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朗玉抓起被子,猛地盖住夏遇森的头,揉了揉耳朵往外走,“吵死了。”
夏遇森猛地一停尖叫,脑子瞬间清晰,眼睛一亮,摸了摸脖子又摸了摸脸,没有血流成河,纪朗玉吓唬他而已。
他干脆裹着被子,像幽灵似的缀在纪朗玉身后。
刚一踏出卧室门,脚边突然传来一声“汪”,紧接着,被角就被小黑一口咬住,拽着往前走。
夏遇森“欸”了声好,没走两步,头撞到墙,下一秒脚趾头也狠狠踢上墙角。
“嘶……傻狗!”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拉下被子,痛得抱脚在原地跳圈。
夏遇森一抬头,正对上小黑圆溜溜的眼睛,他问它拖着他的被子要去哪?
可这小家伙直勾勾地盯了他两秒,忽然又叼起被子,屁颠屁颠地拖到客房门口,乖巧站在门口。
这时,从里面传出来一声“进来”。
蓦地,窸窸窣窣几声轻响从四周传来,三只猫不知从哪些角落窜了出来,跟着小黑走进房间。
夏遇森紧跟上去,看见一狗三猫熟练地跳上床,占位,团成球,闭眼,打呼噜。
他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些动作很熟悉的,一琢磨,这不他变成白狐后每晚睡觉的固定步骤流程吗?
刚一抬脚,房内就传来纪朗玉懒绵绵的声音:“出去。”
“为什么?”夏遇森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地,一道寒光般的目光陡然钉在他身上,还没等他来得及后退一步,那张被小黑叼过来的被子劈头盖脸砸过来,伴随着一句嫌弃:“脏!”
紧接着“砰——”的一声重响。
夏遇森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抱着被子走回主卧,不一会又折返,“叩叩叩”敲了三下。
不管里面的人睡没睡,理不理自己,他径直开口,“朗玉,你想我死吗?你还会继续害我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我睡门口。”夏遇森说。
“滚远点。”纪朗玉吼。
夏遇森听到门后传来颇为亲切的“问候”,只微微怔了下,随后继续将被子铺好,一半垫一半盖,这临时地铺就算到此做好了。
闭上眼时,他不缓不慢地回应对方那句‘滚远点’:“我也不想的,但我离不了你太远。”
纪朗玉睁着眼,死死瞪着天花板,下一秒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闷闷的吼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闭嘴。”
山林的深夜一直都很安静,这声吼声自然也就格外清晰。夏遇森翻身的动作稍稍一滞,蓦地,黑暗里就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城郊庄园此时却灯火通明。
一辆黑色奔驰快速碾过鹅卵石道,急停在了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廊柱前。
未等纪朗清下车,王姨已经疾步跑过来,脸上是纪朗清从未见过的焦急,他怔了两秒便接过王姨递过来的平板。
王姨边走边解释:“我没想到夫人发现了监控……”
“管家呢?”
王姨愣了下,随后叹道:“在地下室。”
纪朗清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王姨扭头没看到人,折返回来,“大少爷,怎么不走了?陈……陈管家,夫人得您去劝劝才行。”
陈管家一大把年纪了,再被那么打下去,没躺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
“王姨,你没跟说实话。”他将平板丢给她,意思再明白不过,给我看花若梦房里的监控有什么用?
“我对这没兴趣。”
他停顿一下,嘴角勾起抹苦涩的弧度:“再说了,我劝得动?母亲会等我去劝?”话落,他喉咙里发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王姨霎时敛住神色,站在他对面,抿嘴不语。
纪朗清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往地下室走,开口提醒:“在我去地下室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考虑是站在我这边还是母亲那边?”
伸手推开地下室厚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盖过霉菌腐朽气息的血腥味。
纪朗清拿出手帕掩住口鼻,往地下刑室方向走。每走近一步,耳间皮鞭抽打的脆响就越清晰,血腥气就越浓稠。
“住手。”
执刑人的皮鞭僵在半空,黑色鞭梢里混杂着红色,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血珠。
整个刑室顿时陷入诡异的静止,这时空气里传来花若梦冰冷的声音:
“继续打。”
“住手。”纪朗清重复一遍。
执刑人刚一放下皮鞭,花若梦的怒喝随之响起,他颤着手又重新拾起皮鞭。
一声“大少爷,对不起”刚一讲出,就看到纪朗清已经站在陈管家前面,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冷笑:“来,继续。”
执刑人见状心口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天花板一角的监控,忐忑放下皮鞭,垂头缄默。
花若梦破口大骂的声音蓦地从广播里传出来,“废物,全都是废物。”
这时,门口出现了王姨焦急的身影。
纪朗清目光快速扫过她,定格在墙角闪烁的红点上,声音平静有力:“母亲,陈管家一把年纪了,受不了这样的家法。如果您有任何疑惑的,可以来问我。”
他说着时慢慢走到门口,将王姨的身影挡在监控外,才接过她的手机查看——是一张去往B市的机票订单截图。
正等他开口时,广播里适时传来花若梦的冷笑,“问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当母亲的,怎敢一直劳烦你呢。”
话音刚落地,接连一阵“吱吱吱”的刺耳的电流声就在室内回荡。
花若梦切断了所有扬声器。
“路都走不了,她去哪干嘛?”
王姨推了推眼镜,平静道:“在那转机去C市找小姐,目的是不让您察觉她其实要去的是C市。”
“胡闹!”
陈管家抽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少爷,朗玉那边发生了一件事……”
纪朗清眉心一拧,猛地转身。
……
纪朗清盯着平板屏幕,一边等对方接起电话,当画面里的人影移动时,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王姨识趣地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喂?”
纪朗清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镜头里夏遇森这小子不仅步伐迈得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就连说话那调调也跟别人欠了他这个二百五千八百万似的。
“你没死?!”
“我以为你死透,尸体都被鱼啃光了。”
纪朗清咬牙切齿地挤出话,同时通过屏幕观察夏遇森的表情。
只见对方明显怔住了,下一秒,他就挂断电话,快速往回跑。
怎么人不见了?这里是死角?纪朗清调转镜头,又调出其他监控,全都没看到夏遇森消失那个角落的镜头。
陈管家歪着脖子让家庭医生给他收拾伤口,见状适时提醒,“少爷,朗玉家里有些镜头被他盖掉了……这是您同意的。”
话音未落,屏幕上其中一个漆黑画面突然传出来声音。
跟刚才那声拽出天际很欠揍的“喂”截然不同,此刻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怯懦,声音更是轻得怕惊扰了听话的人。
“朗玉,你睡着没呢?”
下一秒,他音量陡然拔高,那股吊儿郎当的调调又出来了。
“你哥……纪朗清那假清高王八蛋突然打电话过来,大半夜问我怎么没死透!这像是人话吗?哦,对,他算不上人。”
偌大的客厅内,气氛顿时安静得诡异。
水晶吊灯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照着在场除纪朗清之外所有人脸上的尴尬无所遁形,并且不约而同地突然都变得很忙。
王姨最先走开,磕磕巴巴地讲:“我去看看粥煮好没……夫……夫人待会要喝的。”
紧接着是陈管家,他一把挡掉家庭医生举近的镊子,说:“哦,对对对,我该去跟老王说把那些月季换掉……”
一群人,轰得一下全去忙了。
纪朗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平板,听夏遇森还在喋喋不休讲他坏话。
他脸色铁青,攥紧手机的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夏遇森轻拍了拍门,“朗玉,怎么办?纪朗清好像听出我的声音了?我要怎么跟他解释我……”
「砰——」
别说夏遇森登时被吓得后退一步,几百公里外的纪朗清也被这声重响吓得身体颤了下。
没等他重新看向平板时,他听到夏遇森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怯怯地说了声:“你醒啦。”
纪朗清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出一句粗口。
而这时,漆黑画面里也传出来纪朗玉沙哑的声音,“你说我哥打电话过来?你还接了?”
夏遇森嗯了声。
屏幕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就是趿拉拖鞋的声音。
这时,纪朗清看到屏幕左上角的镜头里突然亮起,他一点开,两张放大的人脸赫然填满了整个屏幕。
纪朗玉脸上带着乏困,而夏遇森一脸精神抖擞。
纪朗清揉了揉眉心深呼吸,暗示自己千万要冷静,可握着平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纪朗玉也不知道纪朗清此刻有没有在看监控,扭头跟夏遇森说:“我没有挡掉所有镜头。”
话音未落地,他就看到夏遇森瞬地瞪圆眼睛,“那怎么办?我前阵子光着上半身在家里走呢,那岂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屏幕外的纪朗清:“…………”
“……”纪朗玉深吸一口气,克制冲上喉头的火气,压低声音:“你竟然在我家干这种事!”
「叮铃铃——」
电话突然炸响。
纪朗玉心脏一紧,几乎是跑着去客厅接起电话。
“纪朗玉!”
听筒里传来纪朗清冷得像淬了冰沫子的声音,“你最好把夏遇森那个蠢蛋藏好,母亲应该天亮就到你家,你好自为之吧。”
「嘟——嘟嘟——嘟嘟嘟——」
纪朗玉保持着握话筒的姿势,夏遇森凑过来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疑惑地侧头一看,只见纪朗玉脸变得惨白,全身剧烈颤抖。
纪朗清放下电话,快步走出家门,一直候在一旁的助理立马跟上去。
“纪总,机票买好了,两个钟后起飞,出机场后有人来接你到山上。”
他嗯了声,脸上浮现抹调笑,“何特助,你这次……速度快得挺出乎我意料。”
伴君如伴虎,慢有问题,快也有问题,你问题真多。
何特助推了推眼镜,看着纪朗清,皮笑肉不笑地讲:“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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