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开了，花盈往落衡这边一靠，好奇问道：“你和燕回进行到哪一步了？你喜欢他？天人有隔，凡人一生不过百年，上神睡一觉就上千年，你可想好了？”

落衡的脸色出现微妙的变化，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颤了颤又落下去。良久，他叹口气道：“我们是朋友，仅此而已。”

他带着目的靠近燕回，如今也是合作的关系，等师尊的事情一查清，他定是要离开的，要是能活着，天高海阔，浪迹天涯。

又或者灰飞烟灭。且不说他这副残躯能不能撑到燕回寿终正寝，冥界这一遭运气不好碰上十殿阎罗，魂飞魄散在所难免，何必给燕回添一份牵挂。

得到后失去不如从未得到。

他顿了顿，苦涩一笑：“先前我觉得是我于他有亏欠，辜负他一片赤诚，做了些自我感动的蠢事弥补。睡了一觉想明白了，感情只有遗憾，这是燕回的心愿，我会尽可能满足。”

花盈嘴角一抽，他原本以为是情窦初开，看明白了自己对燕回的感情，结果还是功利愚蠢的分析。

也不知道他和燕回哪个更呆。

他小心去瞄燕回，见他仍专心在药房忙碌，压低声音问道：“真的没有一点真情实感？一点点动心呢？”

“……”落衡呼吸一滞，艰难吐出两个字：“没有。”

“问世间情为何物，亲身体会过才有答案，你已在局中，自己掂量吧。要我说实话，你真的很自私……”花盈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瞥见燕回过来，立刻闭紧了嘴，提着剑麻溜起身，“不打扰你们。”

他走了两步又扭回来提走了茉莉花茶，咂一口道：“这壶好喝。”

得，又搭进去一个茶壶。

燕回一手端着药碗，对着落衡伸出手，笑眼盈盈道：“你可真废衣服，嗡嗡手搓红了都赶不上你换的速度，快起来吧。”

落衡手一搭，轻飘飘被燕回拎起来，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我衣服多，七姐走之前做了好多，一天换一件都够两三个月。”

他嘴角一耷，眉头微皱，抬起水波潋滟地眼睛盯着燕回：“不想喝药。”

见到这副可爱的小表情，燕回心花怒放，嘴快咧到耳根，木勺舀起药汁吹凉了送到落衡嘴边：“四君子汤而已，健胃利脾的，对身体有好处。”

落衡喝下温度适宜的药汁，果真比先前的要清淡许多，苦味也几乎尝不到。

他的眸子亮一亮又暗下去。

他这样死皮赖脸享受燕回的温柔，借着他的喜欢把贴心关怀当理所应当，享受偏爱，发小脾气。可能真像花盈所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没有勇气跨出最后一步，也不忍心抛下温情。离开燕回，谁还拿他当小孩哄。

可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与他纠缠不清者下场都不会好，四象就是最好的例子……

嘴里突然被塞进一颗青枣，带着微凉的水珠，咬开蹦出充足的甜汁，他回过神笑道：“好好吃，你也尝尝。”

燕回就着他的手吞进一颗青枣，舌尖故意在指尖一蹭，见落衡手猛地一缩，坏笑道：“真甜。”

“这边这边，都慢点！”李忠的大嗓门隔老远都能听到，片刻后一堆护城军架着个一人高的铁笼子声势浩大地进来。

“诶对对，就这，落！”

轰隆！

玄铁打造的笼子砰的坠地，里面一只体型巨大的鸟爆发一声尖利的叫声，靠的近的士兵被声浪狠狠甩出去！

燕回眼疾手快打出一道禁制，化成一圈细项圈锁在大鸟脖子上，顷刻它的体型缩小到寻常鸡鸭大小，叫声也变得沙哑。

落衡细细打量着从笼子缝隙中爬出来的“野鸡”，只见它赤文青质而白喙，形似鹤，竟是单足站立！

他恍然大悟：“是毕方啊。”

毕方似乎生了极大的气，吱吱喳喳对着众人指手画脚，口水四溅，可惜没一个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能猜到骂的很难听。

它对着能认出他尊贵身份的年轻人很感兴趣，扑扇着翅膀落在他脚下，还没站稳就被一脚踢出去。

它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抬眼瞧见他往另一个男人身后一避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竟是怕它，有意思了……

李忠对领头的少年将军拱手道：“多谢马兄相助擒拿此妖，可是帮了大忙，改日请你喝酒！”

“客气了，咱俩什么交情，就是加派些人手的事，你这酒我可等着。”

李忠把人送到院子口，看着他走远才回来和骂骂咧咧的“野鸡”面面相觑，疑惑道：“这妖什么来头？南山抓的，我们捡到它一只羽毛，遇水不浮，设计抓了来。”

李忠指着小不点道：“这鸟可真难抓，比人还高，一翅膀能扇出去一排人，还能扑扇出火球来，就是有点残疾，不然在戏班子里得算上个台柱子。”

毕方一代神兽受如此折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翅膀加速扇动，腋下生成拳头大的火球，还没蓄积足够，火球自己熄灭，留下两串黑烟。

落衡没绷住笑出来：“毕方前辈，你这烟还没我嗓子里冒出的烟大。”

毕方恼羞成怒，快速飞起，向着他面门啄去，落衡见那张大嘴临近一时竟忘了躲，只顾得抬臂挡着脸。

燕回及时拎住鸟脖子往外一丢，毕方翻滚几圈摇头晃脑起身，溅起一地尘土，羽毛也失了光彩。

它恶狠狠盯着笑着的人，心中怒气横生：欺鸟太甚，等本大爷恢复了，一定把你们串一串烧烤！

落衡避开眼不去看那尖锐的喙，叮嘱李忠道：“毕方的羽毛实属上乘，别用开水烫，直接拔效果最好，阴干后缝成一张毯子就行。”

“老子是毕方，不是鸡！”毕方怒吼道，可惜没人听懂鸟语。

落衡一笑：“前辈，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您还不是凤凰。南山前些日子大火少不了您助力，只是拔您几根毛恕罪算是轻的，不然请您去牢里坐坐？”

毕方眼珠子瞪大，一时忘了骂骂咧咧。

他能听懂本大爷说话！

院子里有个话密聒噪，还喜欢叉着腰四处巡视的神鸟，落衡觉得头胀大一圈，满脑子都是沙哑的“咕咕咕”声。

燕回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带着他小跑向外：“带你去过地方。”

落衡不明所以，任由着燕回拉着他出了院子，在花园里拐了几个弯，在一堵爬山虎遮挡的墙前停下。燕回在一树黄刺玫下摸索一会，只听见咔嚓一声砖响，露出一个洞口！

洞口很小，一个成年男子得缩成一团才能勉强挤过去。

一抬头，落衡就被这个神秘小天地吸引，不由得惊呼出声——只见这是方寸之地，但繁花盛开，各种种类的花卉竞相开放，各类数量不多，但盛在品种繁多。

落衡俯身在未开的球兰花上一拨，小花软萌地弹开小小的花瓣，像是幼儿肥嘟嘟的小手。

“你怎么发现的秘密花园？华阳干旱少雨，主人种这么多花定是废了不少心思。”

燕回得意一笑：“你喜欢就好。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一块无主之地，毗邻神瑛台，清净少人，很适合放空自己。后来，春风给我送来一朵难养的花，嘴毒心冷。”

落衡失笑。

燕回靠近他，轻轻揽着他腰：“我就想着我不会养花，怎么能把这朵娇贵的花养好，看着他受伤流血好心疼。所以，我就就打造了这方秘密花园，想着把所有的花都养好，熟悉所有草木的习性，是不是就能多了解我的花一些。”

他的眼神炽热真诚，盯得落衡脸上发烫，心也在狂跳。但他残留的理智在警告他莫要陷在温柔里。

燕回低头靠的越近，温热的鼻息打在脖颈上，贴着他的耳朵亲声道：“落落，我能不能再靠近你一点。”

落衡脑子里一根弦断了，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理智在一句低语中灰飞烟灭，九千年未有过的亲昵让他陷在温柔编制的情网中无法自拔。

就像是中了一味急性毒药，顷刻间剥夺所有思考能力，眼里只能容下一个人。

突然间，他很想亲吻燕回……

百花娇艳欲滴，株株热烈盛放，花瓣舒展，千娇百媚，和阳光的指尖缠绕。

他轻轻捧起燕回的脸，拇指指腹抚摸柔软的唇瓣，一点点贴近，贴近……鼻息缠绕，相贴的胸膛传递着彼此擂鼓的心跳。

燕回僵直着身体，强忍着把人搂紧怀里，强行撬开唇齿，侵占他的呼吸的**，完全地把主动权交给落衡，等他一点点向他靠近。

就在唇齿就要相贴的那一刻，落衡突然转个弯，在燕回颈上狠狠一咬，而后猛地推开他，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在做什么蠢事！

一时的放纵带给燕回的就是一世的遗憾，他不能这样……

燕回踉跄几步，一时反应不过来撞上身后的山茶树，火红的花朵打落，整朵飞悬而下。

他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就差一点。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慢慢来，等落衡准备好，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强忍着泪水安慰道：“是我心急了，没吓到你吧。”

落衡深呼吸几次才堪堪平复下躁动的心神，缓缓睁开眼对上燕回那双明亮含泪的眼睛又差点破功，泪水蓄上眼眶，一颗颗晶莹剔透地落下来：“我……”

“对不起……我们是朋友……”像是心口的伤又复发了，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不断地收紧，全身都在发冷打颤。

燕回苦涩一笑，滑下两道泪痕：“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原来是我痴心妄想，打扰了。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

赠君茉莉，劝君莫离……他以为落衡对他也有一样的心意，不曾想是自作多情，把一束随手摘的花看的太重。

他可是百草之灵，一束花对他而言就是芥子尘埃，毫无份量，可惜他却当了宝。

多情却被无情恼，也是他咎由自取。

花盈与落衡的对话他不是没听到，凭借他的功力，一字不落是轻而易举，但他想着万一是落衡有意欺瞒花盈，或者不好意思呢。

毕竟他也被骗过许多次。

燕回勾勾嘴角，默默离开，擦过落衡身边时一顿：“我等你，你回头时我就在。”

寂静把落衡裹挟，泪水决堤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周遭的花感受到悲伤，该闭的闭，该落的落，瞬间萧瑟一片，惟有坠地的山茶火红耀眼，依旧热烈。

表白失败了，不急不急，后面哐哐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冥界还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