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天渐渐暗下来,魏云知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

先冷后热,现在衣服也半干不干,夏秋之际,魏云知本事就不是什么体质很好的人,这具身体的主人更是羸弱了不少。

魏云知移了移位置,躲在花丛间,看着随日落而息的花,莫名有些感慨。

她不知道自己何来的惆怅情怀,看着原主青白的手还没有缓过血色来,心想可能是这具身体在感伤。

魏云知呆呆看着天。

替她在七年后感伤一轮残月,为她看明日将开的木槿。

想着想着,魏云知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魏云知吓了一激灵。

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妇人模样的宫女,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小姑娘?”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姑娘。”

魏云知四肢酸痛乏力,撑起身子,“我……”

还没等魏云知说完,就感觉自己被她搀扶起来,随后趴在她的背上睡着了。

妇人背着她,摇摇晃晃,不知道去哪里,她只觉得很暖和,去的是梦里吗?

“妈妈……”

妇人脚部一顿。

“嗯?”

妇人颠了颠魏云知,没听到魏云知后话,笑了笑,把她背牢实,慢慢带着她往前走。

今夜月光明亮,风吹过月亮再吹到两人的身上。

今天没有如愿看到七年后的月亮,却让魏云知想起七岁时的母亲了。

七岁的时候,魏云知的父母离婚了,慢慢长大之后,记忆闪退,失去色彩。

她总是哭,哭自己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直到有一天,她翻出了父母婚纱照的相册。

魏云知惊喜地打开,却发现母亲的脸被一张张划去,留下愣愣的空白。

摸着那处空洞,魏云知的童年似乎也少了一块。

她没有怪自己妈妈的由头。

母亲先是女人,女人先是自己。

她得先是自己,才选择是母亲。

时至今日,魏云知对母亲的印象,只停留在,她穿过婚纱。

魏云知闻着妇人身上独特的香味,像某种香膏的味道,很温暖。

“母亲……带我一起走吧。”

妇人手一抖,才知道背上的女孩是把自己当她娘了。

于是轻轻晃了晃,声音柔和地安抚:“嗯……阿娘现在就带你回家呢。”

“好……妈妈。”

魏云知模模糊糊地回应她。

在她初中的时候父亲就再娶了,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有了不认识的弟弟。

一直住校的她,对这个家,模模糊糊,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雾。

穿过了就好了,可是从来没有人迈步。

就像她从来没有人开过的家长会。

魏云知昏昏沉沉地睡着,突然一阵冒着热气的热汤香味萦绕在她鼻尖。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魏云知没出息地睁开眼。

刚坐起身,刚才的妇人便把那碗汤递到她嘴边。

“饿了吧,孩子。”

魏云知木愣地点点头。

妇人笑着吹了吹,喂她喝汤,“我是冯娘,你就穿了这么一点,感染风寒怎么办。”

温热的汤让魏云知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这汤好好喝。” 魏云知吃饱喝足地笑。

冯娘看她恢复了体力,笑着打趣:“那可不,这是小皇帝的汤。”

魏云知闻言睁大了眼睛,冯娘看她那吃惊样,笑着宽慰:“少一碗也看不出来。”

眼眸相视,魏云知鼻头一酸,她猜不透为什么一个陌生人对她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像一个人,特别像。”

魏云知愣了几秒,刚想开口辩解自己不是那冰棺里的人,冯娘却理了理魏云知被汗浸湿的发梢,道:“像我娘。”

魏云知一头雾水,抬起头。

冯娘解释道:“我娘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好看。”

魏云知裹紧被子,听冯娘聊起她娘,说起娘穿新衣裳的时候,魏云知看着她的眼睛在烛光下好像闪着光。

透过窗子的风吹在烛焰上,摇曳着的好像就是当时冯娘母亲穿着的裙子。

“对了,你怎么就穿着里衣一个人躲在寒清宫后面?”

冯娘叹了口气,接着说:“寒清宫起了大火,你一个小姑娘在那,多危险,万一有人误会是你放火烧了寒清宫,你是要被拉去摄政王那兴师问罪的。”

摄政王……

魏云知抿唇思考,想离开皇宫,总得有个必须走的理由。

脑子里一闪而过黑衣人的身影 ,魏云知握住冯娘粗糙生茧的手,直视冯娘,一鼓作气说道:“我……就是我烧了寒清宫的。”

冯娘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问:“你为什么要烧了寒清宫?”

魏云知想了想,站在那蒙面黑衣人角度思考几分钟后对冯娘说:“寒清宫里面有一个冰棺,棺里的人和我有仇。”

冯娘在宫里也当差了六七年,听过寒清宫里有口棺材的传闻,看着面前的单薄的小姑娘,若不是深仇大恨,怎么会出此下策。

冯娘本就是心软之人,握住魏云知的手,点点头:“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孩子?”

魏云知摇摇头,学着电视剧里的剧情,一脸决然:“我不想连累您,您可以把我上报给摄政王。”

窗外大风刮起,冯娘想起魏云知迷迷糊糊时的呼喊,轻声细语问:“你娘呢?”

话未了,魏云知的眼泪已经先行一步,大颗地落下。

冯娘顿住,一时手足无措,掏出帕子拂过魏云知的脸给她擦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冯娘搂着魏云知,怀抱里的温度渐渐把眼泪蒸发。

冯娘不再多问,握住魏云知的手,一脸坚定:“我带你走!”

魏云知抬起头,眼眶仍是红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从何而来。

“可是……”

“无事的。”冯娘打断了魏云知的话,她信眼泪不会说谎。

冯娘收拾了一下东西,端着空碗起身:“我去给小皇帝送汤。”

魏云知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月亮高悬,风也停了。

魏云知心情却没有因此轻快一点。

谎言只有说出来的人才知道多荒诞。

又恰巧今日小皇帝付涯生被摄政王罚了,此刻正饿着肚子处理奏折。

看到冒着热气的冬瓜排骨汤之后,眼睛冒了星星似的,三下五除二端起来喝了。

喝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着妇人问:“冯娘,御膳房今天是不是少做了一盅?”

冯娘笑笑,打起哈哈来:“可能是今天陛下太饿了。”

付涯生点点头,回到案前继续处理奏折,抓耳挠腮之后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母后在就好了,她才不会让那个付颂川这样欺负我呢。”

冯娘收拾好汤碗,她虽不清楚太后,却也知道每天一盅的汤,是崇敏太后故乡平河之地来的御厨。

大抵也是思念母亲的味道了。

冯娘叹了一口气,世人皆说崇敏太后如转世佛陀,却有人竟愿用性命相抵,连全尸都不愿留。

毁誉得失,谁能说得清。

冯娘行了礼准备回去,却被付涯生叫住:“冯娘也要离宫了吧。”

“嗯,我如今半老徐娘,家中还有母亲要照料。”

付涯生盘算了一下时间,道:“冯娘也要出宫了,还有谁能陪我啊。”

“陛下说笑了,要不了多久新的宫女太监入宫,能陪您的人就多了。”

付涯生点点头,“那冯娘明日早些出发吧。”

冯娘应下,俯首离开之后,付涯生又只能悻悻提笔,歪歪扭扭地批奏折,写着写着,墨迹洇开一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待冯娘回到掖庭时,魏云知也已经睡着了。

冯娘是小皇帝的贴身宫女,住的地方虽朴素,倒不算过分简陋,付涯生倒也没有苛责宫女太监,正巧另一个贴身宫女去值班,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魏云知两人。

摸了摸魏云知的头,温度已经下来,冯娘轻轻擦拭着魏云知额头流下的汗,轻轻拍着她的背,唱着自己童年时母亲给她唱的歌谣。

另一边,付涯生迷迷糊糊把笔一扔,溅起的墨点把奏折染黑,心中更添烦躁。

起身,往窗外瞧,没看见付颂川的身影,趁着天黑,付涯生从窗口逃出去,一路飞奔到寒清宫。

看到一片废墟,付涯生脚步一晃,瞪大了眼睛。

平日里,付颂川从不许他进来,他也不知寒清宫里有什么,只听得下人窃窃私语,说里面有一口棺材。

越不让他进他越是想来,只是付颂川抓他严,几乎没什么机会能跑到这来。

结果现在只剩下烧成灰的木梁,付涯生落寞地往回走,走到后花园来。

看着谢了的木槿花更是提不上兴致,低头走着走着,看到一块凸起的地方,欲盖弥彰地放着几根草。

付涯生不过十七八岁少年郎,走过去就开挖,不要几铲子,就把魏云知埋在那的值钱东西全挖出来了。

回了寝宫,付涯生摊开残画,里面的东西以前竟都没见过,尤其是包着玉器的字画,仅剩下的半幅画,虽没有脸,付涯生还是认出了这是崇敏太后。

付涯生把东西重新包好,藏在寝宫里,心想到底是谁竟然胆子那么大,敢趁乱偷寒清宫里的东西。

抓到定不能放过。

“啊切!”

魏云知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气从背后传来,下意识把被子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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