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临心中打鼓，迎上去：“阿栩，你回来了。”

“尊上。”

青栩神情已是恢复如常，慕玄临一时看不出这人在想什么。

他本就是要给人赔罪，这下心里更没底了。

青栩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推门进了屋子。他追过去，见青栩背对他站在木桌前，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轻轻走过去，又不敢一下子靠得太近，只好一寸一寸往人身后挪。

他从人肩上探过头去，吸了口气道：“阿栩，我方才，并非有意......”

许是声音有些大，他看见人耳朵上那层细密的绒毛抖了抖。青栩整个人也是一顿，下意识朝他的方向偏过头来。

两个人的脸忽然离得很近。

慕玄临垂眼，看着这张侧脸。不知为何，心中一直压着的某些东西，忽然就被放大了许多。他看见青栩嘴唇抖了一下，手上拿起了什么，想转过身来。

“尊上，这个......唔！”

他捏住那段后颈，凑过去，咬住了那两片正在开合的嘴唇。

他感觉到阿栩的忙乱，但这人竟没有伸手推拒他，所以他没有去管。他将青栩身子转过来，让两个人贴得更紧了些。

他用唇齿将那双唇撬开，探着舌尖，掠夺那里面为数不多的空气。阿栩并未主动回应他，却也没有合上嘴巴，只是任他动作。

他碰到柔软的舌，那股灼热的气息，将他的脸都烧得滚烫起来。

这双唇的触感，他已不是第一次感受了。但这次不同。

这次阿栩是清醒的。

他没有拒绝他。

他忽然觉得，以往那些束着他的，让他总是谨小慎微的桎梏，以后他是不是可以全都抛开。他不想再停在原地了，如果阿栩因此跑开，那他就紧紧追上去，再把人抓回来。

这个吻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还不想停。

唇舌间的濡湿响声震耳欲聋。他把人搂着，这人鼻尖总时不时蹭过他的侧脸，仿佛那里落了根不安分的羽毛，让他浑身都躁痒起来。

青栩被他按在原地，他却渐渐觉得不够，手上用力，将那具身体抱起来，抵在这人前不久亲手搭起的木板墙上。木墙“咚”的一声，显然受了不小的力，可是根本没人在意它。

慕玄临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几缕发丝，耳边是青栩鼻间无意发出的轻哼。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胸口终于有了点被推搡的感觉。他不情不愿地放开那双已经被磨得发烫的唇，却又用嘴唇去蹭人微微发凉的侧脸，鬓角，还有耳下温热的窝。

“呼......”

他抬起头，青栩乌黑的眸子有些湿了，看着他，唇上也泛着一层莹润水光。慕玄临低着头，面前那双唇间的气息一下下打在他脸上，萦绕在四周，让整间屋子都热起来。

没有人说话，室内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青栩忽然开口。

“尊上，为何？”

“嗯？”

“尊上曾说，喜欢的是萧景。”

慕玄临笑了：“他明明是我要手刃的仇人。”

“可尊上，为何突然......”

他说着，垂下视线去。

“尊上从前，并不喜欢我。”

这是几天以来，青栩与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慕玄临睁大眼睛，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从来是个直白的人，没那么多曲折心思。有了倾心之人，他就会毫不犹豫朝那人的方向奔去。可他总只顾着自己心中所感，好像从未站在阿栩的位置考虑过。

是啊，在阿栩看来，自己仅仅历经一次生死，心意就突然变了个彻底。这样的转变，未免显得太过突兀。任谁也无法轻易相信。

更别说是阿栩了。

可这件事的缘由，就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

他记得自己变成魂魄后那段短暂的时日。那时他便已察觉出不对来。

脑海中分明有一段记忆，告诉他他曾经对萧景抱有过怎样柔软深刻的感情。可当他真正看到那个人出现，心中却如何也翻不起该有的爱意来。

可等他面对阿栩之时，这些便都不一样了。

他记得阿栩在他怀中，浑身淌血，悄无声息地停了呼吸，那时他只觉得整片天都暗下来。

那样的心境，他到如今都记得格外清楚。他那时几乎是本能地想，若青栩不在了，往后的日子，大概就只能如同寂寂长夜，永不复明。

是啊，为什么呢。

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件很关键的事情，被他漏掉了。终有一天，他会把这件事情找出来。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阿栩还在等着他回答。

他对上那双眼睛。

“我明白你的顾虑，阿栩......”

“我会找到缘由，我会给你交代的。”

“但我的心不会骗我......”他向人凑近了些，“所以现在，阿栩愿意相信我吗？”

他说着，去捉青栩的手，手没摸到，却摸到一个软糯的、热乎乎的东西。他低下头，原来阿栩手里，正握着一个油纸包。

青栩见他注意到，将手中的油纸包举得高了些，递给他。

“这是，给尊上的。”

他接过来，小心地将那纸包打开。一股清甜香气霎那间扑鼻而至。

是阿栩做的梨花糕。

原来阿栩方才就是拿起了这包梨花糕，本想给他，却被他打断了。

他将那油纸又一层层包好，捧在手里，朝着人笑开了。

青栩躲开了他的注视。

他乐得忘乎所以，得寸进尺道：“那，阿栩还没有回答我，可愿意么？”

青栩不语。

慕玄临心中默叹。得，又变回闷葫芦一个了。

不说便不说吧，反正早晚......

侧脸忽然被什么温软的东西一蹭而过。

那股凑近的气息转瞬即逝，余温却还在。青栩绕过他，小声说：“我去浣衣。”

慕玄临像骤然被雷劈中，愣了片刻，回身一把将人拽回来。

那人低低惊呼了一声。他把那副身体摁在飘着梨花糕甜香的木桌上，再次欺身吻了上去。

..........

于非白自地宫之事后，见慕玄临和青栩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便知他们两人定是在古泉落了脚。

如此看来，他得去一趟古泉了。

赤火还未拿到，若再想进入地宫，还需要慕玄临同行。况且过了这么多日，他也该去看看他们如今状况。若他们恢复得好，便说明那泉水效用的确如他所料。

待他到泉边，见了那栋木屋，立时便猜到这是青栩所为，不禁心中暗叹，慕玄临还真是捡到宝了。

不过环视四周，慕玄临的身影他没见着，倒是看见青栩抱臂倚在门边，合着双眼，似是在养精蓄锐。

他走上前去：“青栩公子。”

说话间，他不经意一瞥，便见这人嘴唇上有好几处翻起了皮的破口。

他心下瞬间明了，默默挑眉。慕玄临这家伙，有点过分了吧。

这是啃得有多狠？

青栩睁开眼，见到是他，直起了身子。想必慕玄临已对青栩说了地宫中所发生之事，以至现在青栩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些，不再是先前那般将他视若无物。

青栩朝他点了下头：“稍等。”

他转身进屋，很快拎了把椅子出来。那木椅子歪歪扭扭的，有点寒碜，看起来有人坐上去它就会塌。但于非白觉得，人家既已拿了出来，他若不坐，总是显得有些无礼。

他只好谢过，试探着坐下。没想到这木椅看着其貌不扬，实际上却稳得出奇。

他渐渐放松下来，笑着问青栩道：“你家尊主可在么？”

青栩看向瀑布的方向。

“尊上正在静修。”

他点点头，身体向后靠去，打算就在这等着慕玄临出现。青栩会意，却显然与他没什么话可说，转身便要走。

于非白忽然叫住他：“青栩公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那日，在地宫中遇到了什么？”

青栩脚步一顿。

于非白不等人开口，接着道：“那时我与慕玄临同去，却都未遇到危机。所以我想，或许是你，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青栩终于回过身来，却是神色平淡，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于非白早就料到他会沉默应对，也不急，笑着说：“青栩公子，你并非魔族吧。”

另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别乱猜了，阿栩不会回答你的。”

于非白转头，见慕玄临朝这走，看着不紧不慢，却很快就走到他面前，用身形将青栩挡了个严实。

他笑了笑：“你还是不信我。”

慕玄临也笑了：“我说过会帮你，但也没说会完全信你。”

于非白了然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今日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既然你们已恢复大好，那我便告辞了。”

慕玄临叫住他：“于公子费力走这一趟，难道不想问点有用的？”

“比如，何时再入地宫？”

于非白料到他有此一问，抬起头，神色认真。

“想问。”

慕玄临心中意外，这人还有如此坦然的时候，那他也就不再绕那些弯子。

“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赤火。所以这地宫，我自然要去。”

“但地宫之中，变数太多，下去之前须得做好万全准备。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出发。”

于非白眼中闪过喜色：“好。”

事情已说定，他便转身，欲往回去。

一旁沉默良久的青栩忽然开口。

“起火了。”

“什么？”

青栩抬着头，望向于非白来时的方向。另外两人闻言，顺着他视线看去。

远处木屋的上空，果真燃起了直冲天际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