情假意,她得悄悄出去看看情况。

没成想,秦时昭还未出门就被穆承明叫住了:“大侠且慢,刚刚我看见了那位为首的大人给他的下属说了什么,我估计他们今日还会派人在这里盯着,大侠不可冒然出去。”

本来穆承明并不想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秦时昭的,他原本想的是,在她这里要来了解药就哄骗她出去。

没成想,秦时昭也不是傻的,还留了一手。

现在他的性命握在她的手里,她如果死了,他也要跟着陪葬。

秦时昭自然也明白穆承明心中的思量,难怪急着跟她要解药,不过也不需追究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怎么从这里成功逃出去。

秦时昭停下了出门的脚步,在屋内踱步,转头就看到葛氏抱着那身大红嫁衣,她心下就有了主意,

“明日的婚礼,就由我去上花轿吧。”

“什么?”

这是秦时昭能想到的唯一安全离开这里的方法,毕竟继续留在这里,就等着被瓮中捉鳖了。

“既然明天的新娘上不了花轿,那么就让我去,你们大可放心,我寻到机会跑了以后,那新娘是他们家弄丢的,他们也不敢上门要人,”

葛氏觉得秦时昭说的好像确实能够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便用手肘蹭了蹭身旁的丈夫,“夫君,我觉得可行。”

确实,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他们需要一个能够上花轿的人,而秦时昭需要一个能安全出府的方式。

穆承明:“只是……”他还是有所担忧,毕竟这事儿弄不好,他的命就没了。

“夫君,只有这个办法了。”葛氏劝诫着自己的丈夫。

“行吧,”穆承明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也不敢违抗秦时昭,只能答应了;

“你放心,我只要成功脱身了,自然会派人将解药交给你。”秦时昭再次给穆承明吃了颗定心丸。

……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在穆家所在杏花巷中响起,红色的炮仗纸屑在巷子中四处纷飞,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气味。

爆竹声配合着喧嚣的锣鼓声,宣告着迎亲的开始,邻里街坊纷纷前来观看婚礼,意图沾沾喜气;而孩子们追逐着发放喜糖的喜娘,场面热闹非凡。

迎亲队伍等在门外,新娘家中将备好的红炮仗,挂在门前的竹竿上。小厮上前去将鞭炮点燃,喜娘就将那身着大红刻色锦缎嫁衣的新娘,扶出了闺房。

待新娘缓缓上了花轿后,鞭炮声与锣鼓声交织。

穆承明及葛氏站在门前,看着那缓缓离去的迎亲队伍,二人相视一眼,又看向那远去的队伍,眼里满是担忧。

花轿外的光源,将整个花轿内晕染成赤色一片,新娘端坐其中,红盖头遮住了新娘的月眉星眸,睫毛如蝶翼般展翅欲飞,皓如凝脂的俏脸在满轿的红光下染上了红晕,为新娘增添了几分娇羞。

秦时昭将盖头掀开,四处打量着这座花轿,花轿内殷红一片,看得直让人目眩。

她估摸着这下跳花轿,应该是不成,太引人注意了,还得进了男方府中,再想办法。

秦时昭微微抬眸,透过轿帘的缝隙,窥视着轿外的情况,突然她发现这迎亲队伍去的方向。

她昨天去过!

前段时间,她收到养父的刺杀命令,她跟踪了刺杀对象几月,将这人的行踪了若于心,便计划在此人下职的夜晚,进行刺杀;

没想到她早就被这人的暗卫发现了行踪,就等着她出手,幸好她反应够快,这才没被抓个正着。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秦时昭呼吸开始紊乱,她不敢想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当花轿缓缓落下,喜娘的声音从外传来:“新娘到——”

喜娘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新郎请射箭”

秦时昭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的指尖紧紧攥住裙子,小心地看着轿帘方向;

“一射天,天赐良缘,”随着喜娘的声音,只听“咻”的一声,箭便离铉。

“二射地,地配以双”箭羽顷刻间直愣愣插入地底,五寸有余。

“三射定乾坤——”

说罢,那遒劲有力的箭羽便射向了秦时昭所在的花轿。

轿帘被箭羽射出的力道的掀开,秦时昭便在这秒瞬之间;

看到了那站在轿前,着大红团花暗纹束腰长袍,头束赤金缠丝金冠,腰佩碧玺麒麟玉佩,鼻若悬胆,眉如墨画的男人;

此时正手持弓箭对准秦时昭。

只一眼,秦时昭便认了出来,

竟,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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