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掌芪一毒(1)

耀阳倾撒光芒铺满一地,迎风花卉左右轻摆,芬芳花香漫溢,飘散于御花园中。

云芷单靠在春华亭柱上,惬意悠然地看着走回来的宋琛与露禾,“找到了吗?”

踩着尾音而靠近,宋琛随言轻微摇头,“未曾。”

旁边的露禾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瞧了两人一眼,云芷站直身,三两步走至两人面前,“总归是在皇宫里面,慢慢找就能找到。”

“是的,大人。”露禾乖乖应道。

转身面朝宋琛,云芷露出一抹安然浅笑,“重要之物不管如何都不会丢失,总会回来的。”

她是在安慰我吗?

宋琛怔怔一瞬,眼神一晃,撇转到旁处躲了云芷的视线,“嗯。”

细微之举逃不过云芷眼睛,她也不过笑意加深,叹谓而语:“走吧,该回去了。”

出门尚是巳时,现在已经午时了。

行回挽卿阁时,门口正守着一位宫女。

是织汀。

皇后身旁的人又来做什么?

云芷疑云微起,织汀却看见了他们三人,款款上前行礼,“云大人,颜妃娘娘。”

三人齐齐站住脚,看向织汀。

“我记得你,织汀。”

云芷点头应下,心有所料,徐徐慢言道:“皇后找我?”

织汀闻声应答:“正是,娘娘差奴婢来请云大人,希望您能明日来凤栖宫一叙。”

“单是皇后一人所邀,还是另有其人?”

“这…”

织汀望向平心静气,一派泰然姿态的云芷,缄默稍瞬,展笑相语:“自然仅是娘娘一人所邀。”

“嗯…”

云芷眸生愕意,浅薄扬唇,“我考虑考虑。”

织汀也不作强求,规矩回道:“是,云大人。”

转身对向宋琛蹲礼,“颜妃娘娘,皇后娘娘也派奴婢来请您,刚巧您也在,奴婢便一并请了。希望颜妃娘娘能赏个脸,来凤栖宫坐坐。”

站守旁侧的宋琛蓦得听见此语,下意识偏眸看云芷,不巧的是,云芷也正侧目视他。

四目相对之间,云芷兴意盎然挑眉。

宋琛敛神轻问:“皇后有说请我做什么吗?”

织汀回道:“娘娘说,此前晨省一事恐有得罪,特请颜妃再赴一次凤栖宫,她自当赔礼道歉。”

萧清婉这么客气吗?

云芷不由得思量,眸底暗生微光,她再度看宋琛。

能做到皇后,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

正思索要不要去的宋琛,忽而被云芷的目光吸引。

她眼珠轻转,微压双眉。

宋琛福至心灵,落声道:”嗯,我会去的。”

“多谢颜妃娘娘,奴婢先退了。”织汀面带笑容,行完礼,人就离去了。

待人走后,云芷瞧了眼挽卿阁的牌匾,转头说道:“挽卿阁到了,我让露禾送你回去。”

宋琛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谢谢你借露禾给我。”

“不客气。”云芷招招手让露禾站到自己身旁,“那就不送了。”

宋琛静默片刻,沉吟道:“嗯。”

答应着他犹豫再三,开口道:“你明日去吗?”

“说不定,看心情。”

洒脱肆意的话落入耳,宋琛不明所以地皱眉。

他方才是看了她的示意才去的。

“怎么了宋琛?”

云芷也不知其意地问话。

知其故作不知之态,宋琛哑然失声,静静看她。

云芷也不作声,不问语,乐意悠哉回望。

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令旁边站着的露禾皱起了脸,她左瞧瞧云芷,右看看宋琛,眉心快夹死一只蚊子了。

纠结了半晌,她小心唤道:“大…人?颜妃?”

两人目光同时移转,她对了对指头,“午时三刻了。”

云芷直接猜到露禾所想,“饿了。”

露禾也是见外地红了脸,“是的,大人。”

转眸视宋琛,“有话就说,我得让我的侍女吃东西了。”

宋琛瞥眼露禾,回视云芷,“你明天心情能好点就行。”

“就这个?”

“嗯。”

云芷忍俊不禁,偏又肃然地忖度,“我尽量。”

“好,我走了。”宋琛凝霜眼眸似带豫色,未深究,他转身朝揽星轩而去。

云芷带着露禾进了挽卿阁,露禾照例忙着去备吃的,云芷却进了屋。

她坐于桌前,娴熟地抽出包了飞蛾的方帕,又拿起早晨的锦盒,捏出里面的掌芪叶,白色叶汁滴在飞蛾翅膀上。

云芷捻动指尖,“气闭,也不一定亡。”

说着她将混好的毒物一股脑倒入了锦盒中,霎时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传遍。

她只是合上锦盒,放于暗处。

“大人,御膳房送了很多新奇菜式,你快来瞧瞧!”

露禾欢声叫着,云芷遂起身相去。

“来了。”

*

翌日辰时中,鸟雀于窗台上跳动,忽而窗扉而开,云芷眸色淡漠,面上无波无澜。

“大人,你醒了?”守在门外的露禾听到了动静,小声问道。

“嗯。”

云芷应着,于梳妆台前挑了根簪子半挽起青丝。

露禾端着水进来伺候云芷洗漱,“大人是要去皇后娘娘哪儿嘛?”

她见洗漱好的云芷挑选了件浅染灰晕色的白衫,看样子是要出门。

“还是得去看看。”云芷不避不讳,穿好衣衫回道。

露禾明了,“大人,奴婢跟你一块去。”

云芷未作思虑,直言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你待在这里。”

“好吧。”露禾虽有不明白,可她还是听云芷的话。

眼瞅小姑娘失落,云芷熟练地摸了摸露禾的头,“先走了,好好待着。”

被摸了头的露禾失落之情荡然无存,欣喜地回道:“是,大人!”

出了挽卿阁,云芷朝着凤栖宫而去。

春日晨光温和暖人,琉璃金瓦折光,粼粼闪烁,凤栖宫作为皇后居所规模自然不小,隔得很远也能看见其檐角。

云芷来到凤栖宫前,正要进入时,偶然瞥见一位行踪鬼祟的宫女,怀揣着什么东西朝着凤栖宫后厨而去。

意兴而起,她跟上了宫女,不出所料那位宫女入了后厨,可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

驻足思定稍瞬,她正抬步往前一走,身后传来一阵唤音。

“云大人?”织汀面带疑惑地走上前,“您怎么来了后厨,娘娘在堂屋等您。”

云芷闻声转头,再看宫女离去方向时,俨然没了人影。

“恰好路过。”没有多语,云芷说道:“我这就去。”

“奴婢为您带路。”

语罢织汀就领着云芷去了堂屋。

屋内萧清婉俨然坐于上位,四散落座了几位品级不低的嫔妃,宋琛离萧清婉最近的位置坐着,而他对面还空了一个

很显然是留给云芷的。

“娘娘,云大人来了。”织汀将人带入屋中,恭恭敬敬行礼。

萧清婉随眼看云芷,笑容温和安然,她指着留出来的位置,“云女官来了就好,坐这里。”

“谢皇后。”

云芷也不客气,顺势坐在位置上,抬眼与宋琛相视,神情不变地错开眼。

她看向屋内其他妃嫔,饶有兴致地询问:“皇后邀了这么多嫔妃,我这来也不合适。”

“云女官说笑了,她们只是本宫觉得过于冷淡才邀来的,你若是不喜,可以遣回去。”

萧清婉面含春风,徐徐道来,倒是显得善解人意,体谅他人。

这话一落,场内嫔妃面面相觑,笑容僵硬,却也不敢言语。

云芷纳入眼眸,轻声慢语:“来都来了,回去便是扫兴了。”

萧清婉点头应道:“云女官不介意就是万幸。”

云芷单刀直入问道:“皇后邀我来肯定是有紧要的事,还是先说事。”

屋内熏了檀香,沁人清香漫于空中。

萧清婉从容笑着,“我听陛下说,云女官又帮了他个大忙,陛下心不细,未尝给云女官谢礼,我替他送一份给你。”

说着她朝织汀示意,不久织汀抱了一颗玉树走到云芷面前。

“这是家尊所寻,知我想送云女官谢礼,故送进了宫。”

玉树缠有银丝,做工很精致,是一件重礼。

云芷打量一眼,推拒玉树,“皇后娘娘送错了,你应该送给裴相国,而不是我,我只不过蹭了裴相国的一份光,事情能摆平,还是他的功劳最大。”

萧清婉精明,她这份谢礼怕不是真的谢礼,而是希云芷帮萧安一回。

萧安朝堂势力被削,不光他着急,作为皇后的萧清婉也会倍感压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也只能拜托云芷。

“云女官谦逊了,事情如何,我还是知道几分的。”萧清婉说道。

云芷闻言,心如明镜,“皇后娘娘过于看重我了,我既是臣子,帮陛下排忧解难便是职责所在,谢礼就免了。”

萧清婉叹气,眼神示意织汀将东西放回去,她面露感激之色,“云女官在朝,陛下之幸。”

“这话倒也不错。”云芷毫不谦虚应道。

场上之人却无一人敢反驳,萧清婉也只是笑笑应和一声,遂看向宋琛,“另一件事便是颜妃了。”

静坐良久看戏的宋琛蓦得抬首,对上萧清婉温良和善的双眼,他道:“皇后直说。”

“晨省一事,本宫不知你不懂礼数,让你太众多嫔妃面前难堪。思来想去,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萧清婉招手让织汀端了一样东西过来。

这东西蒙了一层红布,待到织汀走到宋琛面前时才掀开,是一尊玉面观音像。

“这是本宫去年去观音庙求来的一尊玉面观音,祈福佑安很灵,送给你吧,当作歉礼。”

面见观音,宋琛愣神片刻,微移目光看向观音后端坐于座,笑意浅浅的云芷。

霎时移开视线,他望回萧清婉,“多谢皇后的好意,但此物贵重,还是不必了。”

“正因贵重才更要送。”萧清婉说道:“颜妃,你是不喜欢这份礼吗?”

宋琛默声不语,他凝视好几眼,像是不知如何作答。

拂皇后面子也是不合礼数的。

“若是喜欢便收下,皇后的一片好心。”云芷随口扔了一句话出来。

几方目光骤然聚合在她身上,她却像个没事人样,面不改色。

宋琛没作顾虑,收下了玉面观音,“谢皇后。”

萧清婉放下心,心满意足地笑慰。

“娘娘,你的药汤熬好了。”

一位嬷嬷端着碗递交给了织汀。

萧清婉接过织汀手中的药碗,稍有愁苦之容,慢慢喝了下去。

云芷看着药碗问道:“皇后身体欠佳?”

萧清婉搁下药碗,“近些日操劳过度,太医让安生歇会儿,开了这安神药。”

云芷颔首,“皇后还是保重身体为好。”

“谢云女官关切。”

“皇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云芷兴致缺缺的问道。

萧清婉一瞧便知道人想走了,她也不阻拦,“没有了。”

云芷站起身,往外走去,“既如此,我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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