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宫墙内的玉兰开得如云似霞,晚晴阁的廊下晒着新收的艾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徐丽雅正坐在窗边,看着乳母逗弄安儿,温太医刚诊过脉,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
“庄婕妤,恭喜您,这是有孕了,已有一月有余。”温太医将脉案递过来,语气里满是郑重,“只是您前次生产伤了元气,这次可得格外当心,切不可劳累。”
徐丽雅抚上小腹,那里还未有明显的隆起,却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悸动,眼眶瞬间湿润了。自上次被诬陷后,她与武绮思和好如初,日子过得平静安稳,如今又添了身孕,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消息传到养心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当即放下朱笔,快步赶往晚晴阁,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丽雅,真是太好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这次一定要好好养着,什么事都别管,安心待产。”
太后得知消息,也派人送来不少安胎的补品,还特意嘱咐御膳房,每日按温太医的方子给徐丽雅准备膳食,务必精细周到。
后宫众人也纷纷前来道贺,武绮思更是日日都来探望,送来的安胎药都是亲自盯着熬制的,生怕出半点差错。“这次可得仔细些,”她握着徐丽雅的手,眼神里满是关切,“安儿有乳母照看,你什么都别操心,只管养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萧巧蕊也常来陪她说话,有时会吹奏些轻快的曲子,说是给腹中的孩子做胎教。徐丽雅看着姐妹们真切的关怀,心里暖暖的,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丽雅的肚子渐渐隆起,气色也越来越好。皇帝几乎每日都会来看她,有时陪安儿玩一会儿,有时只是坐着说说话,晚晴阁里总是暖意融融。
谁也没注意到,冷宫深处,那个被降为采女的富察氏,正透过破败的窗棂,望着晚晴阁的方向,眼中淬着毒般的恨意。自被迁往冷宫,她日日夜夜都在诅咒,恨武绮思的算计,恨徐丽雅的好运,更恨皇帝的薄情。她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滋生的毒草,默默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初夏的宫宴设在太液池的画舫上,荷花初绽,清风徐来,满船的欢声笑语。徐丽雅穿着件湖蓝色的宫装,坐在武绮思身边,脸上带着孕中的温柔笑意。
“尝尝这个绿豆粥,是御膳房新做的,加了冰糖,很爽口。”侍女端来一小碗绿豆粥,递到徐丽雅面前。
徐丽雅刚要伸手去接,武绮思忽然按住她的手,眉头微蹙:“这粥看着有些浑浊,换一碗吧。”
侍女愣了愣,刚要说话,坐在不远处的淑妃笑道:“慧婕妤也太小心了,这绿豆粥是新熬的,我刚尝过,味道很好。”
徐丽雅也觉得武绮思太过谨慎,笑着说:“没事的,许是绿豆煮得太烂了。”她接过粥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刚咽下去,脸色忽然一变,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竟溢出一丝黑血。
“丽雅!”武绮思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皇帝也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过来,见徐丽雅嘴角的黑血,脸色瞬间铁青:“快传太医!”
满船的人都慌了神,原本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温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下……庄婕妤是中了毒,鹤顶红!”
“什么?”皇帝如遭雷击,一把将徐丽雅抱在怀里,“丽雅!你撑住!朕这就救你!”
徐丽雅靠在皇帝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小腹传来一阵阵剧痛,她知道自己要生了。“陛下……保孩子……”她抓住皇帝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朕都保!朕都保!”皇帝的声音带着哽咽,“丽雅,你听着,朕现在就封你为庄昭媛!你一定要撑下去,看着孩子长大!”
徐丽雅虚弱地笑了笑,眼角滑下一滴泪。她看向武绮思,眼中满是不舍与托付。武绮思含泪点头,无声地告诉她:放心,我会照顾好安儿和孩子。
产房设在就近的水榭里,稳婆和太医忙得团团转。皇帝守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徐丽雅痛苦的呻吟,心如刀绞。武绮思和萧巧蕊也守在一旁,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祈祷着奇迹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生了!是位小公主!”稳婆抱着襁褓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皇帝连忙冲进去,只见徐丽雅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没了气息,嘴角却还残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丽雅——!”皇帝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哭声在寂静的太液池上回荡,听得人心碎。
一场宫宴,最终以一场悲剧收场。皇帝下令彻查下毒之事,很快就查到了源头。那碗绿豆粥,是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送来的,而那个小太监,正是富察采女的远房亲戚,受了她的指使,从冷宫里偷偷带了鹤顶红出来,混进了绿豆粥里。
“把富察氏拖出来,凌迟处死!”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
富察采女被从冷宫里拖出来时,状若疯癫,一边笑一边喊:“我报仇了!徐丽雅死了!武绮思,下一个就是你!”她的诅咒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拖向了刑场。
晚晴阁里,白幡高悬,哀乐低回。安儿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的灵位,小脸上满是茫然。武绮思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看着她酷似徐丽雅的眉眼,眼泪止不住地掉。
“姐姐,你放心,我会把安儿和小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武绮思轻声说,声音哽咽,“我会让他们平安长大,告诉他们,他们有一个多么温柔伟大的母亲。”
萧巧蕊站在一旁,默默地烧着纸钱,泪水打湿了衣襟。她想起徐丽雅的笑容,想起她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平静日子,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太后得知消息后,哭得老泪纵横,连说几个“造孽”,身体也垮了下去,卧病在床。敬昭仪和襄昭容忙着处理后事,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都沉甸甸的。
皇帝在徐丽雅的灵前守了三天三夜,鬓角竟添了不少白发。他看着那两个年幼的孩子,眼中满是痛惜与愧疚。若不是他的疏忽,若不是他没能保护好丽雅,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出殡那天,细雨绵绵,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位温柔的昭媛哀悼。武绮思抱着小公主,萧巧蕊牵着安儿,走在送葬的队伍里。雨水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和衣衫,却谁也没有在意。
武绮思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心里清楚,徐丽雅的死,绝不是结束。富察采女虽是凶手,却未必没有幕后推手。这后宫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
但她不会再退缩。为了徐丽雅的托付,为了安儿和小公主,也为了自己和孩子们,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抵御那些潜藏的危险。
回到清芷院,武绮思将小公主交给乳母,看着她在襁褓里安稳地睡着,轻声给她取了个名字:“就叫念安吧,思念丽雅,也愿她一生平安。”
萧巧蕊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温热的帕子:“姐姐,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武绮思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没事。巧蕊,我们都要好好的,才能对得起丽雅。”
萧巧蕊重重地点头。
窗外的雨还在下,冲刷着宫墙,也冲刷着那些悲伤与罪恶。徐丽雅的离去,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也让活着的人,更加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争斗的残酷。
武绮思站在窗前,望着雨中的紫禁城,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又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却也像是一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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