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为何不惜拉上全城受害也要让太守身败名裂的缘由尚无定论,柳璟总觉得他们应该还遗漏了些什么信息。
不过锦瑟在青楼落脚的房间找不出与解药有关的痕迹,思来想去,这解药大概只能在这间堆满了她在媚宗旧事的密室里了。
柳璟对她如此行事的缘由不算太感兴趣,只先撂到脑后,专心找起了制药类的书籍。
火折子的亮光勉强能让柳璟看清楚些灰尘的痕迹。浓重的黑暗里,火焰之明亮逐渐散开,显得飞扬的尘埃格外清晰。
锦瑟大抵是不太下来到这个密室中,地上一摊书籍废页洋洋洒洒,大多都铺了层厚灰。柳璟沉色,伸手将火折子往远处探了探,堆叠的木箱年久失色,灰扑扑的。
习武者五感要敏锐得多,如此微光之下,柳璟分明看到几步外一个半人高的木箱上放着个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做工精美,红木色泽竟是光亮,细看这匣子周围的灰尘,竟是比别处薄得多。
似乎不久前刚刚挪动过。
柳璟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透亮,他视线依旧打量着那个木匣子,自然地朝后抬手招了招,因着思绪翻涌,他一时没能立刻出声,不料长指轻动几下,身后依旧没有来人。
柳璟颇为奇怪地回头,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离他几步远,那双漂亮的眼睛分明是看着他的。
“你看我招了这么久不搭理我?”
此处唯一的光源来自柳璟手中,火光炽热,映射到那双妖异锋利的眸子里,像盛满了华光。然而丹绛眸中难得平静沉寂,似乎在出神。
那边的人愣了一下,眨了下眼睛,果然道:“啊,走了个神。”
柳璟没太在意,刚要启唇,走过来的人却似乎踉跄了一下,苍促间扶上了他的肩,笑意不明:“这位姑娘该理理杂货间了,地上真是乱得不像话。”
柳璟就着火光看了眼丹绛过来的路。
连张纸都没有。
他意带探究的视线刚落到丹绛身上,便听他问:“你想说什么来着?”
于是那句“哪来的东西绊你”就被咽了下去。
“只有这个木匣子常被动,东西应该在里面。”
丹绛了然:“那走吧,去打开看看。”
火折的光渐渐黯淡,两人缓步靠近着那个匣子,脚步放得很轻。
“咔哒”
满室静谧里,这一声很轻,却响在人心脏上。
两人面色骤变。
清脆的声响敲破了表面宁静,黑暗中蛰伏已久的危险喷涌而来。
彼时密室四周及上方的十余个暗窗顿开,又急又密的短箭由四面八方向他们所站之处刺去。
几乎在清脆声想起的刹那,原本并肩而立的二人当即互推了一掌,借力后仰于瞬息间移出了所有短箭射去的交汇点。
凭二位巅峰时期的内力,但凡外泄全数内力护体这些短箭就近不了身分毫。
偏偏一位只剩一成,另一位为了压毒全身可用内力也不过半数。
虽然反应迅速已不站在原地当靶心,但这些短箭到底是太密了。
几乎不给人下脚的位置,稍不留神就要被扎成刺猬。
情势仓促危急,柳世子脸色活像吞了苍蝇,明晃晃写着“这个鸟地方什么时候炸”,拂袖先利落地劈了道内力拦住一批短箭。
密室里几乎都是纸张木材,全燃起来的乱子更大,柳璟素指一捻掐了火光。
一片暗色里,他折腰让过一批短箭,忽感面中疾风,那劲瘦的腰柔软得不可思议,就着原先的弧度加之微侧,冷箭堪堪擦过他高挺的鼻梁。
下一瞬,他周身一颤如劲竹弹震而直腰,脚下施力步法难辨,后撤着借力而起,身形凌空于黑暗中凌空翻旋,翩若惊鸿。
由翻旋而绽开的衣料飘扬若落花,被短箭冷冽刺落,柳璟神色微凛,轻蹬檐壁,抬腿拦下飞在空中的箭,全身向后翻旋,施力将其踹回了暗窗。
半空中山岚清风盘旋不休,而低处那抹高大的身影如鬼魅移形,几乎无法靠肉眼捕捉。
他脚步迅疾却有难以看得分明的章法,后撤,侧步,如魑如魅。让过身侧一批短箭的同时,抬脚踩了下一旁木箱。
几乎转瞬,丹绛上半身直直后仰,腰下腾空,悍利的身形绷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穿过密布的箭雨空隙,身形稳得可怖。
他借力一蹬重新落地,旋身穿行于短箭之中,踏足于尘埃遍布之上,却了无痕迹,甚至一扬身形,踏在了飞来短箭之上,踹落的同时凌空而起,挥了道内力裹着短箭射回另一处暗窗。
他们衣袖纷飞不休,最后一枚短箭坠落,真正堵住了所有暗窗之时,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柳璟理衣袖的功夫,丹楼主看着自己一身千疮百孔的衣服,气笑了:“她得多恨自己,万一她来拿东西踏错一步,给自己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大幅度的避让间,他那挽发的枯枝早不知遗落何处,如瀑青丝涌泄脸侧腰际,确实衣衫狼狈。
柳世子看着自己的衣服,同样微笑,看起来恨不得一掌轰了这破地方。
不过丹绛关注点又换了:“你方才的轻功是……山岚阔?你那位退下战场的老兵师父是大内高手黄祁山?”
柳璟似乎也想到什么:“是啊。”转而笑言:“丹楼主的魑月蔽也很好认。”
丹绛神色古怪起来。
偏偏柳璟又补了一句:“毕竟我师父耿耿于怀许多年了。 ”
丹绛:“……”
江湖人尽皆知大内高手黄祁山自创绝技山岚阔,是天下第一轻功。
但几年前差点被砸了招牌。
这就又要说回丹楼主早年干的混账事上了。
几年前缚骨楼一创立就成了江湖公认的魔教,楼主眼看手下势力臭名远扬,决心再添一把火,天南海北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
正觉得没乐子了,手下不知道哪个棒槌出了个主意,说天下唯独美人不可辜负。
倒也巧得很,同年,不知收敛的二货皇帝又他娘的选妃了。
选妃选的很有水平,不仅仅局限于官宦之家,他是从全天下征收美女,活生生把选妃办成了万国朝拜。
上京选妃进行得如火如荼,丹楼主恰好流连上京,又听到不知哪位兄台说真想去皇宫看看这么大规模的选妃到底什么样。
让丹楼主成功地兴之所至。
这混账东西无法无天,青天白日直接翻进了宫墙,明晃晃地站在大殿的鎏金琉璃瓦屋檐上,拎着瓶酒,观摩着大殿空地前的各地美人们如何搔首弄姿博取皇帝眼球。
丹绛纯粹当出戏看,一边醉在浓烈酒香里,一边恶趣味地给这一群戏班子评着分,本来正在兴头上,结果不出意外地被逮了。
他早听说大内高手轻功山岚阔天下第一,于是看到这位黄发老头的时候甚至挑了下眉。
把这位老头当成了戏班子之后的附加节目。
这混球甚至单手拎着酒瓶没放,在旭日朝阳长风不止下,懒洋洋地让过了黄祁山刺来的剑。
结果两人就这么难舍难分地打了起来。
黄祁山越打越上火。
因为混球根本算不上动手,连牵魂引都没出,凭着诡谲的身法毫发未伤,哦,酒也没洒。
他娘的羞辱谁呢?
两人这动静很快惊动了禁军,丹绛当日不打算干杀人放火的大事,索性也玩尽兴了,冲那位可怜的老头摆了摆手,跑了。
黄祁山好歹也练的是天下第一的轻功,还能追不上这个混球?
真没追上。
事后老头闭门三月不出,没想通。
这三个月,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也就是被无辜牵连的柳世子,天天被拽着和他一起钻研如何精进轻功。
三个月后老头终于出门了。
不是想开了。
是被气的。
因为疯魔似的练了三个月,他终于打不过自己的徒弟了。
在此之后,江湖人尽知,魔教缚骨楼楼主的魑月蔽可与山岚阔媲美。
丹绛脸上那抹古怪很快消逝,转而当起了大尾巴狼:“柳世子青出于蓝,比你师父强些。”
成功地帮柳世子想起了那令人牙疼的三个月。
于是柳世子冷笑一声。
丹绛闭嘴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看得柳璟心烦:“有话就说。”
丹楼主很真诚:“柳世子,我当年真没细看那秀女长什么样子,很守三从四德。”
柳璟:“……”
柳璟在听他放屁的时候手也没停,重新点了个火折子,开了木匣子,发现只放了两样东西,一本是制药典籍,另一样是不知从哪撕下来一页纸。
柳璟把那张纸拍在了丹绛手里,自己则翻起了那本制药典籍。
丹绛接过那页纸后叹了口气,而后捏了捏鼻梁,靠在火光边,微眯眼睛看了起来。
相较而言柳世子的表情更精彩一些,媚宗到底是媚宗,真是什么药都制。
上到言听计从丹下至普通迷情药,花里胡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媚宗制不了。
略过一堆五花八门的药,柳璟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味平平无奇的毒。
让你感觉病了丹。
柳璟:“……”
说什么胡话呢。
到底哪个神经病起的名字。
食之,皮上起红斑遍布,发高热,延续数十日,每况愈下,或可自行解开,或可危及性命。
上面看起来只记录了这毒的功效,而且如果没有解药,似乎死不死只看运气。
一旁丹绛刚看完那页纸,给他递回:“解法在这。”
柳璟看着皱起了眉:“内力可自行压制,需他人运功方可彻解?”
柳世子果断翻了个面,另一面写着解药配法。
丹绛淡定陈述事实:“别看了,看不懂。”
柳璟:“……”
柳璟将这破纸折起来。
“看来她根本就没配解药。”
丹绛扫读完这毒药的效果,凉凉道:“服完这药死不死得看运气,和真的疫病效果难道不是一样?她确实没有配解药的道理。”
《很守三从四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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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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